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回到了十一师的师部里,胡从俊一见到他,马上向他询问着沂河河岸的情况,当知道那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他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同时十分气愤地告诉他:“阿贤呀,刚才覃旅长打来了电话,告诉我说崮山丢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贤不由得一愣:“崮山?”他叫了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怎么会呀,那个地方我们不是要求覃旅长派一个营去守的吗?难道兵力还是不够吗?”
“我问覃旅长是怎么丢的,他告诉我说敌人攻了两天两夜,他没有兵力再增援上去,如今只有营长带着不到一个连的人跑了回来!”
张贤皱起了眉头来,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一个营的兵力,肯定是足够了,如果真得是丢了的话,那定然是布置有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胡从俊道:“我问覃旅长详情的时候,他却忸怩着说不上来,只是自承用兵失误,请求我的处分!”
“这个时候如果处分覃旅长却有些不合适!”张贤提醒着地道。
胡从俊点着头:“是呀,此时战事正紧,如果我真得处分了他,必然会挫伤他的斗志。”说着,又道:“不过,我觉得事态已经十分严重,所以想要你陪我亲自去高庄走一趟,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张贤也点着头:“如果崮山丢失,十八旅的情况就有些不妙了!这一趟的确必须要去的!”
当下,胡从俊把师部的事交待给了张副师长与参谋长,然后带着张贤开着一辆威利吉普车,出了南麻城,赶往高庄。
在公路上飞奔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南面沂河边的枪炮声已经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不用多想,定然是熊开平此时已经肃清了北岸的敌人。果然,当他们在被炮弹炸的坑坑洼洼的公路上左拐右拐向前奔驰的时候,对面的正遇上熊开平派往师部报告的传令兵,这个传令兵告诉胡从俊与张贤,沂河北岸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十二团将强渡过沂河的共军全数击退,除一部分敌军重新渡过沂河回到南岸之外,其余的敌人全部被消灭,光是俘虏便抓了有两百多。
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令胡从俊十分高兴,当即告诉这个传令兵,在这次作战胜利之后,他会给三十二团一个奖赏。这个传令兵兴奋地跑回团去报告了,因为这就意味着又有饷银可以拿了。
经过三四公里的颠簸,胡从俊与张贤来到了高庄的十八旅的旅部,对于胡师长的亲自到来,覃旅长显然已经料到了,所以一见面的时候,便十分规矩地立正站好,再一次请求对自己的处分。
胡从俊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如此紧张,同时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这才侧身问道:“覃旅长,崮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覃旅长迟疑了一下,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当下只得如实地道:“师座,千不该万不该,我不应该把工兵营派去守那个山头,这个孙营长没有打过大仗,所以开始的时候还顶了两天,但是见到敌人攻上了山顶,便害怕了起来,当先地从阵地上跑了下来!”当下,详细地把崮山的战况讲了出来。
胡从俊紧锁着眉头,他已然明白了整个过程。
听完了覃旅长的汇报,胡从俊并没有先行责问,而是问着他:“覃旅长,如今崮山一丢,你们十八旅三面受敌,几乎没有了机动能力,今后你准备怎么来打呢?”
覃旅长想了未想,马上接口道:“师座,崮山丢掉,我一定再派人将之夺回来!”
胡从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却转过头来望着张贤。
张贤摇了摇头,接口道:“覃旅长,崮山易守难攻,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同样对于共军来说也是如此。只怕没有三四倍的兵力,是夺不回崮山的!而如今以我们师的兵力来看,各部队的兵力都十分紧张,不可能再组织这么多的人来夺崮山的!”
覃旅长愣愣地看着张贤,自然知道他说得不错,刚才之所以要如此得来说,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这个时候,他是真得后悔莫及:“是呀,还是我没的重视,原本以为这个崮山四面开阔,有险可恃,易守难攻,所以忽略了它的战术重要性!哎,这都是我的错呀!”
“张贤,你看如今我们怎么应对为好呢?”胡从俊问着张贤。
张贤想了想,其实在刚才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但还是考虑了一下,这才道:“如今十八旅的各个阵地还是要坚守的,只是这个高庄已经暴露在了敌人的火力之下,几乎是无险可守。我看覃旅长先还是要做好随时与敌人直接交火的准备!”
