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丽君∶“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杆寒气逼人的银钩枪呢。” 她经刘娃这么一说,也就想到了那杆威力无比的银钩枪,紧锁的眉头自然也就松弛了开来,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嘻嘻地摸着刘娃的脸说:“这银钩枪,我来对你恩哥说,保证马到成功。但这枪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你二哥的,他的功夫比你好,再配上银钩枪,那就是如虎添翼了。依我看,你恩哥自立门户,是绝对有希望的。”
虽然,刘娃不能亲手使用银钩梅花枪,在擂台上一显自己的威风,但让时厉胜杀到第三轮,去夺那杆象征自立门户的大旗,让自己的恩哥成为滨都武林承认的第四十一位掌门人,与项雄平齐平坐,她打心底里感到高兴∶“二哥。”她亲切地楼住时厉胜的脖子:“有了银钩梅花枪,你可要给我杀上第四轮,气死那项老鬼,也让天下人瞧瞧,天龙的弟妹,一样是高手。”
白贞∶“这还用说。否则,太没面子了。也对不起我们的恩哥。”随后,对邵丽君说:“牡丹姐,这银钩梅花枪的事,就这么定了。时候也不早了,如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回去吧。”邵丽君点点头,招手唤过庄碧玉、展大雄、高敏,凡奎四人,对天龙说:“龙哥,我们走了。你早些回来,我们等你吃饭。”便同大家一起离开了小广场。
天龙东瞧西望地在小广场上遛达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大红榜前,在人堆里听到了不少旁人对榜上一些选手的评论。他挤出人群刚要回家,却见一个衣衫破烂,满面污垢,脏发蓬乱。拖着破鞋的老叫化子,左手拿着竹筒,右手捏着槌子,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这老叫化子盘起双腿,弓背弯腰,一面用槌子很有节奏地敲打竹筒。一面用浓厚的东北方言,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走走走,瞧瞧瞧,场上的爷们听我唱:这是个轰轰烈烈的好年代,红与黑,是与非,功过善恶都沾边,红小鬼,绿军装。闹罢课,大串联,铺天盖地大子报,飞飞扬扬是传单;红袖章,语录袋,老三篇,领袖像,斗私批修嘴边挂。神洲大地红灿灿;破四旧,立四新。楸老九,批大帅,长矛打倒赤卫队,文攻武卫造反派;好儿女,志四方,滚泥巴。炼红心,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割尾巴,查特务,反帝修。防复辟,卫星上天旗不倒,万里长城永长在┅┅”
天龙见围观的人渐渐增多,其中有几个年老的还扔出了几枚硬币,他这才醒悟了过来,忙从口袋里摸出四五枚硬币,放在了老叫化子的脚上。老叫化子连忙大声道谢,继续唱道:“一片红,红一片,上了天,下地狱,乌云遮住半边天,是非颠倒因果来;小混混,四处窜,东瞧瞧,西望望,偷鸡摸狗是本行,顺手牵羊最在行;长木棍,西瓜刀,拉场子,争面子,砍到东来杀到西,头破血流笑嘻嘻;大混混,不怕抓,有靠山,心不慌,前门进去后门出,招摇过市乐呵呵;东张网,西张网,南张网,北张网,到了中间收起网,漏了大鱼兜米虾;你一群,我一帮,东一伙,西一堆,为争地盘来打架,斗斗杀杀┅┅”
