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九团的官兵们,在张贤的带领之下,如下山的猛虎一样,杀到了缅军的队伍中,这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正以为胜利在握的缅军士兵们,被国军突然的冲出来,吓呆了,直到他们发现对手已经到达跟前的时候,刺刀也亮晃晃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更有那个走在最前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缅军喊话员,就在这一晃之间,被赤脚裸身的国军士兵们刺倒在地。
曹金牙已然落到了后面,他直起身来看到张贤、熊三娃以及袁少华等人挺着刺刀冲进了敌人的队伍中,不由得也血性大发,猛地脱掉了自己身上已然破烂的外衣,光着黝黑结实的上身,浑然忘记了自己脚下的痛疼,也大喊着拿起上着刺刀的步枪,冲进了敌人的阵队中。
山坡之上,一场血腥而残酷的赤膊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事先,对于二七九团来说,他们没有想到;便是对于这一次信誓旦旦要报一箭之仇的缅军来说,更是如此。
在经过初时的混乱之后,缅军的士兵们终于是明白了过来,纷纷挺着刺刀与二七九团的官兵们迎战,只是他们的拼刺水平并不高,往往是两三个围住一名二七九团的士兵,便是这样也几乎占不到半分的便宜。
也就是利用这开战之时稍逝即纵的时机,那十几个被俘的二七九团伤员,乘机向两边滚去,避开双方的冲击面。这些伤员也都是经历过许多的仗阵而存活下来的人,他们的作战能力在这个时候也许不强,但是作为人的本性,求生的经验却是非常得丰富。早有二七九团冲上来的士兵顺势用刺刀挑断了捆绑着他的双手的绳索。
而此时,二七九团的官兵们在占尽了开战之前的一段先机之后,毕竟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所以在开战没有多久,便已然处于下风。反应过来的缅军士兵就算是再弱也是拿着武器的人,而非是任人宰割的猪羊,所有的人要见到了血光,见到了自己的战友被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直接杀死在地,那种感觉只能是逼得人失去了理性,变得越发得疯狂起来。有的时候,杀人也就是一种瘾,一旦大开了杀戒,就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思想,而变成了跟行尸走肉一样,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会拿着刀拼命杀人、或者被别人杀掉的动物。
张贤还保持着头脑的一丝清醒,但是在这个时候,周围所有的人,不管是自己的战友还是敌人,大家都杀红了眼睛,只要是看到与自己着装不同、或者是面孔不同的人都会拼杀起来,根本就不管对手认不认识,是不是还怀着恐惧!在这种大规模的冲杀之中,哪怕是怀着一丝的恐惧,定然会被乱刃分尸,所以往往是最勇敢、最不要命,忘却了生死的,在这种拼杀中才有希望活存下来。
相对于许多的盲目搏杀的双方人员来说,张贤此时依然清晰的头脑在这个时候却成为了二七九团不至于覆没的关键,他马上发现了情势的不妙。敌人毕竟人数占着绝对的优势,整个山谷里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缅军服装,看这个样子,只怕没有一万人,也不少于五千人;而他们二七九团所有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一千,这样冲进敌人的阵营里,就好象是一叶扁舟冲进了暴风怒吼的大海里一样,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只是如今二七九团的官兵们,还在气势上占着强大的优势,缅军怕死的兵占着绝大多数,明知道山坡上正在进行着生死的绝杀,但是他们后面的士兵、甚至于包括他们的指挥官都被这凶悍的场面而吓呆,很多的人腿脚已然颤抖了起来,根本就不敢向前冲。而尽管如此,张贤心里头却十分得清楚,二七九团的官兵们经过了这几天的战斗,一个个早就疲惫不堪,累得都要吐血了,但是为了能够活命,所以大家这才拼着最后的力量,来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来为自己的命运而战!只是,接近到了强弩之末,又能穿透几张纸呢?
