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陆城心里的焦躁成倍增长, 从心里跑到面上, 再分散在身上各个部位。
顾长安除非是眼瞎才看不出来,他问男人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陆城解开衬衫上面两粒扣子, 露出修长的脖颈, 突||出的喉结, 他后仰头看天, 一副挺惆怅的样子:“老婆, 你男人快一米九的个子, 身材高大威猛, 真的不太可能塞得进婚纱里面。”
顾长安正往嘴里塞橡皮糖,闻言手一抖, 随之而来的是迷之沉默。
陆城看爱人沉默, 那股子惆怅就更深更重了,他掐掐眉心:“你要是特别想看的话, 我……我试试。”
耳边突然传来哈哈大笑声,陆城一扭头, 就看到爱人笑的前俯后仰, 那模样就是个十足的小狐狸。
知道自己上当了, 陆城的面部表情堪称精彩。
最后变成无奈跟宠溺。
“咳……咳咳……”顾长安笑呛到了。
“该!”
陆城嘴上这么说,大手却及时抚到他颤动的背上, 一下一下轻拍。
顾长安抹掉眼角的泪,轻喘着摸了摸男人的短发,感叹的来一句:“傻孩子。”
陆城的额角轻微|抽||动|:“所以其实是你穿?”
“我也不穿。”顾长安躺下来, 脑袋枕着男人的大腿,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笑着说,“下辈子你当女人了,我给你买婚纱。”
“下辈子”这三个字裹着厚厚一层糖衣,陆城尝一口就甜到心坎里去了,他的唇角不自觉勾起。
看的呆了呆,顾长安暗骂一声就抬起头搂住男人的脖子,让他弯下腰背,头低过来,碾上他的薄唇。
陆城的唇上一痛,他舒展眉头,浑身放松的调笑:“那么大劲,中午没吃饱?”
顾长安不答,他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亲着男人,眼角眉梢的线条温柔的不像话。
这模样落在陆城眼里,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他的呼吸顿时变重,就着这样的姿势抱起顾长安,快步进屋。
六月十六号,顾长安跟陆城飞去国外,前往一个僻静安宁的小镇。
就他们两个人。
在神圣的教堂里面,神父看着他们承诺彼此,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立春掐着时间打来电话,问顾长安要视频,没有视频,照片也行。
顾长安发给她了,她看了就在那头激动的问他什么感觉,像不像踩在云端,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没那感觉,手始终被陆城牵着,不知道是谁出的汗弄了谁一手,热乎乎的,很真实。
来都来了,索性留下来住两晚。
顾长安窝在阳台的摇椅里面,看着夕阳,看着大海,看着蹲在不远处,给他擦鞋的男人。
“陆城。”
“嗯?”
“你回一下头。”
陆城没不耐烦,挺配合的回头:“要作了?”
顾长安说作屁,他咧嘴,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那笑里有几分调皮,几分温柔:“就想看看你。”
陆城深吸一口气,他看看手上擦一半的鞋,又去看摇椅里的人,下一刻就把鞋一扔,快速洗了手把人抱怀里亲。
顾长安被放开的时候,夕阳就剩个尾巴了,眼前的景色让人沉醉。
他一时兴起,说要拍照。
于是陆城做了他的专属模特,一会儿往这儿站,一会儿往那儿站,拍了好一会儿把罢休。
陆城从后面抱住顾长安,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回去以后我买些相框,你把我们的合照洗出来,我给一张张放进去。”
顾长安翻着照片:“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陆城不太高兴,“家里都没我俩的合照,怎么也得放个八|九|十|张。”
顾长安的嘴一抽:“你想要我眼瞎是吧?”
“直说你害羞不行?”陆城戳穿他的心思,捏他发红的耳朵,“你看谁结婚了,家里没摆个把照片的?”
“虽然我们很恩爱,不需要用照片来证明,可是,我还是想在家里看到我们的合照。”
顾长安话到嘴边,听见男人慵懒的来一句:“就我们的恩爱程度,你要是能怀孕,孩子都有好几个连了。”
他没好气的脱口而出:“好几个连?你当我是嘴里吐个泡泡就一个孩子?”
