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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情况打听清楚再说。”姜婉白说着,将手中的簪子又递回给田老二,“你下次见到银凤的时候,把这簪子还给她,就说是我让你给她的。”
“这……”田老二有些拿不准姜婉白的意思,所以迟疑着不敢接那个簪子。
“你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姜婉白将簪子塞到田老二手里,又低头开始弄她的调料。
田银凤这件事,并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所以,姜婉白也不那么着急。
田老二是心急如焚,可是家里的事也不能耽误,所以他只能压着心事,领着田老三、田老四在院里搭灶台。后天就要烧锅底了,一个灶台哪里忙的过来。
其实这搭灶台也简单,就是用黄泥混着麦秸秆搭成灶台的模样,等明天成型,再将铁锅放上即可。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简单,等他们做完,天也黑了,所以田银凤的事,只能往后拖着。
第二天,天色有些阴沉,一副要下雨的模样,大清早的,李屠户便来了,跟他前后脚的,田文虎也来了。
姜婉白赶紧将两人迎进了门,然后指着田老二等人问李屠户,“你看,这几个人够吗,还是我让老二再去叫几个人?”
李屠户哈哈一笑,“够了够了,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有两三个人就够了。”
这话让姜婉白有点奇怪,“这么大的一头牛,怎么用的人比杀头猪用的人还少?”
李屠户听见这话,把笑容收了起来。
轻叹了一口气,他道:“猪怎么能跟牛比呢!杀猪的时候,猪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死了,但还是四处乱窜,乱喊乱叫,可是杀牛的时候不同,牛心里明白,自己要死了,可是它却不会反抗的。
所以,其实我宁可杀一百头猪,也不愿意接这杀牛的活,造孽啊!”
李屠户这一席话,让姜婉白有些尴尬。
幸亏李屠户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道:“你们家这件事不同,这牛都病成这样了,杀了它是了结了它的痛苦。
婶子,你说是不是?”
他都这么说了,姜婉白还能怎么说,赶紧给他倒水,不过李屠户倒是一个急性子,也不喝水,立刻就带人干起了活计。
只见他让田文虎、田老二等人用绳子将牛的四肢捆起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蒙在牛头上,这才从边上拿起了一把牛耳尖刀,来回打量着那头牛。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发现,就像李屠户说的,这头黄牛从开始,到被绑起来,真的一丝反抗也没有,只不过它眼里的眼泪倒是越流越多,都把那块黑布给打湿了。
显然,李屠户也发现了这点,轻叹了一口气,他对那头牛道:“你也别怨我,谁让你这辈子是一头牛呢,这就是你的命。”说着,他就开始用手在牛脖子上摸索。
摸索了一阵,他好似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拿起那牛耳尖刀,对着他手下那个地方就扎了进去,噗的一下,鲜血喷溅而出,溅到地上、李屠户的手上。
那牛浑身一颤,身体微动,似乎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它的四肢被绑着,那血又如流水一般的落到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瓦盆里,它很快就失去了力气,摇晃了两下牛头,便栽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这么快,这么平静?姜婉白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要是杀个猪,那猪可要叫唤半天呢,那声音,真可谓是“杀猪般的惨叫”,基本上是一家杀猪,一个村都知道。
可是现在……果然,牛这种东西,还是少杀的好。
突然的,姜婉白想起了一个说法,说牛其实是有灵性的,用它的眼泪抹到眼睛上,就能看见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应该宁可信其有吧,不然,这李屠户也不会用黑布将牛眼蒙住了,恐怕他也怕这牛记仇,下辈子找他报仇。
