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都已经过去了,熊三娃就象是消失了一样,不见踪迹。
而此时,张贤已经被关到了禁闭室里,坐在他面前的是连长张慕礼。
张贤把熊三娃放走之后,便被李文义班长告到了连长那里,连长再一次亲临到了这个新兵排。开始的时候,张贤还振振有词,他告诉连长,这个熊三娃一天之后肯定会回来的,他并不是私放逃兵。可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一天之后,熊三娃连个影子也没有看到。再次面对连长的质问,张贤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还是相信熊三娃不会骗他,而事实却又是如此,他只能告诉连长,或许这个熊三娃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可能会晚点再来。
张慕礼面对这个书呆子气十足的小弟,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气,他还是把张贤关进了禁闭室,对于私放逃兵,这个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他不愿意这个小弟就因此而被拒于十一师之外,这小子毕竟是一个难得的神枪手。
两天过去了,现是在第三天了,眼见着第三天也要过去了。
“说吧!你要我怎么处置你!”张连长有些可惜,但又不得不面对事实,因为不知道他的身后有多少人看着这件事呢。
张贤低下了头,已然无言以对,嗫嚅了半天,才道:“连长,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按军法处置我吧!”
“按军法处置你?”张连长冷笑了一声,道:“若按照军法,我就该把你枪毙掉。”
“你枪毙我,我也心甘情愿!”张贤只能这样回答,当然,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连长不会这样的,如果真要这样,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哼!你倒是豁了出去!”张连长苦笑着摇着头道:“好了,是我把你从师长那里要过来的,到时候师长问我,那个枪王哪里去了,那我就对他说,我把他给枪毙了,呵呵,你要是师长,你会对我怎么样?”他说着,又自嘲地道:“那时,师长一定会说,混蛋,那我也把你给枪毙掉!你看,你这一死,我也要跟着你去。”他说得有声有色,仿佛这是真的一样。
张贤看着他的表演,觉得十分滑稽,很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只能强忍着,板着脸,但终是没有板住,还是噗地一声,笑了一下。
“笑!你还敢笑!”张连长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那连长,你要我怎么办?”张贤问着。
“怎么办?”张连长道:“都三天了,那小子肯定不会回来了,我查过了,他是熊家镇的人,离这里并没有多远,你带几个兵过去,把那家伙抓住,就地枪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回来后,我也不让你在这里当新兵的教头了,先作我的通讯兵。”张连长道,他已经为这件事设计好了解决之法。
“可是……”
张贤还想说什么,张连长却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显然不想再听他的理由,就要迈步出去。
“报告!”门外忽然有人大声地喊着。
“进来!”张连长命令着。
从门外进来的是个新兵,张慕礼不认识,但张贤却认识,他正是熊三娃的同乡赵二狗。
“你有什么事?”张慕礼问着这个新兵。
“报告连长,熊三娃回来了。”
张贤不由得抬起头,愣在了那里。
张慕礼也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张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转过头来,问着赵二狗:“哦,那个逃兵?他人呢?”
“被李班长绑了,押到营外要枪毙!”
张贤稍一怔,飞身冲出了禁闭室,向营外奔去。张慕礼也跟了出去。
张贤跑得飞快,张慕礼也是一员虎将,却只能看着张贤的背影,追了追不上,他心中暗自嗟叹,看来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远不如这个初出的牛犊。
张贤在营外看到了押在树林边,用黑布蒙着双眼,正要被执行死刑的熊三娃,而在旁边指挥的正是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班长李文义。
“住手!”他大喝着冲了过来。
“开枪!”李文义却仿佛没有听到,依然命令着这些刚刚会放枪的新兵们。但是没有哪个新兵听从他的话,而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枪,回头看着跑过来的张贤。
李文义有些急了,枪过一名新兵手中的步枪,举起来,瞄准熊三娃的头,就要扣动扳机。就在这时,张贤也奔到了面前,双手一托,已然将那枪托上了天空,“砰”地一声,那枪也放了出来,在半空中显得十分清脆悦耳。
李文义愤怒异常,挥起拳头向着张贤猛地打了一拳,正打在张贤的下巴之下,张贤一个踉跄,往后倒退一步,绊在了一块石头之上,仰面摔倒。李文义正在得意,却见到边上的新兵们怒不可遏,一齐拥了上来,还没等他反应,便将他按倒在地,拳打脚踢起来。
张贤爬将起来,大喝着:“住手!”奋力地冲了上去,以身护住了李文义的身体。
新兵们都纷纷退到了一边,一个小子恨恨地骂道:“这个狗日的早就该打了”别人也都随声附和。还有一个小子不解地问着:“排长,他打你你还护着他,你怎么了?”
