第250章 暂时
"暂时没事。"
"暂时"的意味太深远了。
她的心沉了沉,有种不好的预兆。
"你先过来,等一下我再和你细说!"
"好,我马上过来!"
时檀重新回到病房,看到慕以淳已经坐起,投递过来的目光,带着关切之色,显然是听到她接电话了。
"我吵醒你了?"
"没有!"
他温温摇头。
"你才睡了一会儿,再休息一下吧!我得去骆叔那边。继之过来了。小白,带上IPAD,我们去见爷爷!"
时檀叮嘱了小白一句。
小白答应,退出游戏,立马蹦了过来。
"我也过去看看!"
以淳从床上下来。
时檀看着他,神情有点迟疑。
以淳坚持:
"不管怎么样,骆叔养育过我,八年前,又是因为我遭逢大劫,我理应过去关心一下的!"
这话,绝对有道理,只是他、她和继之三个人见面,多少有点奇怪,但她觉得,这样的见面,也是一种必然的发展。她挺希望他们三个人还能和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的聚在一起,当然,只是这种希望,与如今而言,有点不切实际。
她点点头:
"那就一起过去吧!"
"噔噔噔..."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从半启的门口传来,有人在外头拦住了闯入者:"对不起,这位小姐,没有特许,任何人不得随便见这间病房的病人。请马上离开!"
"让开!"
一个急厉的声音响起,竟是祁瑛。
时檀怔了一下,有点意外她怎么会知道以淳在这里住院的。
"是我给她打的电话,我需要和她谈谈!"
慕以淳平静的解释。
原来如此。
时檀去开门,看到祁瑛在和门口负责守卫的小何正起争执:
"小何,是李先生把祁小姐请来的,让她进来吧!"
小何这才放下了手臂,让出了道路。
"你怎么在这里?"
祁瑛看到她,声音陡然一变,尖厉的叫起来,整个儿就像一只受了攻击的猫,每一根毛都竖了起来。
时檀没兴趣跟她解释,看向里面。
慕以淳跟了出来:"祁瑛!"
这声叫,立刻令祁瑛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带展现了小女人的娇柔之态:
"澈...你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医院!"
她无视时檀,直接绕了过去,紧跟着嘴里急切的叫了起来。
"瑛姑姑好!"
小白从慕以淳身后探出了头,扬着阳光一样的笑容。
祁瑛一呆,眉不自觉又一皱,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檀,你带着小白先去看骆叔吧...我等一下再过去..."
"嗯!你们慢慢聊!小白,和舅舅说再见!"
时檀点头,他们的确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小白很乖,连忙把IPAD小包往身上一跨,道了一声再见,就推着轮椅走了起来,在附近逛当的玛丽马上迎了上来。
他们身后,祁瑛深沉的瞄了一圈,脸上浮现了不安之色,声线古怪的叫起来:
"舅舅?你什么时候成了小白的舅舅?"
以淳把门合上,冲她淡淡一笑:
"祁瑛,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慕以淳!"
时檀带着小白跨进8病房时,看到西装革履的祁继坐在床沿上,正低低和床上的人说话,由于被他挡住了视线,她没能看到床上之人。但她可以确定,她有听到一个干哑的声音在回答着什么,心头陡然一动。
"老爸!"
小白看到祁继高声叫着冲了过去。
祁继忙站起,一双手牢牢接住了这只飞过去的小鸟,俊逸有型的脸孔上扬起笑容,一把儿子拽起,捧着儿子的脸亲了一下,目光掠过儿子手腕上的链子时闪了一闪,而后让开,转头温声对着床上之人说:
"爸,你看,这是我和时檀的儿子小白,长得俊吧!小白,这是你檀麻的爸,快叫爷爷!"
小白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瞅了一眼床上瘦骨嶙峋的光头男子,这人因为父亲的介绍而扯开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整张皮都皱了起来,好老的样子。
他怔了一下才乖乖叫了一句:
"爷爷好,我叫小白。很高兴见到你!"
床上的骆遂意,努力想要强撑着坐起来,终因为体力不支而没法如愿,只能艰难的伸手。
小白很懂事,马上伸出去牵住了爷爷的手,站在那里含笑好奇的看着,纳闷这个爷爷怎么比那两个太爷爷还要瘦老。
"真漂亮,这孩子,真漂亮...嗯,檀檀应该也有来了吧?檀檀...过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骆遂意干哑的声音,发出了一记沉沉很是欣慰的叹息,目光在小白身上流连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缓缓移动,落到了五步远近、那个捂着嘴巴、坐在轮椅里、眼底有泪莹莹闪动的美丽女儿身上。
对的,那是他的女儿!