李屠户见姜婉白震惊,有心想卖弄自己的手艺,便道:“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点穴杀牛,找准牛脖子上的那个鼓包,就一刀就解决问题,又快又没有痛苦,也算让那牛少受一点罪。”
姜婉白听他这么说,自然要夸赞两句,“真是好手艺,刚才我还怕人不够,现在一看,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你一个,就够了。”
李屠户笑哈哈的受了,然后道:“接下来的事才需要人呢,这牛体型大,分量重,我需要人帮我一起剥皮、拆骨。”说着,他又换了一柄轻薄些的刀,让几人帮忙,将牛吊了起来,这才开始给牛剥皮。
这个过程就异常血腥了,姜婉白真想躲到屋里,不过,剥完皮就要开膛,出不出牛黄,就在那时候了,她可不能不看着,所以她将头稍微歪过去一点,一边计划着中午吃什么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边盯着李屠户那边的动静,生怕错过什么。
而田老二等人显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都一边帮着忙,一边紧紧的盯着牛肚子。
在众人的紧张、不安中,剥皮完成了,李屠户又换了一把刀,一刀破开牛腹,牛的那些内脏便落入了下面早就准备好的竹筐中。
就在这时候,田老二等人突然动了,如同发疯的兔子一样,三人根本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急忙将那竹筐抬起,放到了院子的一边,交给了王氏跟张氏,“赶紧收拾出来,中午好待客。”
一边说着,他们还一边对两人使眼色。
王氏跟张氏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不敢怠慢,她们赶紧端来清水,开始清洗那些内脏。
李屠户见田老二等人如此着急,本来还有点诧异,但一听他们说是要待客,那点诧异就立刻烟消云散了,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这待客,可不就是待他吗,这田家,可真够意思。
心里高兴,李屠户干活更卖力了,一刀一刀的切割着那些牛骨与牛肉。
姜婉白此时却凑到了王氏他们那边,睁大眼瞧着,看是否有牛黄。
王氏、张氏两人也知道姜婉白在看什么,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她们赶紧去翻那牛的胆囊。
在一大片褐色的肝脏里,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甜瓜大的青色胆囊,而在那软软的胆囊里面,一个鸽子蛋大的黄色硬球赫然眼中。
张氏张大了嘴,一下子停住了手。
王氏却反应很快,拿刀子一切,就将那硬球切了出来,然后用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荷叶包好,放在了姜婉白的脚前,那意思不言而喻。
姜婉白伸手将荷叶包拿起,又转身看了看李屠户他们那边,发现除了田老二他们不时的往这边看一眼外,李屠户跟田文虎根本没注意这边,她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那荷叶包,跟做贼一样慢慢的踱回了房中。
一回到房中,她赶紧关上门,然后将那荷叶包打开,朝荷叶中间看去,只见那个应该是牛黄的东西呈卵形,分量有点轻,表面呈金黄色,细腻而有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轻轻的拨开一点那牛黄,发现它很容易分层剥离,断面色有点浅,还能看见紧密细腻的同心层纹。
凑近那断面一闻,一股清香,立刻扑鼻而来,那味道,先是有点苦,随后又有些甜,还带着清香的凉感,让人头脑顿时为之一清,整个人都变的精神了很多。
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牛黄了,姜婉白经过这望、闻,已经基本确定了,不过她接下来,还是按照田老爷子当时留下的方法继续检验了起来。
将刚才剥下的那一点牛黄加清水调和,然后涂在指甲上,指甲立刻变成了黄色,也就是“挂甲”成功,姜婉白顿时露出了笑容,总算,天随人愿。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姜婉白赶紧将那牛黄又包了起来,这才回身,等着外面的人敲门。
“娘,是我。”是田老四的声音。
姜婉白过去开门放田老四进来,田老四一进门,就紧张的问道,“娘,那东西?”
