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中整整齐齐排着黄案试桌,礼部官吏手持密封考卷侍立于龙椅御阶之下,只待圣上入朝亲启。www.tsxsw.com
而贡士们则依名号排班于黄案试桌前,垂手而立,极尽恭卑。
一想到待会便要面见圣颜,不少考生都是手心浸汗,深怕出了甚么差池,以致殿前失仪。
就在这紧张气氛中,一阵桌椅倒地的咣当声蓦然在寂静的金銮殿内响起,吓了众人一跳!有些紧张过度的学子闻声,甚至都不禁抖了起来。
“谁人放肆!”礼部尚书罗文卫闻声抬头,低声怒斥道。
“禀大人,学生....学生失礼!但这座位,着实有点挤了....”只见一位身形魁梧粗壮的考生,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涨得通红,蠕动着一张宽阔嘴唇呐呐告罪道。方才他被前后两张黄案试桌挤得难受,不由动了动身子,不想却把后面考生的试桌给挤倒了。
周围不少考生都心中恼怒,他们首次上殿,便和这莽夫坐到了一处,届时要是出了甚么闹剧,那在圣上跟前就是斯文扫地了.....
身后那位试桌被挤倒的考生狠狠瞪了这壮汉一眼,还未及有什么动作,四周的宫人便过来帮他把桌椅扶正。
“快快让那考生坐往最后一排!”罗文卫心中大急,赶紧对监考官吩咐道。圣上即刻便要入朝,现下殿中竟然闹出这等事,实在令人恼火。
那些宫人闻言手忙脚乱地上前,但还未及帮那壮汉调换完座位,金玉屏风后便传来太监的尖细唱喏:“圣上驾到!”
龙椅御阶之下侍立着的那些礼部官吏闻声齐齐一颤,心中几欲抓狂,纷纷对那壮汉腹诽不已。
但他们也没法做出什么有效的补救措施了,只好和殿内众人一起躬身下拜,口中颂道:“恭迎圣上宏威大驾!龙体安康!”
金玉屏风后的珠帘轻轻摇曳了一下,便从中走出一个冠绰天下的尊贵身影来。
“众卿免礼吧。”那身着曲曼龙裙的人影径直坐上龙椅,轻启动人心扉的樱唇懒声道,话一出口,这声悠扬袅袅的悦耳清音便回荡在金銮殿内,让那些考生心中的紧张惶恐都消去了不少。
这些赴考的楚国俊杰潜意识里,大楚雄主,始终只是一个高悬于空,如煌煌天威般的符号,直到此时听了这一声如乐清音,才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众人皆知的事实——圣上是个女子.....
得了谕令,殿内众人便站起身来,那些考生此时才得以抬头,只是考生们方才将头抬起,却又立刻低下了!仿佛再往那龙椅看一眼都是天大的不敬。
早闻圣上仪容冠盖天下,不想竟然美貌至此,直如那天人一般!这些考生俱是通达诗书,文采飞扬之辈,现下却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满腹的溢美之词,在圣上威仪面前都显苍白了......
礼毕,众考生陆续落座,先前想在圣颜之前表现一番的学子,现今都是埋头于黄案试桌,目不转睛看着那些笔墨纸砚,大气也不敢出。
殿试了几届考生后,牧宁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心下不由大摇其头,这些人或许才学出众,但连看他一眼也是不敢,如何能承得楚国霸业?
“若是无人可托付,我离去之时,当为秀珠再寻得一条稳妥的退路才是。”正思忖间,一道木椅折断声突兀响起,牧宁黛眉一扬,便往那处看去。
只见一个壮硕如牛的考生,保持着坐姿僵立当场,先前他来不及换位,匆忙间只好原位落座,只是这位子对他来说实在太窄,别扭之下一用力,座下的御用椅子居然是折裂得七零八落。
“圣上恕罪,学生殿前失仪,绝非心存不敬,实乃是这位子......”那壮硕考生见圣上看向自个,急急起身行礼,瞪着一双牛眼辩解道。
牧宁见状,稍觉有趣,这人样子看着怎么也不像个知书达理的,其能通过省试,还真是稀奇,且看他双目直视龙椅,眼中并无畏缩躲闪,只有急切辩解之意,倒是个有气魄的。
且此人未经修习力道功法,便有这般型体,似是那....天生神力?
一念至此,牧宁便开口道:“武功高强岂是罪,你之名姓为何?”
那壮硕如牛的考生躬身一拜,朗声道:“学生张元,字子重。”
见张元和圣上对答如流,一众考生俱是瞠目。便是连殿中朝臣,心下亦是惊疑不定,圣上还从未于殿试中问及考生名姓,此番对答是何意?
礼部尚书罗文卫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念头:“莫非是?!圣上终究是女子啊.....我竟是忘了此节,当真该死!”这念头一起,罗文卫心中大喜过望。圣上便是宏威再盛,但于那闺阁思憧上,应是和通常女子无异,只是威仪慑下,众臣都是忽略了此节,只要他能办好此事,宰执在望!
如此想罢,罗文卫便偷偷瞄了几眼殿内众臣,发现还未有人想到里间关隘,心下大定,暗忖道:“看来此事得尽早安排了,免得被人占去先机.....”
“张子重,你既能入贡士之列,想来才学是有的。”牧宁赞许道:“只是朕观你武艺不凡,如今大楚称雄于天下,正值急需那文韬武略兼备的大将之时,你可愿领军一方?”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俱是不敢置信!这张元身无功勋,便是会得几手三脚猫功夫,也不该值得圣上亲授兵权啊!
而礼部尚书罗文卫则是心下暗暗得意:“你等这些不解风情的酸腐文人,怎知圣上心意?”
但牧宁岂会在乎这些臣子作何想法,见那张元如小鸡啄米般呆愣点头,便凝声道:“只是替朕领兵,却不是那般容易的。朕亲赐你一物,若能接下,便可官拜上将军,若是不能接下,立时就要身死当场!你可敢一试?”
听得这番言语,那些方才还恼怒张元无端得宠的人,俱是收起了心中愤懑,幸灾乐祸不已。圣上武功之强空前绝后,亲手赐下的东西,岂是一般人能接的?
“蒙圣上看中,学子岂敢推辞?不瞒圣上,学子天生就有这壮硕如牛的体魄,本欲从军,奈何出身书香门第,父命难违.....”张元豪放一笑,竟然在朝堂上如那江湖人士般抱拳道:“如今圣上愿亲招学子入军伍,家中老父亦是无话可说了!”
“那你便接好了。”牧宁看了垂首恭立于龙椅侧方的秀珠一眼,起身抬手,在秀珠还未及反应之时,迅速抽出她发髻上的一根金钗,猛地往张元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