忽然,广场上响起了一阵惊呼:“快跑啊!陈老伯,民兵又逮你来了。快!往小吃街上跑。”老叫化子听见喊声,忙把槌子交到了左手,随后神速地检起满地的硬币,起身拔腿就跑,而且跑的飞快。天龙见状,心里不禁一动,忙尾随追去。老叫化子发觉有人追踪,就在拥挤的人流中窜来窜去,企图甩掉尾巴。这时正处于下班的高峰,车来人往,热闹非凡。老叫化子一口气跑出了小吃街,拐进了淮海路,又猛跑了一阵后,回过头放眼一望,见尾巴仅离自己数十米,心里大惊:“我这般狂奔,竟没甩掉这小子,莫非撞上了鬼了。”想罢拔腿又跑。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路灯“刷”地一下全亮了。天龙紧随在老叫化子的身后,已不自不觉地绕着百乐镇跑了一圈,又返回了小吃街,进了小广场。
“哼!这老叫化子在耍我。”他一生气,双脚更快了,瞬眼的功夫,已追上了老叫化子。在牡丹亭前,老叫化子忽然转过身来,飞起一脚,就朝天龙的腹部踢了过来。天龙没料到老叫化子会来这一手,大惊之下,小腹已被踢了一脚,不禁大怒,展腿一脚就同老叫化子交上了手。广场上的人,一见有人动武,全围了过来。
这老叫化子姓陈名东旭,是个文武奇才,家住城北李太极路,教过的徒弟也不少,无敌手陈磊就是他的长子。文化大革命初期,被红卫兵小将拉下了马,七个儿女和他划清了政治界线,并把他扫出了家门。为此,他妻子一气之下自杀死了,他自己也从此弃文行乞,装疯卖傻地吃起了百家饭,成了滨城谁都认识的老叫化子。其实,这一老一少原本都是东方府的旧人,只是岁月流逝,时代变迁,天龙由少年变成了青年,陈东旭由文人变成了乞丐,这才变成了陌路人,闹出这场误会。现在,这俩人拳脚奋起,斗狠斗勇,使出平生所学,谁也没占到丝毫便宜。
正斗在兴头上,忽听得人群中响起一声怒嗔:“以壮欺老算什么好汉。”随即,一杆长枪插了进来,左劈右扎,上挑下划,一连攻了四五招,打得天龙左右躲闪,狼狈极了。“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我的双拳不打无名之辈。”天龙被人偷袭几招,心里非常愤怒,一股无名之火蹦了出来。
他撇开老叫化子,抡起双拳拉开了斗杀的招式,只等来人报上姓名。忽然,他发现对手是个长发姑娘,忙叫了一声:“慢!”接着说:“姑娘,看你刚才的招式,你定然是某个长辈的高徒。
不过。我俩无怨无仇,我又没欺负那老者,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的来趟混水?”东野惠倩冷笑不言,还用一双轻视的目光瞧着天龙。
天龙顿时大怒:“别以为我怕你,好!你想打,我奉陪。但这里不是比武的地方。我俩在擂台上决一胜负。”说完,也不等姑娘回答,就气呼呼地撩开人群,大迈几步,纵身跃上了擂台,回身大叫:“上来,别说你不敢打了。”东野惠倩∶“这是你站的地方吗?下来,我和你比个高低。你不敢吗?”天龙又气又恼,无奈之下。只好跳下擂台,回到场上。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童音:“黑牡丹,你仗着长枪,算哪门子高手。等我把手中的长棍给他,再与你较量。”随后,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持棍少年从身后闪了出来,把长棍给了天龙。悄悄地对说:“小心点,她就是东野家的黑牡丹。那杆长枪挺厉害,别着了她的道。”天龙∶“谢了,小兄弟。别走开,打完后我找你。” 他谢了少年后,朝四周的人群拱拱手说:“各位大叔老伯,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自持手段高强,在这里欺负一个姑娘,而是她平白无故地找上了我。那好,我就陪这位姑娘练上几招,请大家捧个人场。做个见证,到时候也好对东野家族有个交代。”
东野惠倩∶“那你是谁?也报个姓名出来。”天龙一笑∶“天龙。”东野惠倩一听对手就是城东有名的天龙,心里吃惊不小∶“这么说,我撞上了滨都的第一条好汉,我的表哥或我表弟天龙?”在来城东前,她问过自己的干爹,人称于青天的于丰,自己会在擂台上遇上怎样的对手,于丰只说了二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天龙,一个是郎英武。
