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学员,你有什么问题吗?”何部长一眼看到了张贤,被这个英俊地小伙子吸引,看到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这边的样子,经不住如此地问着。
坐在张贤身边的于长乐推了他一把,这才反映了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却对着方军长问道:“我是七十四军五十七师的张贤,五十七师在常德会战的时候,奉命死守常德城,当时方军长所率的第十军正是应援常德的部队,但是方军长却没有按照军委会的期限及时地赶到常德,这才造成了五十七师几乎被敌人全歼和常德的失守,对此,我与如今还活着的五十七师的所有官兵一样,对方军长深恨不已。今日听方军长所言的衡阳保卫战,其情几乎是与常德一模一样,不知道当时方军长在城破、援绝、弹尽、人无的状况之下,心情如何?可否想到过常德五十七师的境遇呢?”
张贤的问话一出口,方军长已经很是难堪了,常德的话题如今就是一根刺扎入了他的心上。他站起身来,向着张贤深深地鞠了一躬,这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很是诧异。良久,方军长红红的眼睛,有些哽咽地道:“对不起,到今天我才知道了当初五十七师罗师长的心情,确实,在常德会战的时候,我做为应援常德的主将,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才使得友军蒙难。直到这一刻落在了我自己的身上时,我才深深地体会到了当初罗师长的切身感受。”他说着有些悲哀,又道:“我想,我们国军将来要想打败敌人,只有大家捐弃前嫌,精诚合作,才可能战无不克。”
大家鼓起了掌来,确实,方军长在这一刻说到了大家的心上。
张贤也鼓着掌,点了点头,却对着何部长说道:“钧座,在我所经历的几次大战中,我认为我们国军之所以失败的一个关键原因是各部的协调不够,合作不足,许多部队不能够有一个总体的大局观念,这才造整体的失败。就拿这一次的衡阳保卫战来说,各个部队轮番上阵,所以才会被敌人各个击破,便是有十倍二十倍的兵力又能如何?若是各部队能够协调作战,一齐上阵,一齐进退,我想就算是鬼子的武器比我们的先进不少,也不可能把我们这么多的人打垮!”
大家都点着头,何应钦也在点着头,他何尝不知道张贤说到了国军作战中的一个硬伤,但是这里面的深层次的原因,作为陆军总司令,自然知晓,只是却无法在这里说出来,当下只得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国军里确实有不少部队的领兵之将过于自私,没有一点的全局观念,但是这也是我们国军的实情。如今,大家能够合在一起,共同对抗日本人,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呵呵,大家都知道,从清朝灭亡,民国成立以来,虽说国家赴于统一,但是各地各方的军阀割据,甚至于混战,实为我们国家不幸,我们民族的不幸。至于张贤同学所说的各军协调作战,军委会一直在这方面十分努力,如今准备成立的陆军总司令部,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与我们美国盟军协调。”
对于何部长的回答,不能够让张贤满意,但是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之下,作为国军的要员,也只能是打打官腔,含糊其词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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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终于过去了,时光把记忆带走的同时,也带走了国军的耻辱。
民国三十四年的春节已经临近,学校放了半个月的寒假,张贤从重庆的军用机场搭机飞回了湘西的芷江。他的二弟张仁此时是中美航空队中的王牌飞行员,张贤与弟弟经常通信,都是托机场中的飞行员传送的,而在芷江机场与重庆之间,每天都有往返的运输机,那个在昆明张贤就认识的机械师潘飞如今就是这架运输机的机长,正是因为有这个便利的条件,所以张贤可以很快就回到了湘西,这让他的那些同学们羡慕不已,毕竟半个月的假期太短,如果没有这个便利条件,张贤要想回湘西去,只怕搭军车也要走上七八天。
在芷江机场,张贤与弟弟张仁,以及老朋友迈克等人呆了一天,然后搭上了回常德的军车,只用了两天已经回到了常德。
一年以后再回到常德,张贤不由得感慨万端,这座城市又从废墟中站了起来,勤劳的人们通过自己的双手,再一次战胜了战争所带来的伤害,把一座美丽的城市重新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如今,十八军就驻守在常德及其近郊的汉寿、沅江等地,而七十四军已经从桃源迁往了沅江中游的安江古镇,那里离着湖南省政府驻地洪江与空军基地的芷江都很近,其实是用来保卫芷江的,因为在长衡会战的时候,日本人已经攻占了湘南重城宝庆,与芷江空军基地只隔着一座雪峰山和一条沅江。
张贤知道王辉已经升任了新成立的陆军总部直辖第四方面军的司令官,早已从第六战区脱离了出去,而此时第十八军也划归给了王辉指挥,也就是说十八军也已经脱离了第六战区孙仲与郭万的控制,成为了王辉兵团的一部分,王辉的第四方面军防卫的是中美盟军重中之重的芷江机场。
在见到王金娜之前,张贤先见到了意气风发的胡从俊军长,如今,张贤还在七十四军中挂着名,虽然不是十八军的人,但是胡军长还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手下,一见到张贤就问道:“小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如今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的哟!”
