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军的六四三团从通海过了象鼻岭,就进入了建水县的境内,沿着向南的大路,到达一个叫做曲江的镇子,再有三十多公里,就可以赶到建水古城,也就是一天的时间而已。
张义带着第一营依然是六四三团的排头兵,不过这一回第二营与第三营也紧紧跟了上来,第一营的成功,以及张义营长的提升,大大地刺激了那两个营的官兵们,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落后,成为被第一营甩下来看热闹的人。
张贤带着他的侦察班就是第一营的斥侯,也就是探马,是第一营的眼睛,此时当然是跑在第一营的前面,在第一营到达曲江镇的时候,张贤已经到达了曲江西南五公里之外的墨斗冲,这是建水北面的一个咽喉要冲,北面来的一条路只能从这两山之间的谷地中过去,但是过去之后,道路便宽绰了起来,分成两条,一条大道直通南面的建水古城;一条小道向西南斜插着通向的是石屏县。石屏,就位于建水县的西面,也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县城。
越过了一道山岗,进入一片的树林中,虽然大路就在林子外面的谷底,并且又平坦又好走,但是做为有经验的斥侯来说,在这种敌人并不清楚的陌生环境里,还是不要报露自己的行踪为好,万一在哪个地方有敌人的暗哨,那么自己就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树林与山岗虽然不好走,却是安全的。
山林寂静得就好象是沉睡着了一样,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走了一段路,张贤越发得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当先地停下了脚步来。
在张贤的身后,跟着王鹏、熊三娃、贺强、武小阳,还有两个战士,一个叫做李青山,一个叫做朱富贵,这两个人都是从湘西入伍进来的,年龄也非常得青,都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为了保持与营里的联络,贺强背着一部无线电报话机,走在队伍的最中间。
“班长,怎么不走了?”王鹏很是奇怪,问着张贤。
张贤侧耳顷听着,没有马上答应他的问话。
“怎么了?”熊三娃也从后面走了上来,忍不住地问着。
“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张贤问着他们。
两个人面面相觑着,不明白张贤的所指。
张贤道:“如今又不是夜里,这么大的一片树林中,怎么没有一声的鸟鸣声呢?”
经张贤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立即觉出来了不对劲来,全部安静下来,紧张地竖起了耳朵。这个树林里没有鸟声,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之外,肯定还有藏着其他的人,而且这些人可能还不在少数。
张贤的耳朵很尖,终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咳嗽,那分明是有人存在着!这个咳嗽声太轻微了,但是也不止他一个人听到,便是走在后面的武小阳也听到了。
“这里有埋伏!”张贤当即立断地判断着,同时低低地命令着所有的战友:“大家分散开来,各自隐蔽!”说着,当先地向边上的草丛中滚去,迅速地掩住了身形。
其他人也反应很快,各自找寻着藏身之所,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七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本来他们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斥侯。
可是,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树林中依然是静悄悄的,一如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样,再听不到一声人为的痕迹。
“哥呀,是不是我们听错了?”熊三娃趴在张贤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问着。
张贤在这个时候也有些犹豫了起来,不过他可以十分肯定,刚才的的确确是听到了一声的咳嗽,那是有人的证明,但是,在他还想多听一听的时候,那种声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道真得是自己听错了吗?难道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猛听得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了起来,却不是在他们的这个地方,而是在他们身侧的那面,正对着山林下面的大路上。透过林中隐约可见的空隙,只看到树林中枪口处一闪即逝的火花,听着子弹四处飞舞起来,紧靠着张贤身边的一棵大树上,一下子便被打中了七八个弹孔。向着枪声响起的地方看去,山林下面的大路上,依稀显现了一队国军模样的士兵们,人数并不在少,显然他们是中了在这个树林中隐身人的埋伏。不过,通过树林里的射出的子弹声响,以及火花闪动的频率,张贤也可以估计得出来,这个树林里不过是一个连左右的兵力。
“好象是我们的人在这里设着埋伏!”熊三娃也看了出来,这样的告诉着张贤。
张贤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们也过去打打?”熊三娃建议着。
张贤却摇了摇头。
见张贤没有同志,熊三娃也只得作罢,几个人依然藏身在原地,都没有动。
约摸打了十几分种的样子,大路上的国军那队人退了回去,再没有返身过来,他们并不知道树林里有多少的人埋伏,生怕是陷入了绝地,纷纷如败溃之状,转眼之间便逃得无影响无踪,只在大路上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以及许多还在挣扎呻吟着的伤员。
树林中的埋伏手们终于吹着冲锋号现出了身影来,一个个头上扎着草作的帽子,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扑下山去。而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人,身穿着黄色的解放军军服,却是向着后面张贤藏身之所大声吼着:“那边的同志,行了!该站起来了!”这是一口带着酸酸醋味的山西话。
张贤与熊三娃怔了怔,这才明白他是在说着自己,只好现出身形来,从草丛中站起身来。王鹏、贺齐、武小阳等人也纷纷地现出了身形来。
“你们是哪部分的?”瘦高个子的这个人看样子是一个领导,向着他们走了过来,问着。
还不等张贤开口,熊三娃却十分不满意地反问着:“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这个瘦高个子愣了一下,不由得嘿嘿一笑,挑逗一样地道:“嗬?你不回答俺,怎么反而问起俺来了?”