"爸!"
一声轻唤自唇齿间挤出来,声音颤得是那么的厉害。
时檀的眼泪自然而然就跟着落了下来,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骆叔不仅醒了,而且还可以开口说话——这有点像在做梦。
两滴老泪也在骆遂意眼窝里凝聚起来,那干裂的唇,在扯动,终于应出一个字:
"哎!"
一只干枯的手探了过来,他想和自己这个养女握一握手。
祁继让小白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跨过去,将她的轮椅带到床边。
时檀急急忙忙抓住了这只几乎不能再称之为手的手——是的,这只教会她很多东西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修长漂亮,力量很弱,她只能感受他的脉博在跳...
她反手将他的手拿到了手心里。
心酸。
太心酸了!
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不仅能见到你,而且还能知道,你和小祁共结了连理,且生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孩子,让我摸摸你的脸...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骆遂意说话非常的慢,只为了想要把他想说的话,用比较清楚的口音给咬出来。
是的,他病的很严重,口齿都不像以前那样清楚了,字音有点含糊。
时檀把自己凑过去,紧紧把着骆叔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膀,并没有意识到眼泪在肆意的流淌。
"别哭!"
干哑的声音在温温的劝,那深深凹陷的眼睛,都被水光给淹没了...
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再相逢,可这样的再相逢,却又透着说不出来的辛酸和苦涩。
时檀将头紧紧的靠到床上,轻轻依偎到这个曾给过她多年父爱的男子身上。
她张开手臂抱了抱养父,感受到的不再是曾经伟岸宽厚的胸膛,满身的瘦骨,让她忍不住泪如泉涌...
祁继微笑看着,拉上小白,悄悄退出去,把门掩上,将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父女相拥,泪意汹涌。
不知过了过后,时檀擦干眼泪笑睇:
"不哭了不哭了,今天能再见上面,那是喜事。爸,你也不哭了!"
她扯了餐巾纸给骆遂意擦泪。
瘦巴巴的脸皮因为扯开的笑容而层层皱起来:"好,不哭,我的心愿达成了,我是该高兴!"
骆遂意很虚弱,吃力的想举手轻抚女儿那头短发,只举高一点点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什么心愿?"
时檀一时没听明白。
骆遂意瞄了瞄边上,已不见祁继,那份体贴让他高兴:
"就是把你嫁给祁继!只有他才能真正的保护你。八年前咱们家里开宴前,我和他见过面。那个时候,我非常期望他可以娶你。只是当时他并没有答应。檀檀,我好奇,你是怎么嫁给他的?"
短短一句话,他停了好几停才说完,而且必须很仔细的听,才能把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领悟出来。
此时此刻,时檀最想知道的是骆叔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可她清楚现在让骆叔说话,是一件辛苦的事。她只能把自己的好奇压下,尽可能的说一些自己的事去让骆叔知道。
"这可怎么说呢?故事有点长,您要是愿意听的话,我倒可以说说..."
时檀把脸贴在她和骆叔握着的手上,声音无比温柔。
"我当然愿意说..."
于是,她开始讲。
从以淳的来历开始讲起,讲完这个,再讲那日在宴会上发生的命案;讲以淳因为故意杀人而被投入大牢;讲爷爷第一次昏迷;讲大伯逼她嫁给他的内侄;讲萧睦逼婚,害她得罪了嘉市第一千金;讲骆氏陷入岌岌可危的金属危机;讲祁继开始干涉,然后求婚;讲她如何委屈的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讲结婚后,她是如何被放逐的;讲一年后如何又遭遇了那样一场惊变;讲自己怎么孤身一人在外生育孩子的,又是为了什么才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转而踏上刑警之路的;讲她又是如何如何认得三哥,又如何如何被三哥训练的;讲七年后回归,又是怎样被人暗算,而后一步步成为祁太的...
讲的很多,故事曲折,内容精彩。
骆遂意听出神,很少插话,总之微笑,偶尔会露出担忧关切之色。等听完最后一句事关前天晚上营救一事之后,骆遂意叹了一句:
"谁说你是一个没福气的孩子,我觉得小祁还真是爱惨了你呢...哪个男人能做到像他这样爱的这么用心。檀檀,我就说,我的眼光是不会有错的。你们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话说得稍稍有点得意。
"对的,爸的眼光一向好的无可挑剔!"
时檀枕在那里,声音温温的说。
"现在你爱上了他了对吗?瞧瞧啊,提到小祁时,眼底全是柔光。就像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骆遂意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准。
时檀微微一笑,流露出了几分女人的娇羞,可惜祁继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