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没有点滴的波动。
事已经发生了。
在白招距这种高手面前,任何的破绽都可能是致命的。
元君诸葛静安曾去北美暗杀了一位金融界的大佬,那个老头子五年前曾冻结了徐家的海外资金,令徐家在经济战争中一直处于劣势,而他在元君的威胁下,说出了曾杀了徐家诸多中高层杀手的名字——白招距。
至于白招距为何会潜伏在李家之中,徐风尘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经过五年以来的调查,再加上苏易提供的情报,李家是板上钉钉的参与过那场滔天风波,他回到华夏本就打算对付李家等势力,再找出些证据,如今重新恢复为徐家继承人的徐风尘,自可找个机会,先把李家这枚小卒给拔掉。
当然,杀掉白招距为五年前死去的人报仇,是徐风尘志在必得的。
“过几招?”徐风尘冷淡的问道。
白招距的神情带着亢奋,“当然可以,五年后能亲手杀了徐家的徐风尘,你知道我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吗?”
“那就试试。”徐风尘剑指白招距。
两道身影,如同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在紫禁城之巅对决的那般,剑对剑,剑尖的目标皆是对方的要害。
然而谁的剑也没有偏那一两寸。
刹那而至。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祝蕊睁大眼睛,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她以为徐风尘是很难碰见另一位旗鼓相当的敌手的,因为青帝的身手已经高到天外了,但是,今天如此寻常的傍晚,青帝真正遇到了平分秋色的敌手。
徐风尘不想死,白招距也不想死。
所以,两人在同一时间,剑尖划向别处,身体躲避开对方所能出招的角度。
第一招,他们算是平手。
没有停顿。
下一招紧跟其后。
剑与剑犹如是上一世的仇人,每一下的碰击,重如雷锤。
白招距脚点了几下身旁的公寓的外墙,腾空而起,长剑斩向徐风尘脖颈。
风自动向剑刃让道。
路灯亮了。
夜幕逐渐昏沉。
白招距的神情狂热。
徐风尘的表情癫狂。
六觉提升到极致。
力量遍布在身体各处。
他想躲避白招距全力的一剑,然而,剑太快了,两人相隔的距离又太近,除了以伤换伤,徐风尘想不到还有其他方法。
在危之又危的时刻,武术居然向高楼处迈了一步,只听得身体内有道玻璃摔碎的声音。
武术,武到极致,便似术。
何谓术?法术,近道,甲骨文中,术从行,意指道路,武夫到了此种境界,便有了登天之路。
传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是武到了术的层次,另有道家所谓的骑鹤维扬,便是骑鹤下扬州,同样是武到了极点,才会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近乎半仙的行为,相似的例子不胜枚举,佛家所言醍醐灌顶、六根清净,皆是宗师级别的大人物才会出现的异象。
徐风尘此时因与白招距的战斗,因战而悟,算得上是天大的机缘。
他出现了短暂的愣神。
白招距暗自冷哼,和他打斗,徐风尘竟然还出神,简直是寻死。
剑刃破开的风,刺到徐风尘的脖颈上,犹如万千银针扎身。
下一刻,在白招距的注视下,徐风尘步伐连动,依靠着身法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他这一剑。
这次,换白招距愣了下,在这般情势下,徐风尘难道不是只有以伤换伤一种选择吗?且他已经想好了下一剑该如何出,假若徐风尘真的以伤换伤,他再斩一剑,徐风尘就必死无疑!
怎会还能赖着身法躲避?
