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夜晚的战斗上,但是这一夜的战斗却依然如此得艰难,对于二一五师来说,唯一的得到的好处只是敌人没有再作进攻,而是龟缩成一团,反而令各部队无从下手。打了半夜下来,三个团的进展并不大,六四三团还算是打得比较不错的,也就是重新恢复了战斗之前的阵地而已。
本来是想要消灭掉敌人那个炮兵团,只是这一夜听着敌人的炮火从未停息片刻,顶多是比白天里的密集程度要低了许多,王大虎就已经知道那边的战斗也并不顺利。便是连张贤也觉得奇怪,敌人的炮兵阵地不知道有多大?有多少辆军车护卫着,照理说从头天夜里开始,经过了一夜又一天的炮击,他们的炮弹也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可是听着这声声震耳的爆炸声,敌人的炮弹好象是无穷无尽打不完一样,这让人联想起自己的炮兵,每次战斗最多也只打上半个小时,炮弹也就基本用光,两相比较,便不能不令人沮丧不已。
熊卓然的电话也打来了几次,除了询问二一五师的战况之外,还向他们通报了七十二军的另外两个师的进展情况。与二一五师的艰苦作战相比,那两个师便显得要轻松了许多,二一四师已然夺占了加平城的外围阵地,二一六师在另一支友军的配合之下,已然插到了加平城的西面,冲破了敌人连成一线的防御阵地,正在努力形成对加平城的合围;此时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当中,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天亮之前那两个师再加上别的友军的两个师一起,可以顺利的拿下加平城;说不定还可以将城中的守军歼灭掉。
对于熊军长的乐观态度,不管能不能真得成真,却对于王大虎来说,在无形中对他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压力,那两个师打得不错,也就说明那两个师的师长比他这个师长有能力,这种争强好胜的心他还是有的,不然他也就不会是王大虎了。
王大虎再一次接通了六四四团的电话,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六四四团团长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虽然他们团全力以赴地想要拿下那个敌人炮兵阵地,但是越是狠打却越是拿不下来,反而自身的伤亡惨重。敌人的炮兵阵地外围不知道何时又多出了一片的地雷阵,地雷阵之后还有狙射沟,几处的重机枪都处于最为隐蔽的死角,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冲过去将之炸毁,全团的迫击炮都被集合起来用上了,但是那些炮弹打完了,也没有能够将敌人的机枪阵地摧毁,如果这个时候师里能够组织一通有力的火炮支援,或许大家还可以一股作气冲上山去。
六四四团的团长这是变相地向师长寻求帮助,但是王大虎却非常清楚,他们二一五师虽然还有十几门山炮,但是炮弹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打完了,如果他们不能够缴获敌人的炮弹,那么就得不到炮火的补充。当然,要想等着后勤部门把他们想要的炮弹运过来,那只是一种画饼充饥,还真得不如横下一颗心,去抢夺敌人的炮弹来得快。
眼见着敌人的炮兵阵地就在面前,却无论如何也拿不下来,这种无奈不仅是王大虎,便是连张贤自从当兵以来也从未遇到过的。这一夜的时间又要过去了,二一五师依然是一无所获。
“师长,还是不要打了,我们撤吧!”张贤终于忍不住地来到王大虎的身边,低声地建议着。
在他的这个建议说出口来的时候,张贤分明听到了许多人刚刚还喘着的气息一下子静止了,整个帐篷里除了通讯器材所发出来的滴滴声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王大虎却在犹豫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
“师长,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会亮,如果等天亮了,我们再想撤只怕都撤不下来了!”张贤再一次地提醒着他。
王大虎沉默了良久,他的面孔有些抽搐,眼眉跳动了几下,又舒展开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好象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道:“撤!……”
所有的人都跟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安静的帐篷里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
张贤转过头,看到便是一直不同意自己当初建议的陆凡参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刚才崩紧的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天再一次放亮了来,刚才还紧密连天的枪炮声,倏忽的便停止了下来,虽然偶尔还可以听到一两声的炮击与枪响,但是早已经不再象刚才那样令个心惊肉跳了,张贤知道二一五师的战斗已然结束了,这接下来的一天,将会成为二一五师各团难得的一次休整机会,大家打得太累了,也经历了太多的牺牲,虽然这一次的战斗他们没有任何收获,空劳一场,但是他们已经努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要怪只能怪实力的不济,没有更多的原因。
许多人也跟陆参谋一样倚坐在地上,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来。在崩紧的神经放松之后,那种从精神到身心的疲惫便象传染病一样,不知不觉得袭击着每一个人,久未休息的双眼,便是在站着的时候也能够悄悄地合上,想睁都睁不开。王大虎也打着哈欠,这两天两夜未合过眼的他,竟然坐着便睡了起来,他的警卫员连忙找了个盒子让他靠着,不然他可能摔倒下去还不会醒呢!
