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五十九团的团长和政委带着冲进张凤集的人又冲了出来,七纵的司令员王勇很是惊讶,连忙过来询问张凤集里面的情况。
此时的团长黄新远与政委刘青,都已经身负重伤,黄新远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后背,好在离着脊柱和心脏都很远,便是做手术取出子弹也不是太难,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刘青,被一梭子子弹打中,身上其马有十多处伤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支持下来。
黄新远只觉得自己又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当见到自己的首长之时,却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负罪之感,泪水已经从他的眼中滚滚而落,急急地向王勇呼救着:“司令员,快快派兵吧,五十八团和六十二团还有人在里面被围着呢!”
“先别慌,快吧里面发生的事说一下!”王勇虽然也是心如油煎,但是作为七纵的司令员,他还要必须装做十分从容的样子。
当下,黄新远便将他们冲进张凤集,及随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那里的战斗十分惨烈,只是讲到最后,他没有把自己率队私自突围一节说清楚,而是对着王勇道:“后来,我看到情况越来越恶劣,只好率人突围而出,在突围的时候,与钱团长和六十二团已经失去了联系,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如果我们不尽快去救援,只怕他们撑不住了!”
王勇的面色凝重起来,他知道七纵突入张凤集的有一千五六百人,共有四个营的兵力,而如今黄新远所带出来的五十八团也只有一百多号人,几乎是人人都带着伤。那么,被困在集内的钱雄风与六十二团的那个营,只怕也已经全军覆没了。怎么说来,被困在里面的还有自己的人,其中还有一个团长,这么重大的事情必须要向上面报告了,看来,这个张凤集的守军一个团,也并非是善茬,其战力的强悍只怕远非他一个纵队可以解决的。当下,王勇安慰了黄新远一番,让他带着伤员马上转到野战医院诊治,这才急急走了出来。
王勇以最快的速度接通了刘总司令的电话,向他详细汇报了张凤集的战斗情况,七纵已经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只怕这样打下去会陷入笨拙的老牛抵角的境地中,只是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张凤集中还被困着两个团的人员,其中还有一个团长,所以必须要将之救出来。
刘伯承总司令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七纵攻打张凤集受挫,而三纵攻打东西蒋庄,试图歼灭敌第十一旅旅部的计划也已经落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严重失利,蒋庄那边的敌人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再想啃下去,也只能是平白地耗损自己的战力。按照原来的计划,晋冀鲁豫野战军是要全歼敌整十一师的十一旅,原以为这个目标定得并不过分,还留有了余量,现在看来,这个目标还是过高了一些,整十一师毕竟不是国军的杂牌部队,是王牌中的王牌,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如果就这么撤军,显然有些说不过去了,便是在士气上也已经输了不少,此时七纵的部分人还陷在了张凤集中,被敌人反包围起来,看来,这个张凤集是一定要打的了,这个三十二团是一定要吃掉的了。如果以自己一个野战军,四个纵队都拿不下敌人的一个团,他这个名冠内外的老将,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放了。
当下,刘总司令下定了决心,与作战指挥部中的其他将领商量了一下,马上传下了军令,不得不从实际出发,将原订的作战目标由歼敌一个旅,改为了歼敌一个团,而这个被定为目标要被歼的团,就是这个驻守张凤集,面对四面的包围,竟然还敢如此顽抗的整十一师的三十二团。
战令一下达,四个纵队便马上行动起来,二纵依然强力阻击向东南方向靠拢过来的邱雨青的第五军;六纵依然是主战场上负责打援,阻止敌一一八旅和十一旅另一个团向张凤集求援;剩下来的三纵与七纵,将三纵留下一个团监视东、西蒋庄及肖家堂附近的敌军,其他各团紧急调到张凤集,与七纵一起,以绝对的兵力优势,一举吃掉张贤和他的三十二团,救出被困的钱雄风团长及那两个团的战士。
这样,攻打张凤集的部队由七纵的三旅八团,马上增加到了两个纵队的六旅十六个团。
一只老虎再强大,也架不住群狼的攻击!
********************
夜色再一次降临,大地上一片得苍茫,雾霭升腾起来,也不知道是自然的暮气在弥散,还是战斗的硝烟未散尽。
这两天,每当夜色来临的时候,都会令张贤一阵的紧张,因为这也就意味着敌人的攻击会马上开始。从前天入驻张凤集,算一算,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而这场战斗似乎还没有结束的迹象,他不知道自己的三十二团还能支撑多久。本来还有一点的希望可以随时联络十一旅的杨旅长和师长胡从俊,可是也就在刚才,作战主任姚昱向他报告,不知为何,对外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已经命令通讯连的人去查原因,看看是哪里的线断了。而三十二团原本有一个无线电台,却因为淋了雨也无法使用,所以在这个时候,三十二团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大海中的一只起伏颠簸的小船,随时都有被海浪吞没的危险。
张贤的心中隐隐有一种更为不祥的预兆,通讯的中断,应该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很可能是敌人的人为。
而张凤集内,王江的一营已经把剩下来的敌人一百多人,包围在了一个院落里。刚才的进攻,虽然很有成效,将这些突入集内的共军大部消灭,只有一小部分人突围出去,张贤还是对这个同学很不满意,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小时,王江还没有把这个院子里最后的顽敌歼灭掉,白白的耗损了三十二团已然不多的子弹和炮弹。
张贤再次来到了王江的一营指挥所,亲自督促着他尽早地解决镇子内的战斗,好腾出功夫来一心一意地对付马上要开始的镇外战斗。
见到了张贤,王江第一句话就告诉他:“团长呀,你知道被我们包围的是哪一个吗?”
