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带徐风尘去的饭馆在H市的中央商务区实在不起眼。
擦着干净无油渍的桌子,散慢摆在街道边,一间小屋子被当做了厨房,徐风尘探头环视了一眼,菜很新鲜,卫生也做的不错。
两人来的早,距离中午下班还有段时间,便挑了张靠里的位子,分坐下来。
这条街大多数都是这种的小型餐馆,其他则是卖些便于携带的零食,价钱普遍比其他商业街的贵些,然而,徐风尘一路走来,瞧着早些下班的职员,挤在各个小店前,翘首以待,对于他们来说,能在这里上班,足以养家糊口,买些吃食舒缓压力,满足自己的口舌,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方平欲言又止。
单靠他一个人,能调查出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方平说,徐家嫡脉的产业看似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其实真正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庸碌之人占据高位,真正有才能的职员却限于没有高层的关系,长年累月得不到晋升,这种情况早晚会爆发出来,到时辞职潮会令徐家陷入两难的境地。
徐家总部此种情况,尤其严重,徐幡主事下,大量任用嫡脉的亲戚来填补五年前风波过后留下的空缺,造成了官官相护,哪一个人失误,另一个人收了好处,想方设法的替他弥补,如果实在是遮盖不了,拉出几个背锅的底层人员,事情也就过去了。
醉酒仙的情况相对轻一点,但你的四叔徐珂旧也安排了大量他的人,徐采薇暗地削弱这些无能的高层,但也只得寻找一个平衡,尽量将重要的位置交给适合的人去坐。
衣锦算是嫡脉产业里的一股清流,徐花花不许任何一个人插手,衣锦才会扭转亏损,转为盈利,并且有望恢复巅峰状态,这其中有个关键的人物,叫做翟裕,翟裕为衣锦的复兴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徐花花手下的第一大将。
徐风尘敲着桌子,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调查过了,情报我也知道,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吗?”
方平的胸膛上残存着鲜血。
他对师父的独子越发慎重,一位年纪轻轻的先天境强者啊,华夏或许只有这一位,而方平看上去是二十六七的年纪,真实年龄却是到了二十八,他习武太晚,如今的地步便是终点,面对着先天之境的门槛,一辈子休想跨过,这也是徐敬思提前跟他说的。
“我控制住了徐家旁脉的两位高层。”方平轻轻说道。
徐风尘惊讶问道:“亓官珠和傅娅?”
“不,是傅娅和徐庆文。我代表师父给他们一个许诺,如果你打算清理两只旁脉,徐庆文只要交出股份,自然可以远离华夏,给他一大笔钱,去国外自由自在,不必再身陷徐家泥潭,受徐右压迫。”
“徐右不仅把青锦搞成了一言堂,还把旁脉也弄成了说一不二的地方,早已有人不满他的所作所为了。”
“三叔说,我倘若整合徐家,需要一个证据、理由。”
“徐右出卖徐家的证据?”
“是。”
“徐庆文有这方面的线索,不过,你得亲自见他一面,当场给他承诺,助他离开华夏,给他钱,想来,他定然拒绝不了如此诱惑。”方平肯定道。
徐风尘笑了笑,“傅娅呢?”
方平摆着上桌的菜,说道:“我亲自去与她说。”
“傅娅是徐右亲自提拔上来的高层,你是怎么搞定的?”徐风尘很好奇这件事。
方平递给徐风尘一次性筷子,笑道:“这人比徐庆文还要简单,傅娅今年四十,可谓是风韵犹存,徐右这老小子人老心不老,贪图傅娅的美貌,安排了一场车祸把她的丈夫撞死了,霸占了她,傅娅原本并不知道车祸与徐右有关系,可我找到了些证据,放在她眼前,傅娅就看清了徐右的狼心狗肺,誓要徐右偿命,我跟她说了你的名字,还说了,你迟早会重整徐家,傅娅便给了我一个承诺,她愿意继续忍辱负重的留在徐右身边,只要你有办法杀了徐右,傅娅就转投在你的旗下。”
徐右的身手很强,她定然知道,仅凭自己是万万杀不了徐右的。
“你这路都给我铺平了呀。”徐风尘吃着菜说道。
方平大笑,“我帮你是为了还清师父对我的恩情。”
“除此之外,还有呢?”