倒是张贤却没有一点得睡意,也许是在刚才战斗进行的时候,他偷了个机会眯了一觉,所以在这个时候与别人相比起来,显得格外精神。
接线员的铃声又响了起来,那个接线员也在打盹之中,猛地惊醒来,接着听筒转身看着身后,却见到王师长正睡得香,他有些犹豫。
“我来接吧!”张贤自告奋勇着。
“是军长!”接线员捂着话筒连耳机一并地递到了张贤的面前。
张贤愣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主动,这个时候也只能接过了耳机和话筒,耳机里传来了熊卓然熟悉的声音来:“王大虎,你那边是怎么回事?没有了炮声?”
“报告军长,我们师长暂时不在,他去看伤员了!我是于得水!”张贤对着接线员眨着眼睛,这个接线员也知会地向他眨着眼睛,两人都十分会意的笑了一下。
“好,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张贤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要推拖掉,不过转念又一想,他还是要问的,于是道:“我们师已经撤出了战斗,两个团转入了西面的山区里!”
那一头的熊卓然一阵的沉默,却并没有发火,而是问着:“为什么会这样?”
“昨天晚上我们的伤亡很重,师长是怕天亮后被敌人反击,所以主动的撤退了!”张贤解释着。
“你们的伤亡有多重?”
“每个团都有至少一个营被打残了,具体的数据还在统计之中!”张贤告诉着他,他说得倒是实情。
熊卓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道:“嗯!我知道了!”他说着便放下了话筒。
张贤的耳朵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他将耳机摘下来,与话筒一起递还给了接线员,两个人对视着一笑,这个接线员却有些不自然地向他挤着眼睛,同时有些畏惧地收起耳机和话筒,老实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张贤有些奇怪,一转头,但看到王大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来,正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他十分得尴尬,只能强装着笑颜,问着:“师长什么时候醒了?”
“呵呵,我早就醒了,我可不想这么睡过去!”王大虎自嘲一样地笑了笑,却又马上板起了面孔来,骂着:“你们两个人真得胆子不小,连军长也敢骗哟?看来以前也不知道骗过我几回了呢!”
张贤的脸不由得红了,连忙道:“师长,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这两天两夜了,你还没有合过眼呢!”
听到张贤这么一说,王大虎的心里也一片热乎乎地,他当然感觉得到于得水对于自己的关心,但是作为师长,他还是不能不批评着他:“于得水,你也是一个老兵了,怎么也应该知道纪律的!我们这里是在作战,不是在开会,军长找我或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了解,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布置,如果因为你而耽误了战斗的时机,那就可能是多少的生命都可能无法换回来的!”
“是!我知道我错了!”张贤诚恳地点着头。
“这种错误以后不许再犯了!”王大虎警告着他。
“是!”张贤答着。
王大虎没有再说下去,还是和往常一样,走到张贤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绕了过了他,命令着那个接线员:“给我接通军长的电话!”
“是!”接线员连忙答着。
实际上,在接通熊卓然电话的时候,王大虎的心里却是有些忐忑不安,尽管熊卓然打过电话来只是询问情况,但是他还是担心会被熊卓然责问,因为他在下令让二一五师的三个团撤出战斗的时候,并没有向熊军长请示,或许这会令熊卓然感到不快。
电话很快地接通了来,可是出乎王大虎的意料之外,熊卓然并没有责怪他的擅自命令,让二一五师撤出作战看来已经不能够引起熊卓然的愤怒了,不过,很快王大虎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原来是加平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在天亮之后,加平的守敌开始了突围,他们在天空的飞机掩护之下,凭借着强大的火力和快速的机动能力,已然突破了二一六师的三层阻击,沿着公路向西南面的清平、汉城而去。虽然七十二军没有能够与友军配合着将这股敌人尽数歼灭,但是不管怎么说来,他们还是攻下了加平城,这等于是在敌人东面坚固的防线上打开了一道口子,也算是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一项任务,这也就难怪熊卓然的心情不错了。
当听说加平城已经被志愿军攻占的时候,张贤不由得也惊喜了起来,他连忙提醒着王大虎:“师长,加平能够拿下来,那么春川的敌人可能也会南逃!”
王大虎愣了愣,再转看地图,不由得连连点着头。加平失守,春川城就好象是一枝独秀挺立出来,成了敌人整个东部防线上的出头橛子,很容易就会陷入到四面被围的境地里,这里的敌人如果不准备南逃,就只能是象当初的砥平里一样,狠下心来,再来当一回被千锤敲打的砧子了,只是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