被动挨打不是徐风尘的风格。
旋即,挥出一剑。
这一剑平平无奇,仿佛稚童随意比划。
而白招距却如临大敌,他在徐风尘这一剑中嗅到了丝返璞归真的韵味。
尽全力,他手中的长剑,剑招连出。
蓝青公寓的外墙,剑痕道道。
伸出外墙的枝蔓,斩了个满目疮痍。
接连七八招,白招距率先退后,拉开和徐风尘的距离。
可,徐风尘欺身而上。
软剑斜指。
似是谪仙人,如紫禁城之巅的西门吹雪。
白招距大汗淋漓,他身影暴退。
顶尖强者过招,一招失误,便会招招受制于人。
徐风尘的实力让他大吃一惊,互换第一招时,他还能觉察出,徐风尘和他的实力几乎在伯仲之间,甚至稍稍强过徐风尘,且他的身份对徐风尘来言,是仇人,在大战的过程中,徐风尘难免会出现心神失守的情况,但是从之后开始,徐风尘就跟换了一个人般,实力稳稳压住他一头。
莫非,徐风尘方才的愣神,是他顿悟了?在战斗里,突破了自身桎梏?
白招距肯定知道,习武到了他们此般程度,的确存在所谓的境界之说,只是看不见瞧不透摸不着,寻常武夫辛勤练一辈子只能在边缘徘徊,休想进去观看一鳞半爪,而只有某些天资绝艳的武夫,常年在生与死之间摸爬滚打,才会有机会接触武近术的境界。
徐风尘当下的感觉,异常奇妙,身体轻盈了不少,六觉比以往还要敏锐,白招距的动作在他的眼中慢了下来,以往想不到的奇招秒式在适才与白招距的交手中,信手拈来。
他不禁一阵暗喜,心知自己迈过了那一道门槛,到了另一片天地,之前,徐风尘只是触摸到这道门槛,顶多挤进去了半边身,与现在完全跻身进去,不可同日而语。
这下,换了白招距心神震动了,他被阻在门槛外多年,苦苦寻求破镜的契机,但是一直未成功,他的年龄已到了三十又二,从二十四岁感悟到当下,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谁能料到,徐风尘居然在他眼前演绎了一出叫做唾手可得的戏码。
白招距已然明白再打下去,自己绝对不是徐风尘的对手,便生出了退意。
徐风尘复又出了一剑,如同羚羊挂角,直要斩落白招距的项上人头。
白招距大惊失色,匆忙挥剑,希冀在半道上拦截下徐风尘的这一剑。
但是,还不等两剑相击,徐风尘控制自如的猛地收剑,随即直刺白招距的心口。
剑瞬间便至。
白招距脸色霎时惨白,徐风尘的招式竟然诡异至此。
他的招式用老,慌忙变招。
徐风尘大跨一步,剑尖刺进白招距的胸口。
仅仅刺入了一寸。
白招距放弃招式,爆发全部的力量一步飘然撤退。
伤口涌出鲜血,把他的胸口浸染了一片。
“好剑。”白招距扔下两个字。
头也不回的翻墙跳入蓝青公寓内,脚尖踏地,瞬息远去。
尽管白招距已经不是徐风尘的对手,若是想逃,还是能逃的了的。
徐风尘明白此事,也不追,瞧着白招距逃走。
来日方长,他必丧命在自己的剑下。
倒是他今日能破入门槛内,徐风尘万万没想到,在徐家时徐仙道曾言徐风尘的武术登堂入室,那么眼下,徐风尘可以在武夫的大厅内有了一席之位了。
祝蕊完全想象不到,徐青帝与那位年轻人的一战,打的“蜻蜓点水”,每一招的接触,外人看起来两人跟没用力气一样,然而,外墙上驳杂的剑痕透露出“轻描淡写”的战斗并不像是表面如此简单。
她觉得很难受,似乎一身的举鼎力气无处使一般。这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徐风尘动了下右臂,手中的软剑像是一条蛇缠绕向臂膀。
苏言然和郁桐花张大嘴巴,惊奇的注视着徐风尘。
“你们回去向苏易说,李家也掺和进来了。”
在他们的眼中,徐风尘迈出一步,下一步就到了近前。
咄咄怪事。
“是,是,苏哥让我给您捎一句话,他找了您四叔对付江连客和张正初。”
中年人头微低,眼神在观察着徐风尘的反应。
徐风尘点点头,“可以,让苏易把李家捎上,是时候开战了。”
“是,我现在就回去汇报,苏小姐拜托您了。”中年人朝徐风尘恭敬的鞠躬道。
徐风尘不再言语,他皱着眉头。
耳边的风声好大,有路人在吵闹,过往车辆发动机的噪音太大了。
身后有一片落叶飘下。
徐风尘轻抖,软剑在手。
转身斩去。
他方才感觉到背后有异动。
脑后仿佛长了眼。
剑刃自落叶的居中斩过。
徐风尘瞧着一分两半的叶子,心里起了惊涛骇浪,惊道,这便是门槛内的世界吗?怪不得白招距不敢与我再战!
