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也结婚了,这个六四三团里最引人注目、又英俊又帅气的副团长终于结束了单身生活,却让许多暗中喜欢他的姑娘伤心不已,其中最伤心的莫过于田春妮了。宋铁蛋最了解春妮的心思,看着她又消瘦了许多,心里很是不安,毕竟他们是一起由张义带着加入解放军中来的,他对张义和春妮都很有感情,最希望见到的就是这两个人能够成为一家。铁蛋也知道自己无法说得动张义回心转意,只能跑去安慰他的春妮姐,他是生怕田春妮想不开。
其实,在张义结婚的时候,也请了田春妮参加,但是春妮却没有去,她并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女孩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的扭捏,更没有那么多的造作。
“俺没事的!”春妮强装着笑脸,告诉着自己的这个小老乡。
“你真得没事?”宋铁蛋有些不相信。
春妮摇了摇头,有些苦涩地道:“俺想过了,这辈子都不准备嫁人了,就跟着党走,一心一意地为人民服务!”
宋铁蛋惊讶地看着春妮,对于这位大姐的心境有些不相信,他不由得问道:“要是张义哥没有结婚,你还会这么想吗?”
仿佛一下子是被问中了要害,田春妮怔了怔,还是摇了摇头:“俺还会的!”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她都觉得是自己在骗自己。
“为什么?”铁蛋问着。
春妮沉默了,目光投向了远方,悠悠地道:“是男人都喜欢喜新厌旧,俺看到王大姐的时候,就这么想了。王大姐是多少好的一个人,可是还是……”她没有往下面说,提起王芹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好象堵上了一块巨石,埂塞难咽。
宋铁蛋无言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通讯员,但是对于上面领导的事却看得很清楚,对于梁三师长的态度,在他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对了,小武哥不是也喜欢你吗?”铁蛋忽然想了起来,忍不住地问道。
对于武小阳,春妮却的心里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后悔,曾几何时,武小阳是那么大胆地追求过自己,可是却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拒绝,为此,武小阳还自爆自弃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武小阳也可以当上了连长。
春妮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还是告诉了宋铁蛋:“武小阳过几天也要结婚了,跟着军里的很多人一起!”
“啊?”宋铁蛋惊诧得张大了嘴巴,蓦然想起了那天联欢会上,那个叫谢三娘的演员。
七十二军举行了一个集体婚礼,一共有二十多对新人,依然由军长刘兴华亲自主持。只是这个集体婚礼,更多的却有些象是排练,远没有张义结婚的时候那么自然,热闹倒是热闹,却少了一份亲朋好友可以会聚一处的亲情。刘兴华知道,以后他主持七十二军大会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可能就是七十二军的复员会了。
武小阳最终接受了谢三娘的示爱,娶了她作为自己的妻子,对他来说,在复员回家的时候,虽然不能够衣锦还乡,最其马也可以抱得了一个美人归了,尽管这个美人并非是自己想要的。既然得不到自己爱的人,那么就不要放弃爱自己的人,显然,这一次武小阳作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对于张贤和熊三娃来说,日子还在继续着,已经有一部分人员离开了部队,或是就地安置,或者调往他处的其他部队,绝大部分没有门路和办法的人只好等着上面的通知,站好最后一班岗,一起等到吃散伙饭的那一天。
梁三局长已经找过了夏阳,夏阳的这个营为他帮了不少的忙,所以作为老上级来说,他还是希望把这个营留下来,在七十二军解散的时候,能够转到他的公安战线上来。这对夏阳来说,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看来当初刘军长把他们这个营借给梁局长来用,真得是他们这个营的福气,最少可以保证大家还能够在一起,不用回到原籍去。所以,夏营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梁局长的好意,这令其他的营连都羡慕不已。
当知道自己可能会被留在昆明来当一名公安干警的时候,张贤却不乐意了起来,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夏阳,如果七十二军真得被解散了,那么他要求复员回家。这令夏阳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此时这个于得水不过是一名排长,但是却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根本不愿意将之放走。被问道为什么非要复员的时候,张贤说出了一条最通俗的理由:叶落归根,人不能一辈子飘泊在外,总要回家的。听到这条理由,夏阳只好沉默。
六月的时候,昆明的治安形势好转了起来,为了震慑那些特务及反动分子,抢毙判乱者的任务也被交给了夏阳的这个营。
枪毙之前,所有的反革命分子都会被拉到学校的大操场上开一个公审大会,上面的反革命分子们被五花大绑着,后面还背着一个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名字和罪名,一个个的被点名,然后由主持公审的梁局长当场宣读着这些反革命分子的罪恶行径,然后再拉出去游街示众,最后拉到刑场上枪毙了事。
这是第一召开这种公审大会,所以夏阳亲自带着整个第一营早早地来到了这个中学的操场上维护秩序,可是,当张贤看到第一辆武装军车押着人犯进入会场里时,他不由得便呆住了,这第一辆车上的第一个人,分明就是在滇南战役中投诚后又有些犹豫的苏正涛。
苏正涛的罪名很简单,就是反复无常,伺机判乱,所以被定成了反革命分子头目,张贤听着梁三的宣判,他浑身上下便不由自主地一颤,心头开始突突直跳了起来,他知道,这个罪条的结果,肯定是要被枪毙的了。
夏阳就站在张贤的身边,已经注视到了张贤的表情有些不对,经不住地问着他:“阿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夏阳的问话,马上惊醒了张贤,他冷汗淋漓着,使自己镇定下来,一面摇着头,道:“没……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嗯!”夏阳点着头也道:“是呀,这几天太忙了,我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再支持一会儿就好了!”