姜婉白指了指一边的荷叶,“不就在那呢。”
田老四顿时高兴的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伸了伸左手,然后又伸了伸右手,最后他也没确定,他到底想用那只手去拿那个荷叶包,只是急道:“娘,给我看看。”
姜婉白笑了,刚才她还笑自己是财迷,现在跟这田老四一比,她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将那荷叶包托在手里,她伸手打开荷叶,露出可里面的牛黄,然后她言不由衷的道:“给你看,这有什么好看的。”
田老四的眼睛恨不得黏在那牛黄上,一边看,一边道:“这就是牛黄啊,原来就长这个样子。“田老四啧啧称奇,说完,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娘,这牛黄真的能换很多银子吗?”问完这句,田老四立刻变的紧张了起来,典型的患得患失。
唰的一下将荷叶包包好,姜婉白笑着道,“要是按照你爹的说法,就应该可以。行了,你看也看过了,赶紧出去干活吧,以后,有你看的时候。”
田老四嘿嘿一笑,这才出门继续去干活了。
等他走后,姜婉白找了一个木盒,然后将那荷叶打开,小心的将牛黄放在里面阴干。放好之后,她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门,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中午吃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姜婉白请来了三叔祖,又留了田文虎、李屠户一起在家里吃午饭,而他们的饭食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得也难得,正是在现代大名鼎鼎的“牛八宝”火锅。
牛八宝,用牛肉、牛肝、牛肺、牛脑、牛肚、牛筋、牛肠、牛百叶这八种劲脆香嫩的搭配起来,称之为八宝。
其中,八种东西各具香脆,嚼劲,甜嫩等特色,比如,牛百叶脆而甜,又比如牛胸肌又称胸间肉或牛四两,比纯牛肉更具嚼劲,而且脆香不腻。
将这八种东西凑在一起,用清汤涮煮,那滋味,真是好吃而不腻,食而不油,香中带脆。
可以说,只有吃过牛八宝火锅,才算是真正喜欢火锅的人。
“这东西好啊!”三叔祖首先赞叹道。
他刚说完,李屠户就接着道:“没想到这牛下水还能这么吃,我杀了这半辈子牛都不知道,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田文虎闻言也赶紧点头,“吃了今天这火锅,我才知道原来这牛肉的原味是这么的甜脆,可笑,我以前的牛肉都白吃了。”
姜婉白也吃的很快意,今天就连老天都帮忙,就在李屠户收拾完牛肉后,外面就下起了雨,下雨天吃火锅,还吃的是这牛八宝火锅,这日子简直不能更美好。
吃的高兴,姜婉白也有了谈性,“这牛八宝火锅,吃起来可是有讲究的,首先,在牛八宝下锅之前,就要先把底锅加热至沸。
然后,又因为牛肉跟牛肚会越煮越紧,会很难嚼碎,所以这牛八宝的最佳吃法是,等锅中心沸腾之后就立刻捞出来,这样才能吃出牛下水的香脆。”
说着,她捞了一筷子牛百叶,沾了一点麻酱、辣椒,放到了嘴里,那种感觉,就两个字,倍爽!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道道。”李屠户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下次再去别人家里杀牛,我说什么也要买上一些。”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姜婉白立刻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都带上一点,让家里的人也常常这火锅。”
“这怎么好,连吃带拿的!”田文虎立刻摆了摆手,拒绝了,自从跟姜婉白打交道以来,他就一直在占姜婉白的便宜,这次,他可不能再这么做了。
“这牛八宝也不让你白吃,明天我们家烧锅底,还等着你来给我们帮忙呢。”姜婉白笑呵呵的道。
“来,一定来,就是不吃这火锅,婶子家的事我也一定帮忙。”田文虎热情高涨,一连声的应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姜婉白说完,又对三叔祖道,“三叔,牛肉里面的油脂少,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的人吃,你一定要多吃点。”
三叔笑着点点头,“你岁数也不小了,那你也多吃点。”
三叔祖一句话,正中红心,戳中了姜婉白的心事,姜婉白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嘬了嘬牙刷子,又说这个,还能一起好好吃火锅吗!
吃完火锅,姜婉白又把那些牛下水给三人各打包了一些,三人这才离开,他们走了,田家才真正开始忙碌起来。
小火将辣椒、花椒、花生碎炒香、炒酥,然后拿出来,锅内加多多的油,把牛肉粒放进去煎炸,在牛肉变色后,把切好的豆豉放入锅中,慢慢的炒匀,出香。
