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吏转过身朝外吸着烟,没有看到柳青香的表情,自然更不知道她的心情。
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见事态没什么发展,便又聊了起来。
“你母亲是哪里?”
“食道,你父亲呢?”
“胃癌。”
“唉,你说现在这个病怎么这么多呢?”
“是啊,我看最小的有十几岁的孩子呢。”
“唉。”
“唉。”
“什么时候确诊的?”
“今天上午,病理结果刚出来。”
“我看你住院有段时间了,怎么才做病理?”
“来了就做了,大夫说病理出结果要十几天。”
“别听他们的,一般就是七天。”
“那我的怎么这么慢?”
“估计加塞的多吧!”
“加塞?”
“呵呵,当时大夫跟我说要七天,我塞给他二千块钱,结果三天就出来了。”
“啊?!!”
“兄弟,现在的医院哪有正事啊,不是以前了。”
“妈的,还白衣天使呢!”
“算了,别生气了,身体是自己的,真要气病了,还得来这里再受他们的宰。”胖子说完把烟头往窗外潇洒地一弹:“我回房了。”
“我也回了!”瘦子点点头,把烟放在嘴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用力地扔在了地上,最后又狠狠地碾了几脚。
一胖一瘦走了,萧何吏呆呆地扶着窗台,手里的香烟已经老长的烟灰。
“何吏?”柳青香知道萧何吏在想什么。
“哦?”萧何吏惊醒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吸了一口把烟仍在了地上:“回房了!”
柳青香伸了个懒腰:“我再站一会,给你俩人创造个机会。”
萧何吏脸色有些阴沉,瞪了柳青香一眼,转身向病房走去。
柳青香见萧何吏走远,这才拿出手机拨了出去:“飞扬吗?……你那有现金吗?……带……带一万过来吧。”
进门的时候,乔素影还坐在那里生着闷气,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个人影,别说抽颗烟上个厕所,就是两颗烟三次厕所也该回来了!
“小影,奶奶没事吧?”萧何吏轻声问道。
乔素影本想赌气不理他,可想想大过节的还是算了,抬起头来刚想说没事,却见萧何吏根本没看她,正两眼直直地盯着病床上的奶奶,两道稍浓的眉紧缩着,一脸的哀愁。
“何吏,怎么了?”乔素影不由担心起来,赶紧上前扶住萧何吏的胳膊。
“哦,”萧何吏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事啊。”
乔素影不放心地盯着他,一脸的柔情与担忧:“有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萧何吏抓住乔素影的手:“病理快出结果了吧?”
乔素影点点头:“我昨天去催过了,本来是明天下午出结果,可大夫也要过春节,就延后了一天。”
萧何吏点点头,眼睛又向病床望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刚才出去碰到什么事了吗?还是柳青香又跟你瞎说什么了?”乔素影有些恨恨地说。
“没有。”萧何吏用力晃晃乔素影的手:“不说了,来,坐下。”
乔素影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何吏,按说大除夕的,我不该乱说,可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要勇敢面对,即便为了阿姨,你也要挺住啊!”
“我懂。”萧何吏点点头,轻声说:“你放心吧,我有心理准备,咨询了几个专家,像这种情况,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恶性的。”脸上全是哀伤。
“何吏,我也知道话谁都会说,做到却很难。可我还是想说,人都有生老病死,有花蕾就有凋零,有阳光就有阴影,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乔素影左手握着萧何吏的手,右手扶着萧何吏的肩,一脸地伤感与郑重:“很多事,不管你笑着面对,还是哭着面对,结果都不会有太多变化,所以……”
萧何吏用力握了一下乔素影的小手,眼中射出坚定地光芒:“放心吧,小影,这些天难道你没看到我的乐观吗?”
乔素影欣慰地一笑:“我当然都看到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说完脸上突然浮上了一层红晕:“何吏,将来不管碰到什么事,再苦再难,请你相信,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听着这番发自肺腑不顾矜持的真情表露,萧何吏心里充满了感动,伸出胳膊慢慢把乔素影揽了过来。
乔素影柔软而顺从地依偎了过来,把头靠在那暖暖的怀里,脸上写满了羞涩的幸福。
“咳咳!”柳青香推门进来了。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一些事情在即将就要水到渠成的时候,却经常爱发生一点小插曲。
乔素影被萧何吏紧紧地拥抱着,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挨着他,抱得如此用力,如此之紧,仿佛要将两个人融合一般。她把脸羞涩而顺从地依偎在那温暖的怀里,闻着身上发出的淡淡烟草味,禁不住有点心旌神摇,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环绕在了萧何吏的腰上。此时,甜蜜和幸福占据了她的整颗心,甚至因为太甜蜜、太幸福,竟然生出一丝伤感来。
萧何吏用力把乔素影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想再放开,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却依然能感到那种温润柔软,闻着淡淡的清香,他忍不住用下颌和嘴轻轻地在那秀发上摩挲着,心里荡漾着暖暖的感动与安宁。
自从奶奶生病以来,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大的压力,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对于很多事,他可以只求尽心尽力而不计结果,可以问心无愧,也可以坦然面对。但是,奶奶却不一样,他只剩下两个亲人了,他不想失去,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老人的恩情。
很多人安慰他,尽力就好了,可以心安了。可是,他能心安吗?对他来说,自己尽多少心力无所谓,受多少苦累也无所谓,只要结果好才是最重要的。
选择哪个医院,选择哪个医生,选择哪种方案,他每一次都看似很有信心的笑谈间便做出决断,但心里的那种煎熬又有谁能够知道!他甚至想,哪怕有个小妹妹,哪怕这个小妹妹只有十几岁也好!他起码可以商量,可以通报,可以一起分担他肩上扛起的责任,哪怕只有一丁点。然而他谁也无法商量,还是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决定。夜深人静时,尤其是决定让奶奶做手术的那几个夜晚,心总是被莫名的恐惧缠绕着。如果因为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而导致了奶奶的结果不好,即便他尽心尽力了,别人也绝不会责怪他,但,他这一生,心还会安宁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