“没了,单我一个人,两年的时间,既要上班,还不能落了功夫,又要调查这些事,忙得晕头转向。”方平打趣道。
徐风尘注视着方平说道:“以你的身手留在徐家总部惜才了。”
“没关系,只要能帮到你,去哪里都无所谓。”方平笑道。
“你的路到了尽头。”徐风尘忽然转了话题。
方平道:“是,我今年二十八,八年前才算正式习武,师父教了我速成的武学,才走到这一步。”
徐风尘皱眉道:“速成的武学对身体危害极大,你能挺下来实属不易。”
“谁叫我一直痴迷华夏功夫呢?能在先天之境的门槛外转悠,我已经很得意了。”
“加入天庭吗?”徐风尘问道。
“我一直都很想加入天庭,你们天庭内部的代号简直太酷了,比如你,青帝!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方平笑道。
“那是成为高层成员才会拥有代号,如果你加入的话,我可以破格让你成为内部成员,一年的工资给你五百万怎么样?”
“很诱惑人。”
“的确如此。”
“需要签劳工合同吗?”
“哈哈……劳工合同不适合我们这一行,倒是需要指纹、五官采纳。”
“好!什么时候?”
“等天庭的高层到华夏,我就给你天庭在华夏的基地位置,到时,再走下流程。”徐风尘答道。
“没问题!”
这下,轮到徐风尘笑了,“天庭如今内忧外患,有了你的加入,得了一大助力。”
方平疑惑的看向他。
徐风尘便将他回到华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包括苏易、给苏言然当保镖,连在会议室与徐采薇等人商量的计划都说了。
方平听后,大感震撼,顿时觉得,师父让自己回华夏给徐风尘铺的路,似乎有些多余,凭徐风尘一个人能做如此多的事,难道还解决不了小小的徐右吗?
“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吗?”方平问道,“就是你心里真正的计划。”
徐风尘眯起眼睛。
“你可信吗?”
“也对,你我第一次见面,尽管师父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徐青帝,出了名的小心谨慎又心狠手辣。”方平低声道。
“哈哈……开玩笑的,告诉你也无妨。”徐风尘笑道。
“我本想,让苏易代我去杀徐右等人,这样,诛戮宗亲的恶名无论如何也砸不到我头上,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波谲云诡,令我不得不先回头处理掉徐右,再帮苏易对付江连客和那位幕后黑手,顺带着李家也必须要分崩离析。”
方平仔细思考,“不对……你的计划不是如此!我猜!保护苏言然是一个借口,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方平语出惊人。
“你尽可将苏言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全力解决苏易的对手,此般才是釜底抽薪、省时间的做法!”
“你!”方平大惊失色,他恍惚想到了些东西,“原来你一直在等苏易出现九死一生的局面,你好救他的命,令他感恩戴德,让苏易清楚,你不仅救他轻而易举,杀他也是覆手之间!你不单单想让苏易当你的棋子,还要令他成为你手中永远不会反叛的武器!”
徐风尘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我已经派了一位天庭的内部成员去杀张正初,这该怎么解释?”
“很简单,张正初已不在重要,连江连客都不再重要,只要对付苏易的幕后黑手迟迟不肯露面,苏易时刻就会出现岌岌可危的情况,就算是张正初供出了幕后黑手是谁,那也不重要,徐青帝啊徐青帝,你真的是大智近妖啊!你明白,能指使的动江连客和张正初这种与苏易相差无几的人物,苏易知道了幕后黑手的名字他也对付不了,还是得依赖你!”