“大家背靠背呀!”在拼倒了一名缅军士兵之后,张贤马上大声的高喊了起来,与他最近的距离是熊三娃,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早就已经心有灵犀一样地组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对铁搭档。
其实,在战斗之前,张贤已经简单地对大家进行了传达,要求三五个人组成一个梅花阵,这样组团拼杀是解决人数劣势最有效的办法,当年打鬼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么做了。只是在战斗开始之后,由于冲锋的快速,以及敌人混乱的情况,大家过于顺手,所以在打起来之后,却把张贤的要求忘记得一干二净,在这个时候,身处在逆境之中的二七九团的官兵们,突然听到张贤的这一声大喝,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地回过了味来,纷纷在击退敌人的合围之后,就近组在一起,大家背靠着背,完全将自己的身后信任地交给了战友。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幸的士兵,在没有找到自己的队友之前,便被几个缅甸士兵刺穿了身体。
战场上,鲜血四处乱溅着,不一会儿,整个山坡上的泥土都变成了深褐的颜色,远远看去,就好象是一片绿色中突然出现的一块斑驳。
张贤与熊三娃的搭档可以说是最为完美的,两个人这么年以来,真得到了战场上之后,便有如成了一个人,可以达到互相弥补,互相攻防的效果,转瞬之间,围着他们两个人的五名缅军士兵便倒在了血泊之中,然后又有几名缅军士兵围上来,但根本就没有支持多久,便纷别被刺倒,剩下了一个士兵吓得再不敢恋战,扭头就跑。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得威猛,这两个人虽然杀伤最多,但是却没有几个缅军士兵敢于长时间地围攻过来,见到他们冲过,便不由自主一般地逃开,两个背靠着背,却又有如进入无人之境一样,挪移之间,身后留下来的是一片横七竖八、或死或伤的敌人。
张贤与熊三娃打得正在兴起,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这声音是如此得熟悉,张贤一听到就可以确定是谁,他瞥眼之前,便发现在他们的旁边曹金牙正与另一名二七九团的士兵一起与周围七八个缅军士兵奋力搏斗着,也许是因为曹金牙的脚伤缘故,他的动作有些拖沓,这让他马上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名缅军士兵用刺刀正扎上了他的腿。也就在他的行动一滞之时,另外一个方向上的敌人刺刀也飞快地扎来,眼见着就要刺中他的胸膛,而在这个时候,那个与他搭档的战士却奋不顾身地向前一拦,那把刺刀毫不留情地扎入了这名战士的身体之内,这名战士惨叫着摔倒在地,敌人的刺刀拔出来的时候,血也象是泉涌一样喷出了老远。
“小强!”曹金牙大喊着,眼睛都红了起来,可是伤残的腿却使不上一点儿的劲,便是在这种形势之下,他还是奋力地向前冲来,一刺刀刺入了那名杀死小强的敌人胸膛,那名敌人也是惨呼一声,倒了下来。但是,曹金牙的不顾一切,也给了其他敌人可乘之机,两个缅军一左一右夹击而来,眼见着刺刀就要刺中曹金牙的身体,而在这个时候,曹金牙的刺刀还没有从敌人的尸体中拔出来。这是一个千钧一发之机,张贤与熊三娃好象是神兵出现一样,已然纵身到了两名敌人的身侧。在这个战场之中,太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剧,这两人敌人正暗喜着就要得手之际,却没有想到自己却也成了别人的靶子,在他们的刺刀还没有递出去之前,他们的身体已经被锋利的刺刀刺中……
曹金牙就好象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等他明白过来是张贤和熊三娃救了自己之时,那种大难不死的虚脱感令他的手上几乎再没有力量举起这把刺刀了。
张贤与熊三娃一前一后护卫着曹金牙的身侧,知道他的腿行动不便,所以便不敢远离,又几个缅军士兵围了上来,张贤和熊三娃一边拼死拼杀着,还一边告诉着他:“老曹,快把伤口包一下!”话说到这里,已然没有功夫多作说明,转瞬之间,又刺倒了一名敌人。
看着张贤和熊三娃如此熟练和敏捷的身手,曹金牙暗叹不如,他把被裤子腿直接扯下来,迅速地将自己带不断流血的伤口包起来,作为老兵,他自然知道这个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那么他的这条腿可能就会废掉。只是,在包扎完毕之后,曹金牙这才有空注意到这个阵地之上,虽然敌人在渐渐地后退之中,但是他的兄弟真得见不到几个了,这么打下去,真得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也许一直打到自己牺牲。他看了眼已然没有了动静的小强,心头只有一片的悲怆,他咬紧了牙关,一腿跪在地上,单腿半蹲着,再一次将地下的刺刀捡了起来,与张贤和熊三娃组成了一个铁三角,一起应付着敌人的围攻。
张贤的心里已然别无他念了,他只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奋力一搏,才有可能得到一丝的生机,战场之中所有的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老天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刺杀之后,敌人终于有些承受不了这种太过血腥的搏斗,纷纷选择了逃避。对于他们来说,可以选择逃避,因为这样才能够得到最大的生存机会,既然如此,那也就根本用不着来与这些不要命的中国人拼命了!而这些中国人却是没有选择的,所以才会这么得不要命!