然后加入少许白糖、盐等调料,最后出锅的时候再撒上芝麻,一锅香喷喷的香辣牛肉酱就做好了。
田家的院子中又是辣椒的香味,又是花生、芝麻的香味,还有牛肉的香味,最后这些香味又汇合成一股特殊的香味,直闻的人食欲大开,欲罢不能。
“娘,这东西怎么这么香。”田老四第一个道。
“还很开胃,中午,我吃的都有些撑了,现在一闻这个味,又饿了。”田老二也道。
“娘,咱们晚上,能不能吃点这个牛肉酱?”田老三也破天荒的说了这么一句,可见这牛肉酱的魅力,就连老实人,也忍不住了。
“吃,今天晚上随便吃,这东西,做了不就是吃的吗。”姜婉白笑道,其实,她也忍不住想吃这肉酱了。
田家人哈哈一笑,开始憧憬晚上的晚饭。
姜婉白要的罐子上午已经送来了,此时,将这牛肉酱放进罐子里,只见雪白的罐子里,色泽鲜红的牛肉酱表面覆盖了一层薄油,再加上那不断传来的香味,真是闻一闻,赛神仙,看一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今天晚上沾着这牛肉酱,又能多吃半个饼子,姜婉白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别看眼,不去看那牛肉酱,开始最后一道工序。
在罐子上面盖上一层油纸,然后将罐子盖盖紧,又拿细绳将盖子固定好,姜婉白试着将那个罐子倒过来,发现没有渗出一点油脂,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温的牛肉酱放进瓷罐子里,又密封好,这牛肉酱应该能放好一阵子了。
嘱咐所有人都按她这样做,田家老少齐上阵,剁肉的剁肉、炒制的炒制,装罐的装罐,一直忙活到晚上,这些牛肉才都变成了一罐罐牛肉酱,被他们放进了地窖里。
“过两天的集市,咱们就不卖虾酱,卖牛肉酱了。”姜婉白看着几乎累瘫在地的田家人,愉快的宣布道。
“这个肯定更好卖。”田老二第一个说道。
其余的人赶紧点头,那虾酱,闻起来可没这么诱人,只在这点上,牛肉酱就赢了。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又轻叹了一下,卖是好卖了,可是这牛肉酱的原料,可也不是那么好弄的,黎朝重视农桑,不允许私自杀牛,哪有那么多牛让她杀。
而且,那些要被杀的牛都是病牛,她怎么知道这些病牛的牛肉吃下去,不会让人生病呢?这可是个大问题。可见,这牛肉酱的原料,还不如虾酱容易弄呢!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姜婉白笑了笑,准备吃晚饭。
王氏跟张氏也累的胳膊直发抖,可是按照农家的习俗,这饭,就得她们俩做,所以她们强撑着就要去做饭。
姜婉白却赶紧阻止了她们,“都累成这样了,晚上就别动火了,不是还有中午没吃完的饼子吗,每个人吃点,对付一下,明天早上早点做饭吧!”
王氏跟张氏知道姜婉白这是体谅她们,感动的立刻红了眼圈,从来都是婆婆嫌弃媳妇伺候不好家里人,哪有像姜婉白这样的,宁可委屈自己跟儿子,也要媳妇休息。
“娘,我们不累,让你吃冷饭,说出去,我们还不被人骂死。”王氏跟张氏就跟爆发了小宇宙一样,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人心都是肉做的,姜婉白对她们好,她们只会对姜婉白更好。
说着,两人就出去做饭,姜婉白爱喝粥,今天晚上,还要细细的给姜婉白熬上一锅粥才好。
姜婉白看着她们的背影,也有些五味杂陈,罢了,她们愿意去就去吧,以后好好对她们就是了。
当天晚上,姜婉白喝着粥,就着牛肉酱,吃了一个半饼子才罢休,吃的她都有些撑了。
一边抚摸着肚皮,她一边叹道,这牛肉酱的魔力果然大,在它的味道下,就连以前她一直嫌弃的高粱饼子都焕发了第二春,变的好吃了起来。
跟姜婉白同样想法的,还有田家的其它人,这天晚上,那么一大锅粥,半笸箩饼子,竟然被田家人吃的一干二净。
第二天,就是田家烧锅底的日子,天还没亮,田家人就开始起来忙碌。
田老二带着田老四去镇上买今天要用的东西,田老三则开始布置将桌椅,至于其他人,则开始做饭。
将牛肉从地窖里拿出来,放在锅里炖上,牛骨也放在一边熬上,他们又准备其它菜色,择菜的择菜,切肉的切肉,忙的不亦乐乎。
不一时,田老二推着独轮车回来了,车上放着几只鸡、几条鱼、一捆猪脚,还有其他各种东西,这也让田家的忙碌达到了□□。
太阳升起,田文虎带着他媳妇早早的来了,将半袋米放在屋里,田文虎道:“婶子,恭喜搬新家。”
虽然姜婉白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上好一阵子了,可是今天烧锅底,说一句恭喜是习惯。
姜婉白笑呵呵的应了,“拿这么多米干嘛,破费了。”
姜婉白这句可是实话,田文虎拿来的这袋米,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了,也就是说是将近四百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一般这种事,能拿五斤米就是关系很好的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