陆城咳一声,温和的提醒:“老婆,重点抓错了。”
“……”
顾长安的脸漆黑,这人现在的性情变了不少,话特别多,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几乎没真的发过脾气,他没话,对方就找话,费心思的找,死活不让他憋着。
肯定是那心理医生说了什么。
陆城的薄唇在他耳廓跟面颊周围移动:“长安,说话。”
顾长安听着男人低哑的嗓音,就有些|口|干|舌|燥,他闭了闭眼压下那股子上窜的火焰,气道:“我他妈在找哪些照片清晰点儿,洗出来能看!”
陆城乐了。
顾长安选好照片,突兀的问:“陆城,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陆城把擦干净的鞋放到阳台凉着,正色道:“此话怎讲?”
顾长安力道很轻的踢他一脚:“说人话。”
“我那会儿就一句感慨。”陆城轻描淡写,“你不能生,我要什么孩子。”
顾长安面颊一热,他下意识狠狠按住激烈跳动的心,隔着镜片瞪过去。
陆城摘下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近距离看他的脸。
顾长安没动,就保持原来的坐姿,任由男人深邃的目光锁定自己:“凑这么近干什么?”
陆城低笑:“我看我老婆。”
顾长安翻了个白眼:“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来了,”陆城叹道,“我老婆真漂亮。”
顾长安把脸一阴:“换个词儿。”
陆城说:“最漂亮。”
顾长安:“……”
晚上的小镇另有一种风光。
陆城拉着顾长安去街上散步,阵阵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手抄进裤子口袋里面,懒洋洋的往前走,不知道第几次瞥见姑娘们对他男人抛来媚眼,肆无忌惮,热情似火。
走在他身旁的男人跟他的病弱不同,高大挺拔,刚毅俊美,骨子里透着贵族气息,但并不绅士,整个人显得冷峻凌冽,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他在异国街头这么吃香,顾长安丝毫都不意外。
陆城不爽了:“你倒是表现出一点吃醋的样子来啊。”
顾长安扫了扫那些投在他男人身上的火辣辣目光:“饶了我吧,根本吃不过来。”
陆城的面部|肌|肉|抽||动。
顾长安推推眼镜,啧道:“陆城,你哪天不会偷偷找小情人吧?”
陆城闻言,差点一个踉跄:“我脑子进水了?”
顾长安并未回答,他扫视四周,懒洋洋的说:“看看这花花世界。”
陆城说了什么,顾长安没听清,他又问了一次。
“世界花不花我没看出来,我只觉得太吵了。”陆城说,“我就想时刻盯着你。”
顾长安脑门直抽:“你盯着我干嘛?难不成我还能变成蝴蝶飞走?”
似乎不喜欢后半句话,陆城皱了下眉头:“就算你变成蝴蝶,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顾长安忽地停下脚步,侧过脸去看男人,他沉默半响,调侃的咂嘴:“敢情家里有两个病号,下次我去治疗的时候,你顺便也挂个号吧,挺严重的。”
“不严重,我就想你一直全须全尾的。”
陆城牵他的手。
顾长安做做样子的甩了两下没甩开,跟男人十指相扣。
就在顾长安跟陆城原路返回的路上,枪声突如其来。
顾长安的大脑来不及做出完整的应对措施,身体已然先一步有了动作,一把抓住陆城的手臂。
与此同时,陆城也抓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迅速远离枪击现场。
枪声破坏了小镇上的美好,也吞噬掉了顾长安在这里获得的宁静。
不法分子被当场击毙,有人受伤,有人死亡。
这场袭击在夜晚添下了极其可怕的一笔。
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到处乱飘,完全覆盖住了花香。
顾长安看到了血|糊|糊|的尸体,太阳穴突突乱跳,一只手伸过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背过身,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
这些年,国外的|枪||击|事件顾长安见过挺多的,都是看的报道,忘了是什么态度,或许是事不关己。
亲眼目睹是头一回。
顾长安一言不发的抿紧唇角,垂放的手有点抖,他的呼吸紊乱,脸色比平时还要白。
察觉出顾长安的不对劲,陆城绷着脸带他回去。
顾长安无意间瞥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旁边是个吃了几口的苹果,跟鲜红的血水混在了一起。
人事无常,生命太脆弱了,顾长安心想。
当晚,有些天没做过梦的顾长安做噩梦了,他在惊恐中醒来,有些虚脱的被男人圈在怀里,瞳孔涣散,人还没回到消失中来。
有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眉心,鼻尖,一路往下,停在他的唇上碾||转,顾长安的神志渐渐恢复,他抱住男人的腰背,汗湿的脸上有几分后怕。
“几点了?”
