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和尚,仿佛这条狗已经成了他生命的唯一一样。张贤与熊三娃都感到有些凄凉,龙泉寺已然成了一座空庙,见性和尚也死于非命,至今为止还没有查到那个凶手的下落。
张贤示意着熊三娃把这个哑巴小和尚抱了起来,背在了身上,显然刚才他也被彭长清那一脚踢得不轻,腿已经肿了起来,便是走也走不动了。
旁边的一个路人过来告诉着张贤:“这是龙泉寺的小和尚,落了难,如今在东街彭青松家住着呢!”
张贤谢过了这个路人,跟熊三娃一路问着,一路把小和尚送过去。在张贤的脑海里,却还有一些疑问,不明白这个小和尚怎么也会跑到了彭家堡来?而且,更是不明白他的那条狗为什么会去咬彭长清?
“这个小和尚是跟谢三娘在一起的!”熊三娃告诉着张贤,同时又跟他说道:“他跟谢三娘怎么会到了这里来?我也奇怪!”
张贤看了他一眼,这个熊三娃现在是越来越能看透自己的心了,把他还没在问出口的话,堵在了嘴里。
两个人打听着到了彭家堡的东街,实际上这里是靠近村口的一条小巷子,在一个老阿婆地指引之下,他们找到了那个叫彭青松的家,听着这个名字,张贤便知道这个人应该是彭家堡里,与彭青去平辈的关系。
开门的是一个有些羸弱,瘦骨嶙峋,勾着背的老太婆,她脸上的皱纹仿佛是刀子刻上去的,一条条一道道分外惹眼,看到这两个身穿着解放军衣服的人,她不由得愣了愣,及至看到被熊三娃背在身后的小和尚时,那双紧眯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来,稍一迟疑,便退回门里,便不知道在大喊着什么,跑进了屋里去。不一会儿,从屋里子急匆匆地走出来了一个年青人,约摸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身体十分魁梧,脸上精肉暴突着,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十分健壮的人。而在这个年青人的后面,追出来的却是张贤与熊三娃都认识的那个谢三娘,只是她跑出来的时候,脚还是一拐一拐的,显然那次在马头山上扭了脚还没有好利落。那个开门的老太婆也跟在了后面,嘴里也不知道在不停在说着什么。
“谢三娘?”在这个年青人接过熊三娃身后的小和尚时,熊三娃当先地喊出了这个名字来。
谢三娘也认出了门外的张贤与熊三娃来,连忙对着这个年青人跟后面的老太婆道:“这两个也是进山来的解放军同志,是他们救了我!”
这个年青人看了他们一眼,只是点点头,抱着小和尚进了屋子里面去了,显然是为他救治他的伤。而这个时候,老太婆也露出了笑脸上,叽哩咕噜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谢三娘连忙把两个人让进了屋子里来。
张贤与熊三娃走进这了间屋子,这个屋子跟彭家堡大部分的民宅一样,是木梁支起的一个框架,然后在四面垒上了土坯砖,里面光线并不好,阴冷异常,远没有彭府里的房间豁亮宽畅。
不等张贤先问出口来,谢三娘马上开口问着他们:“这个小和尚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当下,张贤便将在村口处所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了出来,当听到这是白杆队的队长彭长清打的时候,谢三娘恨恨地骂着:“这个天杀的,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的!”
“谢三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张贤奇怪地问着。
谢三娘看着那个去端板凳过来的老太婆,笑着对两个人道:“这是我姑姑的家,她就是我的大姑!”说着,一指那个已然端来长条板凳的老太婆。
“哦,原来是这样!”张贤与熊三娃同时恍然大悟着。
老太婆放下了凳子,谢三娘已经在问着那个哑巴和尚情况了,不一会儿,那个把小和尚抱进里屋里去的年青人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张贤知道,山里的人都会调制跌打损伤的药,想来他一定是为那个小和尚上了药,那个小和尚已经安静了下来,显然是哭累了,也睡着了。
张贤与熊三娃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青人就叫做彭青松,是谢三娘的表弟。他们都有些诧异,原来以为与彭青云平辈的人,也会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半老头子,却没有想到这个叫彭青松的原来如此得年轻,想一想,穷人大辈,也就没有这么多的奇怪了。
彭青松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他默默地端过了一小板凳,坐在门口边上,就仿佛是一个守门的木头人。谢三娘亲自倒着茶端来,放在桌子上,招呼着张贤与熊三娃喝茶,同时也给彭青松倒了一碗,他只哼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抬,熊三娃以为他是没有听到,专门把茶碗端过来递给他,他只是抬头看了熊三娃一眼,摇了摇头,接都未接一下。熊三娃只好小心地再将茶碗放回到桌子上去,却有些难堪了。
“别理他,他就是这个样子!”谢三娘瞪了彭青松一眼,没好气地说着。
“谢三娘,记得你不是非要跟着我们连长去打土匪的吗?怎么又没有去成?”熊三娃想起了在他们到彭家堡之前,谢三娘曾经那么坚持着要跟着部队走,只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在意的还是张贤,所以并没有对后来的情况多作了解。
谢三娘却是叹了口气,这才说出了原委来。虽然她当时十分想参加解放军的剿匪队,但是介于她的脚扭伤还没有好利落,最终被陈大兴还是回绝了,不过却也答应等她的脚伤好了以后,可以考虑。实际上,这也只是陈大兴的一个拖词而已。当时依陈大兴的意思,还是想让武小阳将谢三娘跟哑巴小和尚一起送到辰州县城,在那里由当地的政府来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武小阳却又犯起了犟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来当这个保姆了。谢三娘也来了气,认为陈大兴跟张义是看不起她是一个女的,决定不拖累大家,带着哑巴小和尚就要离去。陈大兴与张义还是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最终经过劝说,让她先去附近的亲戚家养伤,等他们从聋子界剿匪回来的时候,再带着她和哑巴小和尚回转辰州。在谢三娘看来,她以为答应带她去辰州城,就是答应了她去参加解放军,因为她从武小阳的口中得知,解放军里也有很多的女兵,她就想成为一个解放军里的女兵。
听着谢三娘讲完,张贤与熊三娃相视着看了一眼,两个人同时都明白了,谢三娘的愿望与陈大兴和张义所答应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只是这个时候也不便跟她说得多明白。想来,谢三娘也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留在了彭家堡,聊了几句天之后,便问了起来:“阿水同志,你的伤和病好了吗?”