会场上的群众却是人山人海,开始的时候还喧嚣不止,在这个时候却又都十分配合地安静了下来,只是每当梁三局长念出一个人的人名,宣布他们的罪条之时,便总会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着,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一个个人都对着台上的人咬牙切着齿,好象上面那些低着头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反革命分子都是大恶不赦的坏蛋,他们的所有不幸都是这些人一手造成的一样,一个个恨不能将这些罪犯们亲自掐死!
可是,张贤听着这些人的罪名,却越来越是感觉不对头,很多的人根本就是抓来充数的,只是因为他们曾经当过国民党的军官,曾经对调查人员隐瞒过自己的过去,仅此而已,就被当成了特务!反革命!破坏分子!其中一个人最是冤枉,他只不过是一名国民党军的少校,还是一个文书类的职务,在抗战胜利后就转了业,一直就没有参加过国共之间的内战,却也被抓了来,原因只是因为他向调查人员隐瞒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后来又被调查人员查出来了,被定性成是一个潜伏的特务。
这个大会开得有声有色,上上下下的人都群情激氛,搞得热火朝天,可是张贤却只觉得浑身透身凉透,一直在想着自己的问题,如果自己的身分也被发现了,那么一定会跟这位国军的原少校一样的下场。想一想,要是这位国军少校早一点坦白了自己的过去,或许也不至于被拉到这里来被打成了潜伏特务了。难道要真得去坦白吗?想到了坦白,张贤马上又想起了陈大兴的遭遇来,陈大兴只是交待了一下抽了人家一包烟,就被批得体无完肤,只怕自己真得坦白了,还是一样的下场。于是,他又想到了湘西的那位老山羊,与老山羊比起来,他跟共产党打仗的日子要多了许多,按照共产党的说法是“手里沾得人民的血”,如今是胜者王侯败者寇,共产党是代表“人民”的,那么国民党就是罪恶深重的坏人!
宣判终于结束了,台上的罪犯们被鱼贯着押下来,每个人身后都有两个战士押解着,那个被判死刑的原国军少校早已经泪流了满面,挣扎着大喊着:“我冤……”可是,话也才刚刚喊出来,便被他身后的解放军战士猛地用枪托砸倒,另一个战士又一脸厌恶地将他拉起来,踢了一脚,向前推去。人群中已然有人将石头丢了过来,他只得低着头,在押解人员拉拉扯扯中上了场边的汽车。
苏正涛是最后一个被押上车的人,他却与别人不一样,没有被人拖拉,是自己大步地走下台,走过来的,他的头被飞来的石头打出血来,但是依然习惯性地抬头挺胸地走着军步,尽管他身后的战士按了他两次头,他还是不改从前,又昂起了头来。张贤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已然是胡子巴渣的样子,却没有任何表情,也说不出来他这是淡定呢?还是畏惧呢?在走过张贤身边的时候,苏正涛正与他的目光相对,盯着张贤通红的眼睛看了一下,稍微一个楞神,好象认出了他来,嘴角边微微向上翘了一下,那应该是一个微笑,更或者说是一个苦笑!可是,便是这么一个说不出来是什么的笑,也已然令张贤心悸不已,他隐隐地感到,风声已然紧了,可能一场大的风暴就要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