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回到了六四三团,可是他的心还丢在医院里,丢在了王金娜的身上,就算是面对着迎接着他而来的第一连的排长、班长及战士们,也只是装出笑脸来,随口敷衍着大家的问候。
见到张贤的时候,数熊三娃最为高兴,他本来已经联系好了第一连的另外两个排长和几个人,准备明天去医院探望张贤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张贤便出了院。
“知道吗?哥呀,你不在连里,我们大家都象是丢了魂一样,训练的时候都没有一点的精神!”熊三娃也不知道是在拍着他的马屁,还是说得真实情况,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让张贤听着心里暖暖地,就好象是吃了蜜一样。
“是呀!”贺强也跟着靠拢了过来:“连长呀,我们大家都真得非常想你!呵呵,人家别的连里都是排长、班长牺牲了一堆,可是我们连里却正好是相反的,我们这些排长、班长的没有一点事,倒是你这个连长、还有副连长、指导员都负了伤,让别人一看好象我们这些排长、班长的都不卖力一样!呵呵,其实说出来他们都不敢相信,还是连长你指挥得好!”
“嗯!”二排长王鹏也表示着赞同:“说老实话,我从当兵开始,到现在也跟了不少的领导,在国民党部队里的时候,只佩服过一个人,那就是当初我们师长张贤;可是现在我却觉得,那个张贤与连长你比起来,也不过如此,他到底还是一个反革命分子,不象连长你,又有革命的激情,又有灵活的头脑,更为主要的是有着一种真正地把我们所有的同志都当成兄弟、当成自家人的亲切!真的,连长,在你不在的时候,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总觉得不踏实!呵呵,这回好了,你回来了,我这一颗悬起来的心也就落了地!”
张贤与熊三娃对望了一眼,他的心里头有些好笑,如果这个王鹏要是知道面前的这个于得水连长,就是当初他所佩服的师长张贤的时候,又会有怎么样得吃惊呢!
当天晚上,张义让曹爽来到了第一连里,并且还给大家带来了十斤的牛肉和一坛子高梁酒,这些牛肉和酒还是那个与六四三团有着不解之缘的金铁山团长送来的,此时金铁山的这个团作为朝鲜人民军的先头部队,已经驻扎到了平壤城,这些牛肉是他们在平壤城搜索的时候,从美国人丢下的物资里缴获的;而那些高梁酒也是从他们所谓的投靠美国人的朝奸商人那里没收来的。
对于第一连尚存在的五十多号人来说,这酒与肉的确不多,就算是下平均地分到每个人的名下,也就是几口的事,但是能够吃到肉,这对于进入朝鲜半岛两个多月来的志愿军战士们来说,却有如过年一样得兴奋不已,这两个月来,别说是吃肉,便是闻到肉香的机会都没有过。
张贤命令着炊事员将这些肉与能够找到的白菜用一口大锅炖了,全连的人来了一次聚餐,喝着这有些凛冽的高梁酒,立时令大家都感到了一股得暖意从心里头往外涌来,在这种寒冷的气候里,能够喝上这么几口高梁酒,的确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便是那几个嘴上连毛都没有长出来的新兵蛋子,也学着老兵的样子喝了起来,却又被呛得连连咳嗽着,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着。
“呵呵,阿水呀,你知道这肉和酒是谁送过来的吗?”曹爽就坐在张贤的身边,笑着问着张贤。
张贤道:“你们不是说是金团长派人送来的吗?”
“是他派人送来的!”曹爽道:“我是问你送来的人是哪一个?”
张贤嘿嘿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哪能知道呢?”
曹爽喝了口酒,眯着眼睛咂摸着滋味,这才笑着道:“说了你也猜不到,就是被你抓到的那个韩国的少尉朴熙顺!”
“他?”不等张贤回答,坐在张贤身边不远处的正狼吞虎咽着的贺强不由得站了起来,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的,几乎是不能相信一样,强自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去,却又有些发噎,咽得他头上直冒着汗,半天才空出了嘴来,盯着曹爽问道:“副团长,你不会是说笑吧?那个家伙可是李伪军情报处的排长!”
“呵呵,有什么好奇怪的?”张贤却揶喻着他:“贺强,你不曾经也当过国民党部队的排长吗?”
贺强愣了愣,一句话也说了,又一屁股地坐到了地上,继续塞着他的食物。
“是呀!”曹爽点着头,然后告诉着他:“这个朴熙顺原来是李伪军的排长,不过被我们抓到后,把他交给了金铁山团长他们,他们都是朝鲜人,这家伙在金团长的劝导之下,参加了人民军,呵呵,据说这一次的战斗,他也立了不小的功呢!”
张贤点了点头,道:“其实人真得不可以貌相的,大家都在进步,我们在进步,人家朴熙顺也在进步嘛!再说,那小子也有几个长项,可能是金铁山团长他们急需的!”
曹爽愣了一下,不由得问道:“你说那家伙有什么长项?”