张贤道:“我不管是哪一个,我要你马上给我将之肃清!”
王江道:“那是钱雄风带着的一队人,这个钱雄风,越打越不要命,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上他!”
张贤怔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会有钱雄风,只是随即便也不觉得奇怪了,既然黄新远已经出现在了这个战场之上,钱雄风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贤没有再问下去,当先着走出王江的指挥所,向着那个被围的院落走去,王江也跟了出来,紧紧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此时,一营的一个连正在与这个院落中的共军守军对峙着,一个在院子外面架着机关枪,将四面封锁着,不让对方出头;而同时,钱雄风也将自己不多的火力集中在了一起,随时对付敢于突入进院子的国军。而这个时候,大家所说的屋子,也只不过是一个概念而已,这只是一片的废墟,满处都是断壁残垣,便是再用战防炮来轰,也已经无计于事了。钱雄风就带着他的人散布在其间,一如当年张贤和他在常德的废墟中对付日本鬼子。
张贤躲在了一个大树之后,对着院中喊了起来:“钱雄风,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是张贤,我要你出来答话!”
但是那片废墟上却一片得平静,便是刚才还零星的射击也停止了,只有傍晚的风吹来,吹着树叶沙沙直响,然后飘来的是呛人的尘士与硝烟。
“钱雄风,我要你答话!”张贤扯破了嗓子,大声的呼喊着。
王江在旁边接口道:“他就在里面,我刚才看到的,我看他不答话,我们还是用炮来打吧!”
张贤摆了摆手,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从废墟中传来了他所熟悉的一个声音:“张贤,你要说什么就快说!”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张贤可以清楚地听出来,这正是钱雄风的声音。
“老钱,你我之间也算是出生入死共患难过来的,如今却要生死相对,难道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我们这样打下去,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在常德的同袍们呢?”张贤很是动情,也感慨万千。
钱雄风沉默了片刻,应声道:“张贤,你也算是一个明白人,有道是识实务者方为俊杰,国民党政府昏庸腐败,你难道还没有受够吗?”
张贤道:“你们难道要的就是把国家搞乱了,把民心搞散了吗?这样下去我们的祖国何时才能富强起来,我们的民众何时才能够过上太平的日子?”
钱雄风道:“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如今你再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张贤道:“老钱,你如今已经被我重重围困,那个黄新远早已经丢下你们,独自逃走了,你还在这里负隅顽抗,我就是因为顾念你我之间曾有的情谊,所以才会好言相劝。只要你举手投降,我保证你们这些人的人生安全!”
“哈哈!”钱雄风大笑了起来:“张贤,我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我老实告诉你,你的三十二团已经处在了我们的四面包围之中,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过一会儿,我们的部队定然会对你们团发起最后的攻击,把你们全部歼灭。如果你还识趣,为了你手下的那些兄弟们着想的话,我劝你还是早早地放下武器,向我们投诚,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仅你们团所有的人都会平安无事,而且你这个团长也会受到重用!”
张贤皱起了眉头,知道这个钱雄风根本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可以说服的,当下大声道:“那好吧,老钱,既然你是死不回头,那我也只好将你消灭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看在以往的份上,替你收尸下葬的!”
“如此多谢了!”钱雄风爽朗地答应着,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冲天而起。
张贤挥了挥手,命人架起了迫击炮,对着这片废墟轰了起来。
可是,也就刚刚轰了两炮,四野里便传来了震天的喊杀之声,张贤不由得心中一颤,知道这是外面的共军又一次发起了冲锋,正要询问,却见作战主任姚昱跑了过来,一见到他,便急急地道:“团座,刚才派出去的通讯兵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电话线的断处,却发现我们的西面和南面也尽是共军,我们已经被敌人四面包围,他们的人数又多了许多!”
张贤点了点头,这其实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了,正要布署应对之策,却听到废墟里钱雄风兴奋的大喊:“张贤,你听到没有?我们的部队开始进攻了,你的末日到了!”
张贤冷哼了一声,对着王江道:“抓紧时间给你把这个院落扫清!”
“是!”王江答应着。
张贤又看了看这片废墟,转身带着姚主任回奔西南面大庙的团部而去,大战又要开始了,他必须要坐镇在那里,指挥自己的士兵们从容面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