张贤没有理会这些,把李文义拉了起来,他已经被大家打得鼻青脸肿了,此刻见到是张贤拉起的他,更是火不打一处来,又是一拳挥来,好在这一次张贤已经有了准备,闪身躲了过去。
“都给我住手!”也就在这时,张连长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所有的人都放开了紧捏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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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打架的人员都受到了连长的处罚,包括张贤和李文义,他们都被关了三天的禁闭,而对于张贤来说,等于是被连续关了六天。事后,张连长把李文义调离了张贤的这个新兵排,却没有让张贤跟着自己去作通迅兵,而是接着让他作这里的教官,用他那句话来说,能够培养出心甘情愿为自己而打架的士兵,这也是一种本事。
对于那个晚了两天归队的熊三娃,张连长问清了情况。原来,这小子回到家后,又遇上了那个保长欺负自己的母亲,而当时他的二哥还没有回来,于是他把这个保长打了个半死,却被随后赶来的治安队抓到了镇上关了起来,过了两天他才抽空逃了回来,所以才晚了。张连长没有治这个熊三娃的晚归之罪,却把李班长大骂了一通,说他滥杀无辜,并撤了他的班长之职,让他从兵做起。这让许多新兵拍手称快,却也让张贤看到了连长人性的一面,由心底越发佩服这个自己的第一个长官。
张连长走了,但熊三娃的事还没有完,张贤决定好人做到底,帮他把家里的事情摆平,这样就可以让他安心地来当兵。于是,在张连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之下,他搞到了一辆军车,带着手下几十个弟兄气势汹汹地开车赶到了熊家镇,把那个保长和治安队的队长都抓了起来,地方官员又哪敢与部队的大兵们对着干,镇长亲自摆酒赔罪,好话说了一堆,保票也打了一堆,张贤也就见好就收。威风过后他又威胁了一番,让那个保长把讹诈熊三娃家的五十块银元吐了出来,还倒贴出五十块,这才罢休。走的时候,张贤同时警告镇长、保长和那个队长,如果他们敢再打熊三娃家的主意,当心他们的脑袋,十一师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战场上都玩命的人,别说在这个小小的熊家镇了。而这帮平日里在镇上耀武扬威的恶棍们,仿佛是刚刚从坟墓里走了一遭,对这群大兵只好唯唯喏喏,哪敢有丝毫的怠慢,自然不敢再将之惹来了。
张贤以为自己做得十分漂亮,刚一回营,却又见到张连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双臂环抱在胸前,正等着自己回来。大家一看到连长在这里,都知趣地退了出去,同时又都知道自己的排长又要倒霉了,挤在门外偷偷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这一天带着这帮新兵做什么去了?”张慕礼明知故问着。
张贤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胡闹!”听完张贤的叙述,张慕礼气得拍起了桌子。
“我以为你知道的。”张贤有些委屈地叫着。
“我知道?嘿嘿,我知道什么?”
“那我那时要辆车,你怎么就给了?”
“我……”张慕礼一时没有答上来,半天才指着他道:“我以为你要车是带他们去做野外训练。”
“那你就当我们是去野外训练了,不行吗?”张贤开始嘻皮笑脸了起来。
张慕礼被这个孩子气十足的表现搞得哭笑不得,只好老实地告诉他:“你别把这事看得如此简单,这是在万县,离重庆很近,如果是湖北湖南那些远一点的地方也就无所谓了,可能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报纸捅出来,然后传到重庆去。就算没有报纸来捅,那个受气的镇长也一定会去找县长,县长还会去找行政督察专员,这个专员就在万县,和师长认识的,你想他会不来找师长吗?”
“这样呀!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张贤装作是恍然大悟地道,其实,在做这些动作之前,这些他都想到了,他认为只要不太出格,也不会闹到师长那里去,更何况以师长少将的身份,也不会过问这等小事。当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没事,连长,你放心,就算是师长怪罪下来,你就全推到我的身上,我去与师长解释。”
“你又有几张嘴,可以解释得清呀!”
“那你先把我绑了,去见师长!”张贤道。
“好,我真要绑了你,我把你要来,你就会为我闯祸。”张慕礼有些后悔地道。
门嗵地一声被打开来,熊三娃闯了进来:“报告连长,你还是绑我吧,排长是为了我才去熊家镇的。”
“连长,绑我吧,我也去了”“我也去了!”“我也去了!”……紧跟着熊三娃之后,十几个新兵闯了进来,这样喊着。
张慕礼愣住了。
“出去出去!你们在这里瞎吵什么!”张贤转身将这些士兵哄出了屋子,重新把门关上了。
“哟嗬!你小子人缘不错呀,有这么多人愿意给你陪绑。”张慕礼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
张贤也笑了,道:“连长,这些壮丁们其实都是好士兵,你只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听你的话,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嘛!”
“哼!我要你来教导我吗?”张慕礼恨恨地骂了一句,又看了看他,这才道:“算了,你的事,你自己去解决吧,告诉你,三天后师长会来视察新兵的训练情况,你要是想将功赎罪呢,到时让你的新兵们表现好一点!”
“知道了!连长!”张贤保证地道:“到时我会让他看到最优秀的新兵。”
“好了!我先走了。”张慕礼说着,拿起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在临走之前,他还没有忘记警告一下这个小弟:“张贤,我跟你说,这个带兵可不是讲什么兄弟义气的,讲得是法纪,你可要把握好了!”
“谢谢连长教诲!”
张慕礼又看了一眼张贤,对这个帅小伙子又是喜欢又是恨,摇了摇头,打开门大踏步地走了。
“排长!你没事吧?”熊三娃和许多新兵拥了进来,关切地问着他。
“我会有什么事?”张贤自嘲地道:“大不了这个排长不做了,去给人端茶倒水,做一个勤务兵。”
“你要是不做我们的排长,那个李班长不会再回来吧?”赵二狗担心地道。
张贤笑道:“好了,你们要是不想让我走,那么听到没有,后天师长过来视察,我的去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我们一定给你争气!”熊三娃首先表白道。
“是,我们一定会争气的!”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附和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