缅军的阵营一旦松懈,那么刚才的坚守便再也无法支撑了,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山下的大道上的后队,突然遭到了另外一支国军的袭击,后队立即惊恐而慌乱了起来,所有的人都逃命一样的往回就跑。
张贤也感觉到了山下的动静,他站在山坡之上,利用稍歇的间隙,瞥眼间发现东面的大道上正有一支他们的队伍出现了,他不由得兴奋起来,马上扯着脖子高喊起来:“大家杀呀,我们的援军来了!”
这声音就好象是平地里起的一声巨雷,那些原本都失去了希望的二七九团的官兵们,听到这一声喊,竟然全部来了精神,一个个就有如是吃了九天玄母娘娘的九牛二虎的馒头,突然间浑身就散发出了使不完的力量来,咆哮着有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在二七九团顽强的斗志面前,缅军最后一点抵抗的信心终于被彻底地摧毁了,纷纷转头就跑,有的人还觉得手里的刺刀过于累赘,丢下了武器,空着手跑得更快,好象慢了就会没了性命一样。
从东面赶过来的果然就是二七九团的援军,这是由柳庆元副总指挥亲自带领着从孟撒总部跑过来援军,直到与柳庆元见了面,张贤才不由得一声叹息,这些所谓的援军,虽然说有两千人,但却都是些没有打过几回仗的学生兵,他们的手里连武器都不多,七八人才合用到一把枪,更多的是空着手,连把铁器都没有拿。
当看到张贤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时,柳庆元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激动,一把将他紧紧地拥抱起来,在这个时候,无数的话语都显得有些多余了,有的只是满面的泪水,流不尽的心酸,也流不尽的快乐。
“老柳呀,你们当真得是天兵天将呀!我还以为我们就要报销在这个拉牛山了呢!呵呵,你们一来,敌人就都夹着尾巴逃跑了!”张贤半是恭维半是玩笑地对着柳庆元说着,不管怎么样,来的这些学生兵能不能打仗,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及时的赶到了,想一想自己在国军里这么多年,从抗战时开始,就已经对于援军这个词感到了绝望,很多的时候,援军,不过是指挥总部的一种拖词而已。
但是,柳庆元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他的面容十分郑重,摇了摇头,反而是出自内心的感叹着:“不!慕白,你说错了!”
“哦?怎么错了?”张贤忍不住地问着。
柳庆元一本正经地道:“要说这天兵天将的话,你们这些人才是天兵,而你这个参谋长,才是我们的天将!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天兵天将,只怕这个时候孟撒已经丢了,我们云南救国军当真得成了没有立锥之地的流浪者!”
被柳庆元如此一说,张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要谦虚地来说些什么,却听到了不远处曹金牙、牛春等人的嘶声痛哭之声,他顺声望去,只见二七九团还活着的人都在团长曹金牙的带头之下,长跪于地,俯首悲泣着,这一战下来,他们团已然失去了近一半的兄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