现在,自己还未上擂台先遇上了天龙,心里不免有些惊慌。东野惠倩转眼又一想:“干爹说他是个扎手的人物,这届的武魁金匾非他莫属,那他的身手必然非同一般,我何不趁今天的机会,摸摸他的招式,免得在擂台上吃了他的亏。”
想罢,就朝天龙冷冷一笑,用挑逗的语气说:“天龙,人人都说你功夫了得,我却不怕,非要杀杀你的威风,让你再也抖不起来。来,我们玩上一百招,见个高低输赢。”说完,手中梅花枪一抖,就朝天龙猛攻了过来。天龙有棍在手,犹如猛虎添翼,又何惧东野惠倩的梅花枪,但也不敢轻敌,见枪刺来,便长棍一挥,就与对手杀成了一团,虽然不怎么惊心动魄,但也危机重重,让人心惊胆怯。
斗杀无情,枪棍无眼。棍来枪去,犹如蛟龙腾云,又似飞凤归巢,一招一式无不隐藏杀机,拳来脚去招招威力无比,惊得围观的人群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腾出一大片场地供人斗杀,免得一不留神沾了别人的光,白白地检了便宜,回去丢人显眼。俩人一连斗了四五十回,非但不露一丝破绽,反而愈战愈勇,瞧得围观者议论纷纷。人群中,有两个年纪相仿的白须老者,胖的是盖天雷,瘦的是扬七郎,细瞧了一阵后,俩人便轻声地言语了起来。
“没想到项老夫子的挂名弟子,也这般厉害,难怪今天瞧见他,那一脸的傲气,就象武魁金匾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随手可得,狂得很呐。”
“光明家的小丫头也不赖,一杆长枪威风八面,锐难抵挡,只是临战经验浅了点,否则,项老夫子的高徒早就输了,哪里还轮得上他在这里逞威风。”
“我看未必。七郎,难道你没瞧出这小子的招式都是有了上文无下文,分明是藏了一手,这才叫乖呢。哼!绝招,只能用在擂台上。”
“如此看来,那今年的武魁金匾,就落在他俩之中,旁人只是配角而已。”
一旁有人插话进来∶“盖老说得在理。”
盖天雷随声一看,见是城东公安分局局长陈烈刚,也是武林四十家中的人物,就嘻嘻地问:“陈掌门,以你之见,这俩人之中,谁的夺魁机会大?”
陈烈刚点头一笑,实话实说:“以我的眼光,这后生定能夺得武魁金匾。你见这后生,以棍代枪,使的全是七郎家的枪法;化拳为掌。用的都是你盖家的套路;刚才那一脚,不就是东野老夫子独创的夺命脚吗?只是他点到即止罢了,这才叫武德。不是我在这里胡说八道,那项老夫子也未必是这后生的对手。”
经陈烈刚这么一说,盖天雷俩还真瞧出了一点名堂,心里都吃惊不已。在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后生小辈是怎么偷学到自家的绝活,其招式,比自己的子孙还厉害。
这时,天龙和东野惠倩已狠斗了七八十招,俩人早已累得气喘嘘嘘,使出的招式也没有刚才迅猛有力了,尽管如此,但谁也没有罢手的迹象。只能小心翼翼地与对手过招。
盖天雷一瞧如此,就出声叫道∶“既然你俩都不愿伤害对方,又何必再要苦苦地相斗下去呢?请听老夫一言,你俩就此罢手,否则,消耗体力是小,两败俱伤就不划算了。留着真功夫,到擂台上去夺武魁。”
盖天雷的确说得不错。这两人斗杀了五六十招之后,还真想到了英雄惜英雄。使出的招式虽然凶猛,但都恰到好处,点到即止,外人看似惊心动魄,双方心里彼此明白,只是碍着若大的场面。谁也不敢先撤招,免得让人误解自己技不如人,拱手认输。现在被盖天雷一言点破,双方这才撤了招式,友好相视。抱拳大笑。
“黑牡丹,你真是好枪法。”
“恩哥,你的棍比我更胜一筹。”
“别往我脸上贴金了,你才是今年的武魁得主。”
“不!你刚才让了我三招,否则┅┅”
“多说无益。黑牡丹,你我擂台上见。”
他截断东野惠倩的话,朝她拱手一笑后,对那老叫化子说:“老前辈,有机会我俩再过过招。今天真过瘾。”随后,放眼一望,找到那位送棍少年,招招手说:“来!小兄弟,我们吃饭去。”
少年也不说话,过来一把拉住天龙的手,来到牡丹亭后,指着一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少女,轻声的问:“她能去吗?大哥哥。”天龙一笑∶“既然是小兄弟的朋友,当然是一起去喽。”