覃旅长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了,此时的高庄,就如同一一八旅的吴家官庄一样,遍布着地堡和工事,他这个旅长也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敌人今天晚上就会组织进攻高庄,所以还要请覃旅长早做准备!”张贤又一次提醒着覃旅长。
覃旅长点头道:“是!”
“如今之计,也只能让共军暂时占据那个崮山的制高点了!”张贤有些无奈,同时又道:“但是这样并不是代表我们就被动挨打,那个山头毕竟就那么大,因为可以居高临下,是极好的火力配制点,我想共军肯定会把重武器以及部分能够上山的火炮配制在那里,虽然会对我们的各处阵地造成很大的威胁,但是同时,他们也就不可避免地需要集中,那就也成了我们打击的一个目标,在他们火力攻击的时候,我们只要调集我们的空中力量还有我们的炮火,对这个崮山先行打击,以我们的火力,定然可以压制住他们,如果打得好的话,还可能摧毁他们的这些重武器!”
胡从俊与覃旅长都不停地点着头,看来都非常赞同张贤的看法。
张贤接着又道:“此时,我们南麻的主阵地到这里,中间还有四五个小的村落,对于这些小村落也无需再守,我看覃旅长可以派些游动的警戒兵,只以警戒为主,起一个迟滞骚扰敌人的作用,同时加强对我们各部队主阵地的防卫,还是要以现有的防御体系作为依托,让敌人每前进一步都必须要付出数倍于我们的代价!”
听到张贤说完,胡从俊这才问着覃旅长道:“覃旅长,你对张贤的建议有什么看法吗?”
覃旅长摇了摇头,道:“张主任说得很好,我没有什么看法!”
“嗯!”胡从俊点着头,道:“那好,你们旅就按照张贤的这个作战方针进行吧,你马上给我传令各团各营连,给我记住,不战斗到最后的时刻,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是!”覃旅长答着。
胡从俊长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却又问着他:“那个擅离职守的营长现在在哪里?”
“你是说孙营长吗?”覃旅长问道。
胡从俊点了点头。
“他已经被我关进了禁闭室!”覃旅长告诉他。
“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个营长?”胡从俊又问道。
覃旅长想了一下,道:“我准备把他撤职查办,等这次作战一结束,立即送交军事法庭!”
“这件事处理起来还要如此麻烦吗?”胡从俊再一次皱起了眉来。
“那依师座的意思,怎么处理呢?”覃旅长问道。
“就地枪决!”胡从俊毫不犹豫,几乎是斩钉截铁地道。
覃旅长与张贤都愣了一下,虽然作战前线,对于逃兵败将就地枪绝的例子倒是不少,但是在张贤从军到十一师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他也认识这个工兵营的少校孙营长,也算是整编十一师的一个老人了,论起资历来比自己并不差。而在张凤集之战中,对于临阵逃跑、犯下了更为严重罪责的王江,胡从俊也只是将之送交军事法庭,最终被判了入狱三年的刑罚。
“师座,这样是不是太重了!”覃旅长不由得求起情来,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于情于理上,他都有些感情。
胡从俊瞪了他一眼,告诉他:“治军之道就是要赏罚分明,对于临阵退缩的官长,必须严惩不贷,否则无以立威!”
“可是!……”覃旅长还要说些什么,他是想提起王江那个前例,但是在这个时候,又不便直说。
胡从俊看了他一眼,摆了下手,已然制止了他的话语,仿佛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要说王江?好,我可以告诉你,王江那是在战后,可是孙营长这是在战时!”
难道这也有什么区别吗?覃旅长很想问出来,却没有敢说出口,他只能求救地看着张贤希望他能够说一些好话。
张贤自然明白覃旅长的意思,当下也对着胡从俊道:“师座,便是把孙营长杀了,其实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我看还不如放他一条生路,这样让大家都认为师座也不是不近人情!”