张贤笑了笑,道:“其实呢?我看这个朴熙顺的确是一个人才的,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一点,他懂两个国家的话,他是朝鲜人,会说朝鲜话就不必说了;另外,他还会说我们中国话,而且说得还不错,他在我们中国生活过;其实在朝鲜人里,有不少人都懂我们中国话,还会写我们的汉字,但是朴熙顺还会一样,他懂美国人的话,也就是会说英语!呵呵,这就说明这小子能力很强了,肯定是上过洋学的,金铁山团长想不重视都不行!”
“你怎么知道他会英语?”曹爽表示着怀疑,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当初他们的俘虏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透露过他的这贡技能。
张贤看了他一眼,解释着:“你想,那支美国人的小分队里,就他这么一个朝鲜人,还是李伪军的一个情报处的少尉,难道那些美国人都懂朝鲜话?再说,他没有说那个小分队里有翻译!”
被张贤这么一说,曹爽不由得点了点头,却又告诉着他道:“这个朴熙顺来的时候,还想要来看你的,呵呵,他对你的印象很深,想要跟你交个朋友!”
“哦?”张贤稍微愣了一下,想一想那个有些楞头楞脑的家伙,却也有些可爱之处,当下点着头,道:“好呀,如今我们不是敌人,已经是友军了,交个朋友也不错的!”
曹爽道:“可是那个时候你还在住院呢!所以他很遗憾,还说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呵呵,看来,他是真得想把你这个朋友交上来!”
张贤却很淡然,不以为然地道:“那就等以后再说吧!”从他的心里面,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
此时的六四三团,已经处于整体的休整之中,此时的其他的志愿军部队,也在这个大战刚刚结束之后,难得的有这么一个休整之机,但是对于大部队的部队来说,便是这么一次的休整也是十分短暂的,接下来的战斗还将继续,也许还将比过去了的更加残酷与悲壮。
第一连里如今只剩下了五十多名的官兵,有的班打得一个人也没有剩下,就整个六四三团来说,他们这个连算是全团里损失比较惨重的,全连三分之二的人已经伤亡,其中的伤与亡也达到了一半对一半,虽然很多的伤员还在医院里,却也只能算做减员,一时半会儿功夫是无法回归到连队里来的。不过倒是有一点令张贤感到有些释怀,第一连里所剩下来的都是精英,只要这些骨干还在,那么他就相信,他们这个钢刀连、英雄连就会很快恢复往日的战斗能力。
连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零零总总的杂事还是不少,张贤第一天回归连队重新承担起他连长的职责来,却又有些忙不过来了,毕竟几天的事务都等着他来处理。尤其令他感到有些不安的是,这一天,军部派下来人领着个报道组和慰问组进驻了六四三团里来,这个报道组和慰问组里有国内来的知名记者和作家,以及文艺工作者,他们带来了国内人民的慰问,同时也带来了精彩的节目以鼓舞战士们的士气。
看节目自然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可是当提及六四三团里的英雄时,曹爽再一次把张贤推到了前台来,于是,那个记者也好,作家也好,就象**的蜂蝶一样,不停地围着张贤,要他介绍着战斗的情况,每每问的问题又让人哭笑不得,比如他们会问道某位战士被凝固汽油弹击中浑身着火的状况之下,是怎么冲入敌阵的?谁谁谁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胸膛,又抱着敌人同归于尽等等;尽管张贤告诉他们,凝固汽油弹几千摄氏度的高温会在瞬间把人烧成焦炭,根本没有冲入敌阵的机会;被子弹击中胸膛后,那是一种好象触了电的感觉,会立即倒地,也不可能抱着敌人同归于尽;但是这个记者和作家却并不以为然,还是如此充满激情地为了渲染战士们的英勇,把他们所能想到的感人情景,以他们的想法诉诸于笔端,写进他们的新闻报道以及通讯作品中,读着这种有失真实但是却妙笔生花的文章,张贤也只能默然接受。
张贤还是生怕自己会成为记者报道下的英雄,他并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目标,所以在慰问会正高潮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当先地开溜了出来,他还记挂着七十二军随军医院里的王金娜,还记挂着才做完手术不久的武小阳。
张贤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用两张报纸包着的包裹兴冲冲地又回到了医院里,这包包裹里包着的就是他早就想好要送给娜娜的那件纯羊毛的毛衣,他还在想着,王金娜收到这件毛衣的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开心的表情,以及她穿上这件毛衣的时候,应该可以抵御不少的寒冷,想到这些的时候,他自己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可是,当他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王金娜,黄医生告诉他,王院长在中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是刘兴华军长亲自过来接的她。刘军长要去志愿军总部作报告,王金娜是怕她再回志愿军后方医院的时候,还要专门为她配几个护送人员有些太麻烦,所以便搭着刘兴华的车一起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贤刚才还一腔满怀的热情,一下子好象是被大雪覆盖了一样,只觉得浑身发抖,冰冷刺骨,心也凉了半截,抱在怀里的毛衣也险些掉落了,不由得后悔着自己为什么没有赶早就过来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