少年拍手叫好,拉着少女的手跟在天龙的后面,来到小吃街上的邓记点心店。
正在招呼顾客的邓华老板,一见天龙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了起来,还朝堂内大嚷:“三秀四秀,大兄弟来了,快拿一壶好酒出来。”天龙连忙摇头∶“不了。邓老板,我戒酒了。”
一条倩影从里面闪了出来,手上托着一把铜壶,正是邓家四丫头,陈烈刚的弟子邓四秀。
“阿龙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她把铜壶放在桌上,毫不拘束的展开双臂抱住天龙,显得非常的高兴。
天龙也见怪不怪,指指身边的少年说:“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兄弟,有胆有识,往后多照应他一些。”接着,他把刚才与老叫化子和东野惠倩过招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邓华摇头笑了,指指自家对面的四海饭店说:“这四海饭店,全让东野家族占了。与你过招的那个姑娘,八成是东野光明家的二丫头,于青天的干女儿。阿龙,她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你往后要多长个心眼。不然,你给她骗了都不知道。这丫头鬼得很。”
“谢谢你,邓老板,我心里有数。”
邓四秀放开天龙,自作主张地端来三大碗饭,一大碗猪肉,一盆青菜,一碗肉丝蛋花汤。另外,又拿了十只大肉包子,用一只大纸袋装好后搁在桌上,对天龙说:“你别唬着脸,这是我送给牡丹姐,和你七个弟妹吃的。”
“你太客气了。邓老板你们去忙吧。” 然后对小兄弟说∶“快!吃吧。”
闲聊中,天龙才知道那少年原来是女儿身,名叫迟园,今年十二岁,家住附近的永乐路,也就是东亚酒家旁的三家院里,父母都在成都工作,原先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两月前生病死了,她死活不肯去成都念书,滨都只留下她一个小女孩过日子,父母每月按时寄八元生活费过来,多亏邻居聂家时常问寒问暖,照顾周到,这日子还算过得比较安稳。
少女名叫黄云芸,人称小黄毛,比迟园大一岁,父母早已离异,她随母姓。三年前,母亲又嫁人后,她就被继父赶出了家门,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与迟园一同过日子。
“好!迟园,瞧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侠义心肠,八元钱两个人过,实在令我敬佩。大家聚在一起,就该相互照应,我们今天相识,这也是一种缘份,往后有什么难事,就来小广场找我,我会尽力去做的。记住,遇上有人欺负你,你就说是我的朋友,在城东这个地面上,我的名子还值点钱。来!这几元钱拿着,也好贴补家用。我就先走了。”
等迟园俩醒悟过来,天龙早已没了人影。迟园收起桌上的钱,向邓四秀拿了两只纸袋,装上吃剩的饭菜,与黄云芸离开了邓家点心店,一路嘻笑地往家走去。
吃了早饭,天龙吩咐了时厉胜几句,让邵丽君督促七个弟妹在小广场习武,自己跳上十七路电车,来到了滨都火车站,接由南京赶往滨都来参加今年比武大会的司徒游。天龙来到售票大厅,向售票员询问南京开往滨都的112次列车到站的准确时间。“
这趟车,已早到了二十分钟。”天龙惊得道了一声谢后,跑出了售票大厅,刚要挤上二十四路车去城南旧城商业区,看望在城东渔码头做工时结识的一个朋友,却见火车站广场的北侧,有两大帮人正推推扯扯地拉着嗓门在斗嘴,不少行人往那边赶去瞧热闹,连忙也好奇地跑了过去,站在三四米远的一根路灯旁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