张贤笑了笑,道:“还有一年呢!到时候还不知道王司令让不让我回来呢!”
胡从俊笑道:“这还不是要看你自己想去哪了?不过,你既然选择去上陆大,呵呵,那也就是说你肯定是想回来的,不然陈长官也不干的。”
张贤也只笑不答,他觉得,如今谈论这些还为时过早了些。
胡军长又和张贤说了一回话,这才放他离开。
张贤归心似箭地回到了位于常德城中的家,这个家是王金娜打造出来的,在他去重庆之前已经来过了,虽说简陋,但总算是一个可以安身的所在。
来到了这所小院的门口,张贤的心砰砰直跳,一年过去了,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妻子以及儿子怎么样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急迫的心情,这才举起手来敲起了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王金娜熟习的声音,张贤只是不答,听着那脚步声走到了门口,“吱”地一声打开了门扉。“阿贤!”王金娜如同惊住了一样,不知是喜还是悲,眼中忽然间就涌出了泪花。
张贤走进门来,一把搂过了自己的妻子,顺手关上了门,再也忍之不住,疯狂地亲吻着她,这一刻,他的思念如同狂泄而下的洪水,化成了汹涌而来的激情……
突然间,张贤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人在不断地捶打着自己,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放开了王金娜,一转头,看到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家伙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着,仿佛还不够本,抱着他的腿张嘴就是一口。
“哎哟!”张贤忍不住叫了一声,边上的王金娜哈哈大笑了起来,告诉他:“这是你的儿子,他还以为你在欺负我呢!”
张贤也笑了,一把抱起了这个小家伙,喜欢至极,一边还在教着:“叫爸爸!”但是这个小家伙对他却是一脸得愤怒,使劲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怀抱,但是却如何也挣不开来,眼见着就要哭起来,王金娜连忙把他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这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张贤不由有些醋意,问道:“他好象对你很喜欢!”
“那当然!”王金娜笑道:“如今,他每晚睡觉都找我不找他妈,呵呵,他管我也叫妈妈。”
张贤这才想起来,经不住问道:“秀秀呢?”
“秀秀如今可忙了。”王金娜告诉张贤:“你走后不久,韩大哥就让她去上了军统设在临澧的培训班,学了半年,专门搞谍报工作,如今她就在韩大哥的手下作报务员,好象是负责监听电台的,具体的韩大哥不让她乱说。”
“这样呀!”张贤点了点头,看来他不在家的时候,这一家人过得也不算太差。
“呵呵,没想到你能回来!”王金娜还在吹嘘着:“今年我们又可以过一个团圆年了!”
“是呀!”张贤也万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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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田秀秀也回到了家,正当夫妻三人准备欢庆一番的时候,哪知道王元灵带着张慕礼、黄新远跑了过来。如今,王元灵是十一师的副师长兼政治主任,而张慕礼和黄新远分别是三十三团和三十二团的团长,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和知心故旧,一听说张贤从陆大回来,便第一时间赶了来。
自然又是一番叙旧,说着说着,张慕礼忽然一拍自己的头,叫道:“呵呵,对了这么一件大事都没有告诉你,你肯定还不知道吧?”
张贤愣了愣,问道:“什么事?”
张慕礼道:“你弟弟现在在我的团里。”
“我弟弟?”张贤怔了一下,不解地道:“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在芷江,我前天刚刚见过了;还有一个在湖北呢,你说的是哪一个?”
张慕礼笑了,告诉他:“是你的那个湖北的弟弟,张义!”
“他?”张贤愣住了,不明白地问:“他怎么会在你那里?”
张慕礼道:“这还是一个月前,尹剑带着你弟弟来当兵,你弟弟本来是想投奔你的,谁知道你去上了陆大,所以他就找到了尹剑,想要在十八军当兵,混口饭吃。呵呵,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便把他抢了过来。他长得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这小子身手也不错,虽然不如你的枪法好,但是脑子十分聪明。我们师换美式军械后,经过训练,在比赛的时候,那个汤姆式冲锋枪从组装到射击,他可拿了全师的第一名,用时最短,击中的也最准,就和你刚刚到我的连里一样出尽了风头,我想如果加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个你呢!”
