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连紧挨着七十二军的军部,而这世上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武小阳跟熊三娃打架的事情也惊动了刘兴华与熊卓然,专门向负责后勤供给的李丰部长询问。李丰部长马上找到了夏阳,对于汽车连里的这件事,他也觉得很没有面子,毕竟与战斗部队不同,却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在七十二军成军以来,这也算是同志之间打架的第一次案例,也许还会被写进军史里,他的这个人可算是丢大了。
夏阳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到军部,他原来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只是李部长亲自过问了,想要化小也不可能。
“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打架?”李丰部长劈头就问着。
夏阳想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告诉了他:“其实也就是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小武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为人很是直爽,说话也向来口无遮拦,要说的话,这一次的起因还是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
“什么话?”
“我们连的于得水不是被火烧了吗?破了相,所以他总是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小武要他把帽子带正,随口说了一句就算是长得丑也要露出脸来,这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还想做反动派呀?”
“小武怎么能这么说话?”李丰部长皱起了眉头来,随便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也知道这种话是不能当着人面说的,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问道:“这跟熊三娃有什么关系?”
“熊三娃跟于得水两个人简直就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小武这么一说,熊三娃就不干了,于是便跟他顶了起来,这个熊家老三真不是个省油的灯,骂起人来能把人骂死,就这样,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夏阳如实地道。
“我听说他们两个打架,边上还没有一个人拉,反而一堆人看热闹起哄,是不是呀?”李丰又问道。
夏阳不由得脸红了起来,没有答话,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丰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指着夏阳想要骂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叹了一口气,经不住地道:“看来,你们连里真得很有问题,思想工作做得太少!这也不能全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也要给你配一个指导员,没事的时候就给你的那些兵多开开会,别把自己还当成原来的国民党兵!”
夏阳点了点头,只好承认地道:“是,李部长,这件事追根到底还是我这个做连长的平时工作没有做到位,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正在写检讨书,写完了马上交给你。”
李丰点着头,对于夏连长的工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汽车连从无到有,一个人要管这么多的事,如果没有这次的打架事件,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当下又问道:“那两个人你怎么处理的?”
夏阳道:“两个人我都关了禁闭,准备每个人关五天!”
李丰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道:“不行,这么处理太轻了。”
“那要怎么处理?”夏阳问道。
李丰坚决地道:“武小阳,作为副连长,带头打架,成何体统,把他的副连长一定要撤掉!”
“撤职?”夏阳愣了愣,不由得又问道:“那小武撤职后当什么?”
“当什么?”李部长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去当战士,还要让他在大家的面前当众道歉!”
“这个……?”夏阳有些为难起来,有些担心地道:“部长,这太重了吧?小武是一个十分好脸面的人,我怕他会接受不了的!”
李丰却是看了他一眼,恨恨地道:“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我们干革命的,就是要知错必纠。武小阳太好出风头,这一次军长派他去武汉,原来想让他把女儿接回来的,他倒好,把人家搞得父女离散,你可能不知道,刘军长有多痛苦!要不是当年刘军长跟他爹的交情不错,把他从山里带出来,要是换了我早就把他开掉了!呵呵,把他放到汽车连里当副连长,其实也是在提拔他,他倒好,一来就跟人打架。”
夏阳咬了咬嘴唇,没的答话。在他刚到襄河纵队里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武小阳跟刘兴华的渊源,武小阳的父亲一直跟着刘兴华打游击的,后来牺牲了,临死前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刘兴华。实际上,刘兴华对待武小阳,其实就是象对待儿子一样,尽管武小阳的确有太多的毛病,但他还是把武小阳带在了身边。
“熊三娃嘛!”李丰部长想了想,最后道:“虽然他是熊政委的儿子,但是也不能姑息,给他记个大过,然后也要他在全连的大会上检讨!”