听到张贤如此一说,胡从俊不由得怒了起来,板着脸,严肃地道:“孙营长身为营长,不管什么原因,作为一个军人,没有能够克尽全力,贪生怕死,放弃阵地,擅自逃跑,罪责之重大,也不需要我多言了。想我们整编十一师,自从开战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件,此例实不可以开。如果此例一开,只怕以后的必定难以控制!为杜绝后患,所以对之绝不能宽容!张贤,你也曾身为主官,在用人之道上,如果还这样存有妇人之仁,那么只怕还会重蹈张凤集之败!”
被胡从俊如此一番教训,张贤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自然也知道师长所说得不假,只得与覃旅长对望着,两个人面面相觑。
在离开十八旅的时候,胡从俊命令覃旅长宣布自己的命令,处以工兵营营长死刑,立即执行。
孙营长最终还是被执行了枪决,这一命令立即被通告给了整编十一师的各旅、团、营、连。其后,各部队的官兵们无不惊骇,便是在阵地被敌人突入的时候,也死命抵抗,不敢有丝毫的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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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雷霆带着一营从崮山之上撤下来,到达鱼台村的时候,却听到一个令他都有些吃惊的消息:魏楞子被王大虎抓了起来,准备枪毙掉。
向他报告这个消息的是此时身为一营一连班长的杨喜贵,他带着一个与魏楞子一起分到炮连去的解放战士来找雷霆,这个解放战士也是整编七十四师里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雷霆连忙问着这个战士。
这个战士连忙说出了原因。
原来,在雷霆带着一营攻向崮山的时候,王大虎也没有闲着,调来了四门重炮,其中有两门是刚刚缴获的,准备用来猛轰崮山山顶上的国军阵地。但是炮虽有,而炮手却不够,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无奈之下,他只好在俘虏中找出了四名炮手,为了以防万一,王大虎把魏楞子派了来,要他负责这两门重炮的发射。在王大虎看来,魏楞子是一个十分听话的解放战士,而且表现也很老实,更主要的是他的技术过硬,虽然在平时训练的时候,这个楞头楞脑的家伙明显得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传授给其他炮连的解放军战士,他也只当是这个小子在藏拙,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并没有当回事。
哪知道,真到了战场之上,魏楞子的表现却出乎了所有的人预料之外。那两门重炮很快就被打响了,开始的时候王大虎还很高兴,直到看清炮弹的落点竟然是半山腰处,而此时攻到山腰的正是雷霆所率的一营。王大虎怒不可遏,抬手之间,便当即击毙了其中的一名俘虏炮手,并威逼着另外三个的炮手将炮弹打向山顶,可是看那炮弹零落的样子,远不如初时打得好,很显然是这些俘虏故意所为。对于俘虏他无话可说,可是对于魏楞子,王大虎便气大了起来,很明显,魏楞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门炮的落点,却不及时纠正,向他报告,反而视若无睹,并且替这几个俘虏炮手开脱,这根本就是通敌!所以,在战斗刚一结束,王大虎便马上把魏楞子抓了起来,并且扬言,要把他枪毙掉,其实就是要杀鸡给猴看。
雷霆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在攻到崮山半山处时,会遭到自己这方炮火打击的原因。他马上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从他在湘西会战的时候,第一次踏入七十四军,就与这个魏楞子相识相熟,当时魏楞子是张贤的勤务兵,也是一六九团年纪最小的一个兵;后来,他真正地进入整编七十四师的时候,魏楞子已经成了师长张林福的勤务兵,那个时候,魏楞子还帮过他不少的忙,在师长张林福的面前没有少替他说好话。如今,同时作为俘虏,两个人到了解放军的老虎团里,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个。他依稀记起这次出战前,魏楞子曾经找过自己,仿佛有许多的心事要讲,但是那个时候,他的时间却不多,根本没有在意。如果这一次当真的让王大虎把魏楞子枪毙掉,那么,他将是报愧终身的!
想到这里,雷霆再不犹豫,对着杨喜贵与那个解放战士道:“走,带我去见一见魏楞子!”
杨喜贵却有些为难,道:“刚才我也想去看他,但是看守的人说,团长不让任何人见他!”
雷霆愣了一下,想了想,对着杨喜贵和那个解放战士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下王团长!”
“好!”这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