“我与苏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很骄傲。”徐风尘露出笑容,目光如龙。
方平摇着头,瞪大眼睛。
眼前这位年轻人,心计深沉,一环扣一环,他要打碎苏易的傲骨,让苏易成为他脚边的一条狗。
“苏易自以为他能在我身上讨得了便宜,还能全身而退。”
“他,实在是想多了,上了天庭的船,就没有中途下船的道理,他希冀幕后黑手被我解决掉后,出卖我,转投更大的势力麾下,不可能的,我要把苏易训的服服帖帖。”
方平很激动,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师父对徐风尘如此看重。
“我还有一个疑问!”
“为了能让你安心在天庭,你问,今天我全回答你。”
“你了解徐幡和徐珂旧,以他们为主导对付徐右,就算是成功了,你也等于输了。”
“当然,不过,我不可能输。”
“为什么?”
“因为我是徐家的继承人,在对付徐右前,我会将醉酒仙和衣锦捏在手里,徐右死时,我还会让他签署股权转让书。”
“还不够。”方平摇头。
“如果,三叔、四叔起贪心的话,我就以爷爷的名义,另立总部,罢免三叔徐家负责人的身份,至于徐家的产业嘛,我想不出我以徐家负责人以及继承人的身份上下清洗干净,三叔、四叔还有多大的权力……”
“你的人呢?把这些光吃不干的人扫除光,总得有能干的人补充进去吧。”
“第一步是先把徐右解决,那三分之一的产业落在我手里,不能归给三叔手里,如此,我就真正有了话语权,而不像现在,除了徐家继承人的身份外,我在徐家一无所有。”
“第二步,才是你方才提出的问题,我会余出时间找人,而且,那时,天庭高层也许就到华夏了,高层人员不够的话,我还有内部、外部成员。”
方平叹了口气,恍然说道:“你找徐采薇等人商量计划,只是一个幌子,你不需要什么狗屁大义,也不需要他们的商业并购,你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两只旁脉掌握的三分之一产业。”
“对付徐右单你自己就够了。”
“而且,你的敌人包括了徐幡、徐珂旧。”
徐风尘眼神清亮,“徐家之崛起,需有刮骨疗伤的气魄!”
“徐右五年前出卖徐家,作恶多端,已然不需所谓大义,他不配姓徐,我杀他,一是为死去的冤魂平恨,二则令他百倍千倍偿还我娘的疼痛,三为我自己,出生入死五年,总该有人去亲自体验死亡的可怕。”
“我敬三叔、四叔为徐家所做的一切,但,徐家若想重整旗鼓,必须有人牺牲利益。”
“我虽说,徐幡守成有余,也得论徐家有东西给他守,眼下,徐家上上下下乌烟瘴气,人心低落不思进取,企业破败,徐幡自该退位。徐珂旧本就是花花公子,一朝转性,然而,他不学无术、好逸恶劳、坐吃山空,实在当不得徐家的高层。”徐风尘直呼两人的名字。
方平吸了口凉气,“你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在等今天?”
“是。”
“你把所有人都骗了。”
“可惜,没骗过我爷爷,他在恰当的时机宣布我重新成为继承人,我计划里的逼“宫”,并未真个发生。”
“可笑徐家的这些人,还把你当做了救世主,徐幡和徐珂旧一定也给你铺路了。”
“没错,但是性质不同,他们是想将旁脉的三分之一产业划归给自己。”
“你呢?”方平的语气略微有些讽刺。
徐风尘笑了笑,表情狂热。
“我?爷爷当年野心冲天,想以徐家一己之力坐上华夏地下世界的王座,黄冤句等人揭竿而起,联合已有危机感的众多顶尖势力围剿徐家,不给爷爷一丁点各个击破的机会,才有了那场滔天风波。”
“我要做的事,便是亲自去坐一坐这张座椅,瞧瞧,到底与其他的椅子有何不同!”
徐风尘的目光瞄向方平的眼睛。
“你愿意追随我吗?”
方平热血滚烫。
可怜那些自认为看透了徐风尘的人儿。
到头来,全被徐风尘算计进去了。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