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纵队已经走到了三里城,但是大雨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此时除了跟着纵队直属机关行动的二十八旅外,二十九旅与三十旅以及后面的几个随行部队也还不知道到了哪里,前面就是九里关了,出了九里关就要过平汉铁路。
王坤司令员经过多次联系,也没有联系上掉队的那两个旅,却与刘、邓首长取得了电台联络,向其通报了第十纵队此时的位置,并且上报,准备在九里关等待一天,以会合各部后一起过平汉路。这封电报早晨刚刚发过去,还没有等到中午,刘伯承的回电便过来了,言辞更为严厉起来,电文道:“你们在九里关等待,等于灭亡,你们今天晚上立即通过九里关!”
在这个时候,不用想,野战军指挥部已经得知了光山、罗山方面国军的调动情况,整编十一师突然从大别山北面转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信号。
第十纵队的纵直机关,在接到了这封电报之后,立即准备起程,正在忙乱之时,电台与二十九旅取得了联系,司令员王坤命令二十九旅前进到三里城,以等待三十旅及后面的各部队,并且负责掩护地方干部团、收容零星掉队的人员,准备越过铁路。
与此同时,作为先头部队的二十八旅,被要求马上出发,抢战柳林车站,以掩护大部队过路。
柳林镇,位于平汉铁路的西侧,北距信阳四十五华里,东西两面鸡冠山、南天门、孟家山、扇子山、花石岩等山峰,山高谷深,树木繁茂。这个柳林镇就夹在这些南北走向的山岭之间,平汉铁路从镇子的东面穿过,车站的西侧还有山涧流经,地势十分险要。
下午的时候,二十九旅与三十旅各有一个团赶到了九里关,而二十八旅也已然行进到了柳林的外围,在谷山新集附近,遇到了当地的保安团,在消灭了这支地方武装后,二十八旅一个团顺利抵达了柳林外围的石板滩。
石板滩通向铁路处是一个狭窄的山谷谷口,中间只有一个两百米的通道,国军交警四总队便据守于此,居高临下,在铁路的东面鸡冠山、南天门和谷口小山上修建了三座钢筋水泥浇筑的碉堡,严密封锁着道路;而铁路西侧柳林镇后面的山坡上,还有一座镇公所修筑的碉堡,驻守着一个地方保安中队,这四座碉堡形成了一个环形的阵地,卡住了柳林这个咽喉要塞。
二十八旅休整了一天之后,在第二天晚上才开始发动对柳林的进攻。前卫团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地消灭了铁路以东的国军交警总队,一举歼灭国军两百余人;随后,二十八旅的另一个团突出山垭,向柳林车站发起突击,守卫在车站的国军交警总队是一个拥有美式军械武器,颇有战斗力的部队,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挡住解放军的攻击,被二十八旅一个营迂回到了碉堡之后,摧毁了这座碉堡。在这个碉堡被炸后,其余部队一拥而上,很快便占领了车站。而位于柳林镇西部山坡上的国军保安中队,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闻风丧胆,连打都没有打,但望风而逃。战斗结束的时候,刚刚到了第三天的凌晨时分。
二十八旅在夺下柳林车站后,随即控制了附近的各制高点,掩护纵队的主力通过铁路。
此时的刘兴华所带领的襄河纵队,正在第十纵队的最后面踽踽而行,一边还负责收容着掉队的人员,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三里城,这里位于柳林车站的东南方向,两地相距还有近五十华里。
三里城,位于湖北与河南两省的边陲,素有脚踏两省,鸡鸣三县之说。这个小镇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风景十分优美,只是处在这个时期,便是再美丽的风景,对于这些急行军而来的人们来说,也无暇流连,恨不能早一些越过铁路线,到达目的地。
在这里,刘兴华见到了被王坤留下来等待后续部队的二十九旅李旅长,当听说王司令员已经命令二十八旅武力夺下柳林车站的时候,刘兴华不由得叫了起来:“这个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怎么还要这么指挥?”
李旅长很是诧异,不解地问道:“刘司令,我们司令员的命令以错吗?”
刘兴华看了他一眼,当着下级的人,他却不便与之探讨王坤的对错,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熊卓然在旁边点了点头,接口道:“这是在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这个旅长更是不解起来。
“是!”熊卓然十分肯定地道:“我们这么多人行军,肯定会引起敌人的主意,敌人正不知道我们要从哪里过路,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很容易地知道我们的方向,如果在前面设下埋伏,那么我们的肯定会遭受损失!”
“不会吧!”这个旅长还不相信,怀疑地道:“我们只有夺下一个路口,才能过去,要不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越过平汉路呢?再说,等敌人发现我们的企图,再到前面设伏,我们早就走远了!”
“走远?”刘兴华却是一声得冷笑:“你们第十纵队走这些路,拖拖沓沓,队伍足足拉了有上百里,你想着很快地过去,怎么可能呢?没有个两三天,只怕根本过不去的!”
听到刘兴华如此来说第十纵队,这个李旅长很不高兴起来,但是碍于刘兴华的职务比自己高,他不快地道:“我们的王司令也不会这么笨,等着敌人在前面设伏。再说,不这么过,还怎么过?”