听着张慕礼的夸赞,张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心中隐隐在些不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个三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赤色分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投效到国军中来呢?除非他是在什么目的。一想到这些,他就又想起了马文龙,这个新四军的团长,已经在很长时间里都快要被他忘记了。
这三个人一直与张贤聊得很晚,这才离去。
第二天,徐海波又带着尹剑、白京生、陈大兴等人过来看他,同时,他们也带来了张贤的弟弟张义。
兄弟两个见面,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张义告诉张贤,是因为鬼子在发动豫中会战斗时候,同时也发动了对新四军根据地的铁桶合围,在战斗中,马文龙的队伍被打散了,他也失去了与大家的联络,四下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组织,无奈之下,只得来投靠自己的大哥。他是先去了三斗坪,才知道十八军已经到了常德,于是又赶到了常德,却没有找到张贤,却遇上了尹剑,于是在尹剑的推荐之下,才入了伍。本来,尹剑想让他到三十二团自己的营里来,这里毕竟是最早的警卫营发展而来的,曾经在刘集呆过,熟人也多。但是他却被张慕礼看中了,硬是要了过去,如今他就在张慕礼的三十三团,还当一了个小班长。
对于张义的话,张贤却是半信半疑,这一次见到自己的三弟,他发觉这个小子变了许多,已经不再是那个印象中的少年,他已经长大成人,在性格上也内敛了许多,让他这个做大哥的也看不出这个小子的想法。
徐海波还没有变,还是那么狂傲不羁的样子,只是当这个营长还不是他所想要的,他一直想要的是当回他的团长去。所以在没人的时候,他与张贤所说的话,叫张贤都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三十一团的团长升迁了,胡军长把三十三团的龙天涯升为了三十一团的团长,也就是说此时张慕礼正缺一个副手,徐海波很想升迁,而同时与他竞争的还有张贤的同学王江,杨涛师长在两个人之间拿不定主意,所以一直便没有再行提拔。徐海波知道张贤与胡军长的关系不同一般,所以想通过张贤,能为自己说些好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和王江是同班同学。”徐海波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以公忘私的小人,肯定会秉公而断,你说说看,就我的能力同王江相比,谁更强一些?”
“自然是你!”张贤如实相告。
“好!那就是了!”
张贤摇了摇头,老实地告诉他:“虽然我是这么说,但是谁能升任副团长,不是我能够掌握的事,就算你我的关系不错,我也不愿意为此去向胡军长当说客。你刚才也说了,公事自然要公办,能不能升任,只能看你是造化。再说,我一个七十四军的人,又哪敢管十八军的事!”
徐海波笑了一下,却道:“我并不是让你去帮我做说客,我是想要希望你能说真话。”
“我说不说真话,跟你的升迁应该没什么关系。”张贤道。
徐海波叹了一声,道:“但愿是没有关系,只是如果胡军长或者杨师长来问你时,你只要能如实回答,我就十分感谢你了。”
张贤又笑了起来,点头称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以他这个客居十八军的人,胡军长、杨师长怎么可能会向自己征询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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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外人在不知不觉中,决定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命运,就象当初陈长官决定胡从俊与彭天广的去留一样。何况对于张贤来说,徐海波也好,王江也好,都不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春节之前,胡军长也举办了一个十八军的春节茶会,并邀请了张贤来参加,这个时候张贤的身份却是以王金娜的丈夫出现,属于客人性质了。
会上,张贤见到了十八军里许多的校官、将官,这些人曾是他的同事战友,彼此都叫得上名字来。杨涛师长一见到这个自己的老下级,便热情万分,与他谈了许多话,果然如同徐海波所预料到的那样,问起了他对徐、王两个人的印象。在这一刻,张贤忽然觉得自己又在决定别人的命运,他思忖良久,还是如实地回答,告诉这位杨师长,徐海波的能力要比王江强了许多。杨师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春节后不久,徐海波被提升为了张慕礼的副团长,王江依然是警卫营的营长。
张贤并不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都在传说,关于三十三团副团长的争夺中,最后是张贤向杨师长提的建议。而由此,王江对于自己的这个同班同学却是深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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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张贤不得不再一次回到重庆,继续他在陆大的学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