张贤点了点头,道:“就算是好了吧!”
谢三娘这才道:“这就好了,当时那个彭家三少爷那么请求陈同志把你留下来,说他会好好照顾,还有那个老山羊,也那么替他们说好话,我只怕你们会被他们害了,我就不喜欢彭青云!我真得很担心陈同志会答应,他还是答应了!哎,你们还好,那不好!”
听着这番话,张贤不由得愣了愣,觉得她的话里有些蹊跷,于是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彭青云不是辰州有名的彭大善人吗?呵呵,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谢三娘却是不屑地道:“大善人?哼!……”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止住了,没有说出口来。
但是,坐在门口的彭青松却不由得也哼了一声,接口道:“他要是善人,天下就没有坏蛋了!”
被这个不善言语的家伙冷不丁地插上了这么一句话来,一时之间,让张贤与能三娃都觉得云飞雾罩,如坠迷雾之中,不明所以起来。
张贤正要问个究竟,却听到了小巷子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问询之声,显然是有人过来了,彭青松就门口,这个时候站起身向外面望了一眼,却是回过了头来,看了张贤与熊三娃一眼,道:“彭家三少爷来了,可能是来找你们的!”
张贤愣了一下,这个彭青松,看着如此得木讷,实际上却也是一个善于察颜观色,开动脑筋的人。
当张贤与熊三娃走到门口的时候,果然便看到了彭家三少彭长安走了过来,这个彭长安一眼也看到了彭青松,当先地喊着:“松叔!”他的年纪与这个彭青松其实相仿,但是辈份却要矮了一级。彭青松还是只哼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屋里。
随着彭长安走回彭府的路上,张贤却是有些心事重重,倒是熊三娃,依然那么无拘无束着,他与这个彭家的三少爷倒是谈得来,开着玩笑地问着:“彭家老三,你是不是奉了你大哥的命令过来监视我们的呀?”
彭长安愣了一下,脸有些红,同时也有些不快,认真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说着,还有些委屈地道:“当时我是答应你们陈连长的,要是你们在彭家堡有个三长两短的就唯我是问,彭家堡虽然比别的地方安全些,但是这里到底离着那些土匪的老窝还是不远,我是怕你们出事!”
看着彭家三少这么认真的样子,张贤知道他没有说假话,可以看得出来,也许彭家很多人在他们的面前都戴着副面具,只有这个三少爷,却是如一个未雕琢的石头,朴实无华。
“呵呵,你多心了,三娃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张贤连忙打着圆场道。
“没事!没事!”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我问你一下,我们连长当时到你们彭家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张贤经不住问起了陈大兴到彭家堡来的目的,实际上,他猜也可以猜得出来陈大兴为何而来。
彭长安点着头,道:“是,其实这些可能都是一场误会,也或许是别人在对我们栽赃陷害!”
“哦?”
“陈连长向我爹询问了一下前几天我们这里白杆兵的动静,我知道你们解放军的汽车运输队曾经遭到了土匪的袭击,有人冒充着我们彭家堡的名头,他就是为问这件事的!”彭长安向张贤作着解释。
想一想,陈大兴肯定是什么也没有问来,也或许这个彭青云为了要巴结解放军,所以才会主动的提出留下自己在彭府来治伤,只是刚才听着谢三娘的话,她好象也对彭青云家怀着一种敌意,实际上就算是彭青云当真得是包藏祸心,可是既然他已经答应了陈大兴,那么无论如何在陈大兴回来接走他和熊三娃之前,他们两个人的安全一定会得到保证的。彭青云也知道,他的那些白杆兵实际上只是些护院的壮丁,挡一挡土匪山贼或许还管些用,如果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解放军,那么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了,刚才那家人好象对你很不友好呀!”张贤在彭长安的面前提起了彭青松来:“你们都姓彭,是本家吧?”
彭长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着道:“是呀,他是二房里的人,我们是长房下面的人。当年他爹通匪,被我爹大义灭亲抓了,送到辰州毙了,所以他们家一直对我们家恨之入骨!”
“这样呀!”张贤和熊三娃同时点了点头,彭长安虽然话说得十分简单,可是在张贤想来,这其中的事也一定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只是这里的人习惯了唯彭青云是瞻,更愿意相信他做的对。只是,这种家族里的恩恩怨怨,又何尝需要他这么一个外人来打听呢?
张贤忽然又想起了从彭青松家出来的时候,谢三娘悄悄地拉着他对他的警告:“到彭府要留点心!”因为时间的关系,谢三娘没有说得太多,如今想来,这也许也是谢三娘对彭青云的一种诚见吧,不能太当真了;只是小心能驶万年船,任何时候,都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