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剑望着第一团的阵地,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一种苦涩。此时,自己的第一团已然残破不堪,在战前还有三千余名官兵,也是襄河纵队里最齐整的一个团;这三天打下来,三千人已经去了三分之一,如今剩下来能战斗的不过一千七八的样子,还有很多人带着伤。
能够攻下贺庄阵地,第一团的功劳最大,尹剑亲自带着第一团的人冲进了村子里,在拉锯般的巷战之中逐渐形成了解放军的优势。这种巷战他经历得太多了,所以也知道十一旅会是怎么样的配制情况,能够知己知彼。而那个三五四团毕竟不是整编十一旅的主力,虽然有十一旅的其表,却没有十一旅的其实。
但是在夺下贺庄阵地之后,整编十一旅马上从西面展开了把扑。
傍晚时分,在轰隆隆的炮火声中,尹剑通过望远镜看到了三十二团的士兵们已经冲进了贺庄的阵地,那个带着头当先冲进村来的人,便是让他看一个背影也能够认出来,正是自己原来的同袍沙长海。
沙长海指挥着他的三营当先地冲进了贺庄的阵地,这边正是刘兴华安排给尹剑第一团的位置,前面有两道壕沟,原是国军三五四团挖的,此时却成了尹剑这个团的前沿。
战在阵地中搭起的一个隐蔽观察哨中,从望远镜里看到沙长海奋不顾身的领着一个连的人已然冲破了第一道壕沟,尹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在沙长海之后,还有姚昱的一个营紧跟过来,很快突破了第一团侧翼的一处阵地,直逼向这个前沿阵地的核心区。
“敌人来得太猛了!”站在尹剑身边的政委关山也举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说着:“他们的炮火把我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听到关山的话,尹剑这才觉出了自己的心不在焉,忽然想到这是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之上,根本不容他有丝毫的分心。他放下了望远镜,推了推架在自己的鼻梁上有些要掉下来的眼镜,对着身后的一个参谋命令着:“郭参谋,你马上组织把我们全团还有的迫击炮集中起来,给我只打第一道壕沟的侧翼!”
郭参谋答应着跑了出去。
关山却有些奇怪,对着尹剑道:“团长呀,你这是怎么回事?敌人正面马上要突破第二道壕沟了,你还让我们的炮火打第一道壕沟的侧翼?这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呀!”
尹剑看了他一眼,向他解释着:“别看敌人已经突破了第一道壕沟,但是他们过来人并不多,后继也不足。虽然他们的前锋已经抵达第二道壕沟,其实这只是他们的一个障眼法,想要在正面吸引我们的注意,他们真正的目的却是从侧翼突破,然后再向纵深发展,这样可以最低限度的减少他们的伤亡!”
“哦?”关山有些不相信,再一次举起望远镜向前沿阵地仔细地察看着,果然如尹剑所想到的一样,虽然敌人有一部人已经在正面突过了第一道壕沟,却没有直接猛冲过来,而是立即在第二道壕沟的对面架设了几个火力点,以强大的机枪来代替已经减弱下来的炮火。当他再把望远镜转向侧翼的时候,当真得看到了四面而上来的国军散兵,只是此时已近夜暮,那边的人影影绰绰,显得很多。而那边,正是自己防守的薄弱之处。
很快,第一团的迫击炮便打响了起来,二十多门炮将炮口齐齐的对准一侧翼外围的敌人阵地,炮弹呼啸地飞去,在那边爆炸开来,阵地上血肉横飞,眼见着那些冲上前来的国军士兵们在炮火的打击之下退将下去。
“打得好呀!”刘兴华走进了第一团的指挥部,一进来便大声地夸奖着。
尹剑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自己的阵地,听到刘兴华的声间为之一怔,连忙回过头来,向着刘司令员敬了一个礼。
“尹剑呀,你们团打得好呀,把敌人又给打了下去!”刘兴华笑着走过来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令员夸奖了!”尹剑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刘兴华拿起望远镜,也向前沿阵地看了看,回过头来对着尹剑道:“尹团长,敌人的的这点计谋也没有逃过你的法眼呀,呵呵,要是我的话,也会以为他们要正面突破呢!”
尹剑笑了笑,道:“这是胡从俊与张贤惯常使用的伎俩,正面佯攻,侧翼突破,我是从他们那边过来的,对这种战术十分了解!”
刘兴华点了点头,又对着他道:“尹团长呀,这几个突过第一道壕沟的敌人还是要想办法将之消灭掉呀,就是消灭不掉也要尽快地将之赶出去呀,他们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阵地上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巴不准他们还带着步话机呢!”
尹剑点了点头,马上命令通讯员通知第三营的营长包成,要他带着人迅速过去肃清闯将进来的那股敌人!