陆城嘶哑着嗓音:“两点多。”
顾长安敛了情绪,抿抿干燥的嘴皮子,说:“我想抽烟。”
陆城不语。
顾长安这时候不想跟他玩闹,立马退让道:“那让我喝点酒。”
不多时,陆城将一杯红酒端到顾长安面前:“就这么些,喝完睡觉。”
几口红酒下肚,顾长安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用手撑在头两侧,大力的揉了揉额角,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缓缓地松了下来。
陆城没问他做的什么噩梦,免得第二次刺激到他。
“去洗个澡。”
顾长安懒癌发作:“不想洗。”
“都湿了,”陆城摸他潮湿的衣服,“不洗怎么睡?”
顾长安往床上趴:“让它自然晾干就行。”
陆城二话不说就把他拽进浴室。
洗了个热水澡,顾长安浑身的毛孔张开,夜风瞬间裹着凉意依附上来,他打了个冷战,人往陆城怀里钻。
陆城捋几下他的头发,在他发顶亲了亲:“睡吧。”
顾长安以为自己睡不着了,没想到会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可他今晚睡得很不好,再次进入睡眠状态没多久,又做了个噩梦。
陆城就没合眼,他先听见怀里的人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惊慌的哭喊。
性格使然,醒着的时候不外放出来的情绪,全在梦里流露了出来。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起码有个发泄口。
陆城死死皱着眉头把他摁在胸前,一遍遍亲他脸上的泪水跟冷汗。
第二天,陆城就带顾长安回国了,发生了|枪||击|事件,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留下来游玩。
回去以后,顾长安在家里窝了没两天,就在网上买了很多种子,有花种,也有菜种。
他在院子南边挖了块地,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十足。
陆城看他像模像样的拿着锄头挖地,问他要不要买个痰盂。
顾长安一时没听明白:“买那玩意儿干什么?家里马桶堵住了?”
陆城挑眉:“给你攒肥料。”
顾长安:“……”
四合院周围没有人家,顾长安怎么折腾都行,这一折腾,就激发了他的种田技能。
傍晚时分,顾长安提着一桶水去浇水,他穿件t恤,俩胳膊上露着十几条疤,很浅,远看是看不出来的,细看才会觉得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去猜想那些疤痕背后的故事。
陆城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白t恤,蓝色牛仔裤,眉眼干干净净的,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操!”
顾长安突然丢了锄头,面容扭曲的抱起左腿。
陆城快步过去,把人从地里抱回家:“鞋子脱了我看看。”
顾长安不脱。
左脚被锄头磕到了,那一下疼得他眼冒金星,现在好像没那么疼了,又好像更疼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养膘,全身肌|肉都处于停工状态,这么一下就疼得受不了。
陆城跟顾长安僵持十几秒:“闹什么别扭?”
顾长安偏开头,声音挺飘忽的:“我淌了很多汗,鞋子里面都是湿的。”
陆城嗯道:“所以?”
顾长安继续飘忽着声音:“所以我脚臭。”
陆城:“……”
敢情是不好意思。
陆城有些无奈,越接触,越发现他爱人其实挺单纯的,一层层剥了那些|面||具|,就剩下黑跟白两个色彩,一览无遗。
顾长安用没事的右脚去踢男人:“我要脱鞋了,赶紧离我远点,不然臭晕过去,我可不负责。”
陆城稳如泰山:“没事,我闻闻有多臭。”
顾长安半响瞪他:“有病?”
话音刚落,左脚的球鞋就被脱了,一股子汗味混着鞋本身的味儿冲了出来。
顾长安看男人没声音,就忍不住调笑:“臭昏头了?”
“脚趾破了,”陆城的语气冰冷,气的,“你没感觉?”
顾长安被他一提醒,才发觉脚趾那里黏糊糊的,挪过去的视线里一片血红。
“……”
陆城给顾长安受伤的脚趾包了圈纱布,让他老实待着,别折腾了。
天热,顾长安觉得脚趾那里的每个细胞都堵得慌,就索性把纱布给拽了,大咧咧的露着伤口。
不管怎么说,顾长安大小也是个伤员了,那块地后面的事儿都交给了陆城。
施肥的时候,陆城那样儿没法看,几度憋过气去。
顾长安说,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面朝黄土,背朝天,什么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回应顾长安的是男人比肥料还臭的面色。
一场雷阵雨毫无预兆的降临,睡梦中的顾长安猛然醒来,房里没有男人的身影,他心里一慌,想也不想的打着赤脚跑了出去。
院里院外一通找,终于在地里找到了人,对方正穿着雨衣在那里牵扯薄膜。
嘴上总说他折腾,接手以后比他还要认真。
就因为那是他想做的事情。
陆城发现了雨里的人,他抹把脸,大声喊:“鞋呢?”