夏阳只得点了点头。
熊三娃与武小阳的处分很快得下来了,只是出乎了夏阳的意外,武小阳只是记了个大过,被要求当众检讨,向大家道歉,却并没有被撤职;而熊三娃的处理反而加重了,除了记大过,在全连大会上检讨之外,还被要求停职反省一个月不让开车,去七十二军教导处学习。
看着这个处分通知,从刘兴华身边的警卫员何大栓的嘴里,夏阳才知道,李部长的处理意见报上去后,熊政委那里并没有通过,他觉得对武小阳处分得太重了,而对他的儿子熊三娃处理的太轻了,所以他大公无私地要求加重对他儿子的处理,同时也减轻了对武小阳的处理。
但是,这份处理通知并没有让两个当事人心悦诚服,反而都十分不满起来。
对于武小阳来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向熊三娃和于得水那两个俘虏兵道歉,他宁愿不当这个副连长,也不愿意去向那两个人道歉,尤其是那个比他还要叫嚣的熊三娃。他想,这一定是因为夏阳和李部长因为熊政委的原因,而让他难堪。
而对于熊三娃来说,原先是听说夏阳透露过李部长决定对自己的处理意见,此时看到真得处理通知下来,还要让自己接着去学习,气便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是谁说走了嘴,到底被他知道原来是熊卓然故意加重了对自己的处罚,那份怨恨更加得难以平息了。
于是,在这份处理通知公布之后的第二天,武小阳跟熊三娃同时开了小差,而汽车连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当夜离去,却是这件事正因他而起的于得水。
对于张贤来说,这的确是非常好的一个开小差的理由,在他给熊三娃送饭的时候,便与熊三娃说出了准备离开解放军,离开汽车连的打算,马上得到了熊三娃的赞同。可是,当他再去与陈大兴说的时候,陈大兴却有些犹豫不决起来。张贤看得出来,陈大兴已经十分适应了在解放军里的这段生活,而且很喜欢这样的日子,虽然说当的是一个汽车兵,却比他当初在国军里当营长舒服了许多。站在陈大兴的角度上考虑,此时如果让他跟着自己去逃亡,根本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所以,张贤很理解陈大兴的难处,尽管最后陈大兴也表示愿意跟着他一起离开,但是还是被他回绝了,他让陈大兴还是踏踏实实地呆在汽车连里,等共产党夺取了天下之后,再回家也有一份功劳。想一想张贤的话说得不错,陈大兴便没有再坚持,他还是一个比较顾家的人,还在惦记着自己的老婆跟孩子。
当天晚上,就有了一个机会。
张贤给熊三娃送完了饭,又去给武小阳送饭,对于这个武小阳,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怨恨,只是觉得这个家伙有些自大而已,每个人都有缺点,只是他的缺点过于明显了一些。
当他接近到武小阳被关禁闭的屋子时,却听到里面有两个人的说话声,于是放轻了脚步,细细听来,一个是武小阳,而另一个却是刘兴华的新警卫员何大栓,这个何大栓看着呆头呆脑,实际上不知道要比武小阳精明了多少。
他侧下了耳朵,只听到里面的武小阳在问着:“春妮已经知道我受处分的事了?”
“是!”何大栓回答着。
里面然后是一阵沉默。张贤忽然想起了当初在野战军医院里的时候,他并非有意,却听到了武小阳追求那个叫田春妮的政工队女兵的事,依稀记得这里面还有自己弟弟张义一事,武小阳大胆的表白,换来的却是一个耳光,想一想这些青年男女,真得不知道为的什么。
“她是不是再也不愿意来见我了?”武小阳终于问出了声。
何大栓没有马上答话,半天之后才道:“她叫我过来帮她传句话!”
“什么话?”武小阳有些紧张起来,追问着。
何大栓还是沉了一下,然后道:“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屋里面又是一阵沉闷,张贤可以想得到,此时武小阳心中的痛苦,这就好象是雪上加霜,处分还没有完,又要遭受失恋之苦。
“呵呵!”屋子里忽然传来了武小阳的一声轻笑,但是这笑声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诉的酸涩,让张贤听着,都不由得为他难过起来。
“武哥,别难过,这没什么!其实春妮也没什么好的,以后你可能还能遇到更好的姑娘!”何大栓在劝解着。
武小阳没有答话,一直在默不作声。
何大栓又说了一些宽慰他的话,这才准备告辞离去。
“等一下!”武小阳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武哥?”何大栓问着。
“今天晚上是不是你们排值夜?”武小阳问道。
“是呀?”何大栓点着头。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准备走了!”
“走了?往哪走?”何大栓有些不明白。
武小阳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告诉了他:“我还能去哪?当然是回老家。”
“什么?你要开小差?”何大栓惊不住叫了出来。
“别这么大声!”武小阳连忙警告着,同时向他解释着道:“如今我们老家也解放了,我本想着等全中国都解放后再回去的,呵呵,如今我呆在这里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了,看来还是现在就走的好!只是有些对不起刘军长,还要麻烦你到时替我向他告个别!”
何大栓没有回答,也许是在合计着武小阳的请求。他从入伍的那天起,就一直与武小阳相处过来,虽然两个人时而会拌些嘴,但是知道武小阳这个人实际上心眼很好,所以关系也一直很好,他也一直把武小阳当成了自己的大哥。
张贤已然听不到屋里的那两个人再说些什么话了,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个机会到来,这天晚上,如果武小阳要出逃,那正好可以借助他的力量!
机会来得太快,张贤当然不会错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