“不要问了,他们是第四兵团的!”张贤却中微笑着,同时不由得赞叹:“你们跑得好快呀,昨天听说还在蒙自,今天就到了建水!”
这个瘦高个子愣了愣,十分奇怪地看着张贤,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张贤却是大言不惭。
一听到这话,不仅是这个瘦高个子,便是连熊三娃、武小阳这些人都不信起来。
“你说我叫什么?”这个瘦高个子不信地问着。
“你叫唐云,原来是中野四纵的排长!”张贤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当然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曾经跟他在一个帐蓬里住过很久,那还是在淮北中野医院里的时候。
唐云愣愣地看着张贤,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说起话来已然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听着他的话声,张贤越发笑得开心起来,蓦然摘下自己的帽子罩住了自己半边的脸。
唐云只稍微想了一下,马上便想了起来,刚才还狐疑万分的脸,一下子绽放开来,成了一张笑成一团的包子,指着张贤,骂道:“哈哈,原来是你这个臭小了呀,于得水!半边人!”说着,一跃而上,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开心得就好象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抱着这个还浑身散发着一股汗臭味的同志,张贤却有些感慨万端,是呀,半边人!这个名字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来叫了,连他自己都差一点把那段经历忘记了。
“呵呵,阿水呀,没想到这一年多没见,你恢复得这么好,脸也俊俏多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唐云终于松开了张贤,对着他左看右看着,就好象是在欣赏着一副画似的,都看得张贤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对了,老唐,你们在这里打的什么?”张贤却是言归正传地问着,同时也告诉着他:“我们七十二军刚刚过来,我们几个是侦察兵!”
“我看得出来!”唐云点着头,这才告诉着他:“我们在这里堵敌人第八军的一个团,这个团是他们的后卫部队,想从墨斗冲去石屏。”
“哦?”张贤不由得一愣,听着唐云的话,好象第八军还没有离开建水一样。于是不由得问道:“我们刚刚过来,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你赶紧跟我们说一说吧!”
唐云点着头,这才告诉张贤,原来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十三军的先头部队,他如今是连长,带着他们的一个连赶到了建水,却发现这里的国军大部分已经撤离了,只有一个在北面断后的团正在撤离之中,他马上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他的上级。他的上级要他立即插到这个团的北面去,也就是到墨斗冲的这个地方来,堵死这个团的北逃之路。毋庸置疑,上级方面一定是又调派了其他的部队星夜从东和南两个方向赶来,准备围歼这股敌军。
听着唐云的介绍,张贤紧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老唐呀,你就这一个连的兵力,又没有带重型武器,就不怕挡不住这个团吗?这可是一个团,你也不过是一个连呀!”
唐云却是愣了愣,看着张贤一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一个连要说冲锋的话,有可能打不过这一个团,只不过是让我们堵截,打防御埋伏,这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再说了,这是上面的命令,我必须要服从!”
张贤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想一想,此时的战况,对于国军来说,就好象是四四年大溃败的重演,士兵们早就已经失去了士气,便是连官长们也失去了再战的勇气,徐蚌一役,已然令国军再没有了爬起来的机会,都知道江山已改,再战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个连阻击一个团,不想胜都不容易了!
“敌人的主力都去了哪里?”张贤问着先一步到达建水来的这位战友。
唐云瞪了瞪眼睛,翻了一下,道:“你算是把我问住了,我还想知道呢!我是从南面来的,一路上也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我还以为他们会往南跑,去越南呢!”
“呵呵,你们都把他们的路封死了,他们还能去找死吗?”张贤也开着玩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徐海波来,不知道这位徐少将这一回是不是已经先行一步,跑出了包围圈去。不过,再想一想,就算是跑出了包围圈,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别急!”唐云看了看大路上正在清理战场的战士们,道:“等一下问问那些俘虏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张贤点着头,其实他的心里面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