顾长安有点儿恍惚:“啊?”
“我问你,”陆城走近些,眼神骇人,“你的鞋呢?”
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下这么大雨,你跑出来干什么?伞不会打?”
顾长安耳边嗡嗡响,难得的没有反击。
光顾着跑出来找人了,没顾得上自己。
晚上顾长安靠坐在床头,由着男人给他左脚的脚趾上药。
屋里从来没这么静过,已经出现了往沉闷靠拢的迹象。
顾长安忽然说:“我错了。”
陆城不为所动。
顾长安孩子气的撇嘴:“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话听起来很有诚意,不像是假的。
陆城把棉签丢进垃圾篓里,淡淡的问:“你有错?”
顾长安的眼角微抽:“我体质比以前还虚很多,刮风下雨的都要躺一躺,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我也不能打赤脚,脚上穴位多,很容易让寒气入体。”
陆城沉默不语。
“外面下着雨,我应该打伞,淋了雨,我生病的可能性比其他人大很多。”顾长安捏捏小手指,态度很真诚,“我不应该那么任性。”
其实不是任性,是慌的,他在心里给自己辩解。
陆城撩起眼皮,目光深沉的看过去。
顾长安在他的目光里垂下脑袋,叹口气说:“这次是我的错,我让你担心了。”
陆城依然用深谙的目光看着他,一声不吭。
顾长安被看的莫名慎得慌,他哑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城直勾勾的盯着他,语调却很平静,“要是把你关在屋里,哪儿都去不了,那样我是不是就能放心很多。”
顾长安纯良的笑出声:“不可能。”
陆城也知道不可能,他有些暴戾的掐了掐眉心,看了眼爱人苍白的脸,气恼的伸手去捏。
顾长安吃痛:“下手能轻点吗?我这脸是肉做的。”
陆城说,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你能对它好点儿吗?
顾长安亲了亲他的下巴。
当天晚上,顾长安就发烧了,还咳嗽,咳厉害了,肺都要往外蹦。
陆城站在床边看他擤鼻涕:“难受?”
顾长安把纸团抛到垃圾篓里,嗓子火烧:“难受。”
陆城仍然站着不动:“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吗?”
“……”
“咳!咳咳!”
顾长安咳了起来,单薄的身子大幅度颤动。
陆城看的心脏疼,他阖了阖眼帘,大手伸过去,放在爱人的背上,动作轻柔的拍了拍。
顾长安咳够了,喉咙里呼哧呼哧喘息:“我想喝水。”
陆城倒了水给他。
顾长安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嗓子里的火烧的没那么旺了,他一回生二回熟的示弱:“我饿了,想吃东西。”
陆城给他端了碗粥进来。
顾长安瞥瞥粥,得寸进尺:“不要粥,我想吃有味道的。”
“就粥,别的没有。”陆城无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冷峻的绷着脸道,“不吃我就倒掉。”
顾长安不说话,眼看男人端着粥往放门外走,他的脸扭了一下:“回来!我喝!”
妈的,被吃的死死的。
喝了一口粥,顾长安的眼底闪了闪,想到了什么,刷地抬头去看男人:“你找过他?”
陆城大方承认:“对。”
顾长安拿着勺子的手一松,勺子跟瓷碗发出清脆声响,经过那一下碰||撞,碗里的粥溅出来一点,掉在了被子上面。
陆城原来是有洁癖的,自从认识了顾长安以后,生活习性就一点一点被他侵蚀,起初不当回事,后来重视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挡了,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结果。
要是搁以前……
陆城扶额,搁以前,他压根不会跟谁睡一张床。
没遇上顾长安,就是另一种活法。
顾长安看着男人抓好几张纸巾擦被子:“你问他要了熬粥的方法?”
陆城:“嗯。”
顾长安蹙了蹙眉心,嘴巴抿在了一起。
陆城半天没听到响动,他一抬头,发现坐在床头的人眼睛湿湿的,红红的,感觉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但那一幕没有发生,又习惯的憋回去了。
陆城擦干净了被子,坐在床边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我听着。”
顾长安扒扒微乱的发丝:“你干嘛找他啊?”