实在太过恐怖了。
六觉前所未有的大幅度跃升,令徐风尘竟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周围的环境对他产生了异常的冲击。
还未离开的中年人以及其他人警惕的望着徐风尘。
突然的出剑,让他们心里一怔。
再次收起软剑,徐风尘笑道:“你们走吧,与苏易说,尽管跟我四叔提要求。”
“是。”
看着他们坐上车驶离。
他走到苏言然的身前,瞧着泪眼朦胧的女子,轻笑道:“危急关头,还是得需要我救你啊。”
“原来你哭起来这么丑。”
“多哭会儿,流些眼泪对身体有好处。”
苏言然听着徐风尘别样劝慰的话,蓦地破涕为笑。
紧紧抱住眼边的男人,郑重说道:“对不起。”
“我错了。”
徐风尘拍拍她肩膀,笑道:“你的性格是该收敛点了,我以前也如你这般,吃了很多亏后,才慢慢约束起自己。”
苏言然又掉起眼泪。
郁桐花唯唯诺诺的说道:“徐风尘,对不起,其实责任在我。”
徐风尘望了她一眼,不甚在意,“没事,一次就够了,千万别有下一次。”
郁桐花一呆,徐风尘说这句话的气势,令她胆战心惊,仿佛正面对着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好,好……”郁桐花结结巴巴道。
徐风尘把有越哭越严重态势的苏言然推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你看,全是你的鼻涕。”
“哈……”苏言然又哭又笑,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起来。
徐风尘环视了一圈,没了围观的路人。
“今晚我们去酒店住一晚吧,或许还需要搬家,蓝青公寓不能再住了。”
“你们以为如何?”
苏言然抽着纸巾,哼哼唧唧道:“都听你的。”
见识了徐风尘高强的身手,郁桐花自然没什么意见。
倒是祝蕊一直不在状态,等徐风尘问起她见解的时候,祝蕊啊了一声,说道:“全凭徐……徐风尘做主吧。”
“祝蕊,你的身手原来这么厉害啊!”
苏言然和郁桐花毕竟经历过一次凶险的刺杀了,这次很快就能从恐惧中走出来。
祝蕊粲然一笑,“前几天就和你们说了啊,我的身手很好的!能保护得了你们!”
郁桐花想想,祝蕊的确曾说过这句话。
徐风尘给慕容安福回过一个电话,说道,刚才出了些事情……
慕容安福不以为意,给了他地点,嘱咐道,快点来,饭菜他都点齐了,到了就能吃。
好!徐风尘回道。
“走吧,慕容教授请我们去吃饭。”徐风尘道。
郁桐花和苏言然自然对徐风尘唯命是从,点头答应。
祝蕊像是忍不住胸腹里的话,轻声问道:“徐风尘,你方才是到了那个境界?”
徐风尘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苏言然猛然想起,叫做白招距的杀手曾说徐风尘是徐家的弃子,还说了其他信息,由此可知,徐风尘……
她惊呆了!
郁桐花不是H市本地人,不了解这个城市五年前起的滔天骇浪,“言然,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