看到这个旅长扳起了面孔,刘兴华这才觉出来自己并不是在与王坤说话,面对王坤司令员的时候,他倒是无所故忌,毕竟是老相识,老战友,大家互相都十分了解对方;而对于这个陌生的旅长,自己的话语显然有些重了。当下,他和颜悦色起来,向这个旅长做着解释:“我们可以不这么过的,完全可以在不损失一兵一卒的情况之下,顺利通过平汉铁路!”
这个旅长不相信地看了看他和熊卓然,可能要说他们是在吹牛,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却是带着讽刺地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可能!”熊卓然却十分肯定,同时告诉他:“我们纵队来回过了平汉路两三次,从来就没有出过意外!”
“是吗?”这个旅长依然表示怀疑。
刘兴华点了点头,老实地告诉他:“我们过铁路的时候,都是在夜里,悄悄地过去,不破坏铁路线,不破坏敌人的电话电线,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如果第一天过不完,我们会在第二天夜里换一个地方过境!”
李旅长愣了愣,却又不相信地问道:“敌人会让你们如此顺利的通过?”
刘兴华笑了笑,向他解释着:“敌人当然不会这么好。我们过路之前,行动都很隐蔽。再说,这些护路的是交警部队,并不是真正的作战部队,他们就算是知道我们过路,只要我们不向他们发动攻击,他们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家互相心知肚明,井水不犯河水。事后,他们也只是向上面报告一下而已,这个时候我们早就去得远了!”
“原来是这样呀!”李旅长有些明白过来。
熊卓然也点着头,同时却很担心地道:“这一次,王司令安排攻击柳林看似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够在一天之内全速通过,那么前面的路就是非常危险的!”
刘兴华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第十纵队对柳林发动攻击的时候,汉口指挥所与信阳的第五绥靖区也同时得到了这个消息,马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张轸主任按照事先的计划,将国军整编第二十师预设的埋伏阵地,选择在了信阳西南约三十华里的吴家店、谭家河的附近,这里是信阳通向平靖关,进入湖北的古代官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距离柳林车站有三十余华里,是伏击过路解放军最理想的场所。
当十二月五日深夜,第十纵队的二十八旅正在柳林方向激战正酣之时,信阳绥靖分署已经组织起了一个汽车团,连夜将整编二十师运往吴家店附近。
整编二十师为川军劲旅,师长杨干才是四川大军阀杨森的侄子,整编二十师的前身便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部队的内部团结较好,骨干基本上都是川军里的人物,没有被中央军打进来。这一次调到中原参战,士气高昂,下了车之后,部队冒雨前进,迅速在谭家河以北占领各制高点,完成了伏击的准备。
但是对于整编二十师的这个师长,胡从俊却并不以为然。
在私下里的时候,胡从俊对着张贤道:“这次军事行动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刘伯承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用到这么废物的一个部队指挥官,已经步步踏进了我们的陷阱里,却还浑然不觉!”
张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地道:“是呀,这个指挥官带着这么多的人,却不思从速行军,还这般大摇大摆,仿佛逛风景一样,真是愚蠢之极!”
胡从俊点了点头,却又道:“虽然我们的敌人如此愚蠢,但是我们也别有太多的指望!”
“哦?”张贤有些不解,问道:“师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胡从俊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我们整编十一师去做埋伏,我可以向白崇禧打包票,放掉一支共军的部队逃离,就撤掉我的职。令这些共军全军覆没我不敢说,如何也可以让其损失一半以上。呵呵,这一次偏偏是阴差阳错,让这个杨二筒去打埋伏,我只怕到头来,我们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呀!”
杨二筒,就是整编二十师师长杨干才的外号,因为这个师长好嗜鸦片,人已经脱了型,两只眼睛暴突出来,形同麻将牌里的二筒,所以才会有这个称呼。
张贤怔了怔,有些怀疑地道:“师长过虑了,整编二十师也算得是川军中的精锐部队,便是不如我们整编十一师,对付这些共军怎么也是绰绰有余的!”
胡从俊只是一声冷笑,悠悠地道:“一个只会搞女人,抽大烟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成就吗?”
张贤微微一愣,马上明白了过来。杨森是川军中有名的老色鬼,他的这个侄子别的能耐没有,却也继承了杨森好色的毛病,再加上嗜烟如命,也就难怪胡从俊会对这次行动有所失望。川军中,许多的将军都是手拿两把枪,一把是打仗的枪,另一把就是抽鸦片的烟枪!
“唉,没有办法呀!”胡从俊说着,又是一声得长叹:“如今信阳附近只有这个整编二十军,而我们整编十一师又离得太远,不用他们也必须要用了。唉,如果是换了我们中央军的任何一支部队,都一定比他们要强了许多!”
张贤却是一阵默然,中央军当初号称也有百万,可是这一年半的时间打下来,此时却是越打越少,其中的精锐也在渐渐地失去了光华,在共军此起彼伏的运动战中,正在一个个地被消耗掉,其损失是无可估量的。否则,也不会轮到这些地方的杂牌军出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