“前些天你喝粥的时候,没精打采的吧唧了好几下嘴。”陆城那口气挺酸的,“你想念他给你熬的粥了。”
顾长安努力回想,确定没有对应的片段:“我没那么说过吧?”
“你是没说,”陆城睨他,“可你脸上写了。”
顾长安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即逝,他冷哼:“瞎想!”
陆城实在是懒得戳穿他的小心思。
吴大病跟顾长安相处的时间很长,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确更了解顾长安。
或者说,顾长安的一些口味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陆城这辈子就爱了这么个人,肯定要想方设法的对他好,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毫无保留。
什么面子,自尊,名利,那都可以打包丢掉。
先是粥,后面陆城还想从吴大病那儿掌握顾长安喜欢吃的菜,好在他喜欢吃的不多,就几样。
不然陆城恐怕真的要哭。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只管吃的人,有一天会去费心钻研厨艺。
等到陆城回过神来,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碗粥已经没了。
顾长安对他笑,温温柔柔的。
陆城全身血液沸腾,他故意板着脸:“笑什么,不难受了?”
顾长安不说话,只是唇边弧度不变,眼睛还有点湿,那模样别提有多招人了。
陆城隐约骂了声,力道很大的把人捞到怀里亲。
顾长安抱住了他的脖子。
等顾长安病好了,陆城就病了,两人生病后的状态截然不同。
顾长安是能瘫就瘫,喘口气都难受,陆城不是那么回事,生了病以后,他的脆弱一面表现出的方式比较让人难以承受——就是翻来覆去的折腾顾长安。
只要顾长安一反击,陆城就用布满可怖血丝的眼睛看过来,像一头处于狂躁期的兽类,渴望得到主人的安抚。
于是顾长安就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几乎是以奉献的姿态张开手臂把他拥抱住,让他随意的折腾。
万幸陆城很快就病好了,不然顾长安真会死在他手上。
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原先说不拍婚纱照的顾长安拉着陆城飞去国外,找一个不错的影楼拍了婚纱照。
陆城想要合照,顾长安就顺他的意,家里不止多了简单随性的生活照,还有摆拍唯美的婚纱照,他们的生活跟普通夫妻没有什么区别。
顾长安那么懒一人,必然会一条路走到底,他不给自己留后路,也没有其他路线。
感情的倾注是个漫长又慎重的过程,对顾长安来说,一生的时间就够一次。
桂花开的时候,顾长安跟着陆城回了陆家。
回来前,陆城跟家里沟通过,所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中式偏古老的婚礼。
一套繁琐的流程走下来,顾长安倒床就睡,累的澡都没洗。
陆城坐在床头,手肘撑着膝盖,上半身前倾,目光柔和的看着熟睡的人。
时间像是就此定格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下人的声音,说老爷子来了,陆城活动活动酸麻的腿脚,起身开门出去。
大儿子结婚,这喜庆的日子却有一个小缺陷,导致陆启封大晚上的还没睡,上兰园来了。
陆启封一生只明媒正娶过一个女人,就是大儿子的生母,住在兰园,死在兰园。
陆家那么大,儿子偏要住在这里,陆启封劝说不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怕触景伤情。
陆启封不是个钟情的人,只在年少时跟林岚有过那么一段不顾一切的感情。
后来两人分了,陆启封碰到妻子,试图去全心全意,却发现现实跟理想的距离远超自己想象。
他不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哪个女人身上,身份不允许他那么做。
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到头来,连个可以说贴心话的都没有,还得厚着脸皮去年少时的初恋那儿碰碰运气。
往往都碰一鼻子灰。
陆启封背对着客厅坐在轮椅上,眼睛望着夜空,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轮椅扶手。
背后响起脚步声,停在轮椅后面。
陆启封没回头:“阿城,我帮你留意了一下,现在的代孕机构很靠谱,要个孩子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流程。”
陆城毫不犹豫道:“我不想要。”
陆启封回头,表情算不上好看:“这是他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陆城说,“我有他就够了。”
陆启封不认同这个观点:“现在你们是还年轻,将来老了呢?膝下无子,连个送终的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要不是腿动不了,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想到了什么,陆启封冷笑:“你不要,那他呢?顾家可就他一个。”
陆城的眼色沉了下去:“爸,你别做不该做的事。”
“什么是我这个当老子的不该做的是事?”