关山也明白了过来,很显然,这股敌人就是一个导航的灯塔,可以利用步话机向敌人的后方通报自己阵地火力的坐标,指引炮兵轰击。
“迫击炮要马上转换阵地!”尹剑再一次命令着那个刚刚走进来的郭参谋。
郭参谋点了点头,又一次跑了出去。
还没有过多长时间,敌人的炮火再一次咆哮起来,却是毫不犹豫地打向了刚才第一团的迫击炮阵地,显然,在刚才迫击炮发作的时候,同时也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火力位置,让那些闯将进来的敌人看清了坐标。
“这股敌人果然是带着了步话机!”关山恨恨地道。
刘兴华点了点头,尹剑的反应还算是敏捷,否则得话,可能自己的迫击炮阵地就会损失惨重。不过,也很显然,敌人的炮火来得太快,肯定还会有部分的迫击炮来不及撤离而被敌人的重炮击中。
看到那些闯入的敌人已经在包成带着的人第三营的打击之下,且战且退地向后退却,刘兴华非常满意,当下对着尹剑道:“尹团长,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想这个任务也只有你们团能够完成了!”
尹剑怔了怔,马上想起了什么来,问道:“司令员,是不是要我们团留下来作掩护?”
刘兴华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发觉这个尹剑太聪明了,从他的身上,让他看到了当年张贤的影子。
“是!”刘兴华点了点头,告诉他:“今天夜里华野纵队会从这里通过进入五风山区,在他们纵队全部退出后,我们襄河纵队也要马上紧随其后,退往五风山区。敌人肯定是紧追不舍,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人在这里阻击!”
“我明白了!”尹剑点着头,同时坚定地道:“我们团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看着尹剑如此坚定的样子,刘兴华却还有些担心:“这个任务很难呀!尹剑,我不可能留下太多的部队在这里,只能留下你们一个团,因为你们团的战斗力如今在整个襄河纵队里是最强的。你们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必须要堵住敌人,不能让他们追上来!”
“是!”尹剑响亮地回答着。
刘兴华深情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团长,却是又有些舍不得,他当然知道这个作掩护的部队所面临的艰险,很可能是全军覆没。他咬了咬嘴唇,忽然又道:“尹剑,今天晚上敌人可能不会停止进攻,你们可以当心呀!”
“我会的!”尹剑回答着。
关山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忍不住插口道:“司令员,我们团打到什么时候可以撤离?”
“听我的命令!”刘兴华告诉他。
“是!”尹剑与关山同时回答着。
刘兴华又看了看他们两个人,转身走出了这个挖在地面之下,搭起来的指挥室,可是走到坑道口处的时候,却又回过头来,想了一下,对着尹剑道:“如果我的命令不能及时传到,你们团就在天亮的时候撤离!不过不要和我们一个方向走,以免把敌人引来!”
尹剑与关山互相望了一眼,齐齐地答着:“是!”
熊开平与白京生同时向张贤报告着,由于敌人全面龟缩,以大部分兵力守住贺庄阵地,毫不动摇,所以他们两个团的兵力都显得十分不足,又怕陷入敌人的反扑里,前进的速度十分得缓慢,不过此时已经到达了贺庄的外围阵地,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让他们两个团攻打贺庄,在这个时候就是蛇吞象呀!”吴华也在张贤的耳边鸹噪着,令张贤有些意乱情迷了。
张贤抬起头看着吴华,依稀记起胡从俊曾经跟他说过,不管他如何决定,他都会支持自己。只是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却不能够再犯错了。
“老吴,你有什么主意吗?”他问道。
吴华想了一下,这才道:“阿贤呀,我看以我们一个旅的兵力,实际上此时也就是两个团的兵力,根本无法夺回贺庄阵地的。刘兴华是孤注一掷,丢掉了象河关,把他所有的力量都拿过来守在贺庄,如今天都黑了下来,空军与炮兵也指望不上了,我们更没有机会拿回这个阵地了!”
“你的意思是要放弃吗?”张贤问道。
吴华点了点头,却又解释着:“这个时候我们不宜强攻,但并不是说我们就此放弃。我觉得我们可以象狼一样静候,等待时机,同时也对他们虎视眈眈,令敌人不敢妄动!”
张贤却是一声得长叹,有些无奈地道:“你说得不错呀,如今我们能够做的也只能是如此了,这样可以最大力量地保存自己的兵力,就这么守在敌人的身边,让刘兴华不敢乱来!”
“是呀!”吴华道:“要是刘兴华忍不住向我们攻击的话,我们就可以看准他的命脉,猛地咬他一口,呵呵,让他痛不欲生!”
“他要是一直不动呢?”张贤问道?
“那么我们也不动!”吴华答着。
张贤却是一声地苦笑,告诉他:“今天晚上在南边与四十九旅和一一八旅交战的那股共军,肯定会通过贺庄,往五风山区里去,我们也只能眼看着,干着急呀!”
吴华却道:“就算是那股共军跑了,刘兴华总跑不了,四十九旅与一一八旅只要一到,我们就是三个旅对他们合围,呵呵,到那时他想动也动不了了!”
“到那个时候,刘兴华只怕早就跑了!”张贤却悠悠地道。
吴华愣了愣,有些不相信地道:“怎么会呢?只要我们把他看住了,他想跑?呵呵,没那么容易!”
张贤却还是摇了摇头,告诉他:“你又不是是没有领教过这个刘兴华的诡计,深更半夜的,就算是我们与他们交手,也占不得丝毫的便宜,说不定反而要吃亏的!”
吴华却道:“不管刘兴华怎么狡猾,只要我们做好侦察,就可以避免不上他的当,死死守住了他,拖到天亮,只要等我们的友军一到,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想一想吴华的话说得也不错,张贤便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