陆启封肺都要气炸了,“顾家无后,你老子我比谁都高兴,那也是顾老头算计我们一家付出的代价,是他顾家的命数,现在呢?我为了让你跟顾长安将来老了有人照顾,跑这儿跟你废话……”
陆城寒声打断:“爸!”
陆启封跟儿子对峙半响,他将视线移到儿子无名指的戒指上面,摇摇头说:“阿城,你小时候是最像我的,大了以后,你越来越不像我了。”
“你爷爷给我安排暖床的,我从来不拒绝,可你把她们当洪水猛兽。”
“现在我才知道,所有孩子里面,你是最不像我的。”
陆城不置可否。
陆启封找儿子谈代孕的事,林岚是知道的,她在第二天也找了自己儿子。
不过林岚并没有提那挡子事,儿子身体不好,需要陆城用余生去照顾。
陆城身体是没问题,但他偏执的可怕,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谁也离不了谁,哪里还有精力添个孩子。
况且她明白,人活着,活的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顾长安指着那一片牡丹,跟母亲说是立春的族人。
林岚没露出意外之色,她只说:“园子是陆城妈妈的,他看的很重,能让你把牡丹种在那里,证明了他对你的认可。”
顾长安把一杯水递过去:“妈,我暂时不走了。”
林岚接住杯子,声音又轻又缓:“好。”
留下来住一段时间的事儿顾长安跟陆城商量过,陆城听他的。
顾长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种预感在看到母亲以后,变得更加清晰,强烈。
之前顾长安住在这里,有陆启明在中间调和气氛,这次没了,他剃回了光头,在城南搞了个道观住进去,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不问陆家大小事,似乎已经看破红尘。
就连大侄子的喜酒都没喝,用白开水代替的。
顾长安去见了陆启明,发现他的状态比以前好很多,就没再去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生命轨迹,找到适合自己的活法,那就对得起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顾长安在半个月后见到了十二,变化挺大的,跟上次见的时候大不相同。
成熟多了,也内敛多了。
看来是外面的世界让他成长了起来。
顾长安无意间得知十二的妹妹十九快不行了,他匆忙赶回来就是为的这个事。
兄弟姐妹里面,十九跟他最亲。
他尽了全力,哪怕再不甘心,都只能听天由命。
顾长安想了想,想起来当年他在兰园门外见过,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十九没死成,因为她的命里出现了贵人,拼尽全力救了她的小命。
十二跑去兰园,对窝在椅子里的人说:“谢谢。”
顾长安正蹲在花丛里修剪花枝,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什么好谢的。”
十二看着这人比记忆里还要苍白的脸庞,他猛然噎住,说不出话来。
顾长安很随意的岔开话题:“对了,你在哪个城市?”
十二的眼底闪动:“怎么?”
“没怎么,”顾长安笑着说,“以后你要是有难处,可以去兰檀找我。”
十二刷地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他抿了下嘴唇:“顾长安,我看不透你。”
“正常的。”顾长安说,“我俩又不熟。”
十二的嘴角轻微一抽,这才是他认识的顾长安,他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走。
顾长安隐约听到声音,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
“八大凛,那是什么地方?”
顾长安思索的功夫,十二已经不见人影。
没过多久,十二带着十九走了,看样子是去了八大凛,不会在回来了。
顾长安八月来的,到寒冬腊月的时候,他的预感被母亲修炼被死气覆盖的样子证实。
除夕前两天,林岚的大限到了。
她离家时就已经快不行了,硬是靠强大的意志撑过一天又一天,她等到了儿子好起来,等到了他结婚,后面没什么要等的。
他人生的路还长,她只能陪到这里,后面就交给陆城了。
林岚的死,在陆家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反应应该最小,又应该最大的是陆启封,他像是突然进入风烛残年,很平静的等着那一天来临。
陆城不敢离开顾长安,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
然而顾长安没哭没闹,抱着母亲的骨灰回镇上,把她跟父亲埋在了一起。
那天下雪,顾长安站在坟前,一声不吭。
陆城撑着伞,他刚要说话,就听见了难受的哽咽声。
顾长安蹲下来,他把脸埋在臂弯里面,手抱住头,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陆城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
顾长安最后是被陆城背下山的,他哭累了,沙哑着声音说话,没有章法,想哪儿说到哪儿。
这是难得的一次发泄的机会。
陆城沉默着听,稳稳的背着背上的人。
一年后,顾长安再见季青是在街上,她指着身旁的中年男人,笑着说是她的丈夫。
顾长安看到季青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似乎这才发现她也已经人到中年。
她平时不怎么笑,即便笑了,也只是一下就收,快的几乎捕捉不到,而现在的她是真的开怀大笑,想来是过的很幸福。
季青感觉顾长安没什么变化,陆城也是,好像时间只是悄悄从他们身边经过,没舍得去吞噬分毫。
在那之后不久,白严修执行任务路过兰檀,来四合院看望顾长安。
除了他,还有何吕,施张,以及一个陌生的清秀男人。
说是国外归来的外科医生。
有的事儿就该过去,过去了翻篇了,才能看到崭新的一页。
老揪着那一页不放,害人害己。
顾长安还是会去钓鱼,钓到涉及死亡的大谎言,他就让陆城匿名报警,提供线索。
四合院里多了一个大水缸,里面没有一条鱼,只有荷花。
顾长安不想听陆城的谎言,两口子之间要适当的存在一些隐私。
况且他也很信任对方。
有一天,快递小哥给四合院送来了一箱子樱桃。
顾长安一个眼神都没给,一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回房,等他出来的时候,快递小哥走了,樱桃没了。
陆城看顾长安四处晃悠,明知故问:“你找什么?”
顾长安不答,继续晃悠。
陆城也不急,耐心的泡了壶茶,哪儿都不去,跟尊大佛似的坐在客厅里面。
顾长安不晃悠了,坐他旁边,拿走他的茶杯,一口把他喝剩下的茶水灌进肚子里,下定决心一样问:“那箱子樱桃呢?”
陆城说:“丢了。”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一瞪:“丢了?”
“那单子上没写地址,不知道是谁寄的,”陆城慢悠悠道,“你敢吃?”
顾长安的脸紧绷了起来,他转而一笑:“说的对,丟就丢了呗,我也种了樱桃,好几颗。”
陆城来一句:“但是一个没长出来。”
顾长安的脸发绿,他跟手里的茶杯生气。
陆城见他一下一下把茶杯往桌面上磕,面部|肌||肉|就跟着抽:“悠着点,那可是我花大几十万……”
顾长安登时眯起眼睛:“你不是说在路边用二�
��来块钱买的吗?”
陆城抽自己,让你嘴贱。
那一箱子樱桃是谁寄的,两人心知肚明。
陆城要是扔了,晚上还不得睡沙发。
晚上,顾长安洗了些樱桃,用精致的小碗装着,上房里边看电视边吃,突兀的问:“孩子快能走路了吧?”
陆城在敲电脑,他闻言,噼里啪啦声没断:“差不多。”
顾长安哦了声,眼睛看着电视屏幕,过了会儿又冒出一句话:“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洋娃娃?”
“反正不至于讨厌。”
陆城敲击键盘的声音依旧没停,完事后就让人购置洋娃娃,花裙子,还有适合那个年纪的玩具。
时间不停歇的往前奔跑,顾长安跟陆城的感情没有无声无息流逝,反而越积越深。
蓦然回首时,他们已经相识七年。
陆城从梦中梦里醒来,无意识的去捞枕边人,收紧力道把人禁锢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稳。
不多时,陆城下了床,轻手轻脚去按保险柜的密码,柜子门打开,里面没有一摞摞的现金里,只有两本结婚证,他把结婚证拿出来,细细的摩||挲。
心里踏实了。
“封皮经不住你那么摸,别给摸秃皮了。”
后面忽然响起声音,陆城的面上出现被抓包的窘然,停留一两秒就跑没影了,他镇定自若:“怎么不睡?”
“你说呢?”
顾长安白他一眼,摸了摸下巴啧道,“说起来,我们现在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阶段。”
陆城把结婚证放回保险柜里面,他侧身去看爱人:“那你痒吗?”
顾长安捋了捋额前碎发:“还别说,真挺痒的。”
眼角一抽,陆城瞧着他没有镜片阻拦的朦胧目光,嗓音微哑:“哪儿痒?嗯?”
顾长安煞有其事的说:“哪儿都痒。”
陆城低头,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嘴角,声音里憋着笑意:“老婆,那是你该洗澡了。”
顾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长安他们的故事就到这里了哈,新坑是《你头上有点绿》,已经开了,小伙伴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