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打算去,只转头吩咐藿香:“你去取些珍贵药材替我送过去。另外,杂货铺子里从北地带回来的上好皮子也送些过去给师傅。天冷了,正合适做几件衣裳避寒。”
藿香点点头,嘴上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是心底却是叹了一口气——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送东西的话,必然是有常俞一份的。不过如今这样的情形,也的确是不能够再和常俞有什么瓜葛了。毕竟……对方是有婚约的人了,是该避嫌的。
这样的话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就好,谁也不会真说出来。
不过沈玉珊却是不识趣的,或者说是故意的——“咦,不去看看么?额,也是,听说常家那个庶子,已经定过亲了。咱们是要避嫌的。”
“二小姐!”藿香有些恼怒——这不是在戳沈玉阑的伤口又是什么。
沈玉珊目光一冷,似笑非笑:“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奴才也有开口的份儿了?姐姐真是太纵容他们了。”
沈玉阑自然知道,沈玉珊这是在嘲讽自己。不过,她如果在意她也就不是沈玉阑了,当下笑了笑:“忠心护主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玉珊目光更冷,可是面上的笑容却是更甜蜜:“姐姐真是个仁厚的性子。只希望将来姐姐别自己害了自己才好。要知道,大家可不觉得,奴才越过主子说话,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尤其是贵族的那些夫人太太们。啊,对了,说到忠心护主,也是我不小心揭了姐姐你的伤口吧。啊,我真不该提起常家的——”语气听着虽然歉意,可是实际上,她面上却是带着盈盈笑容的。所以,根本就是故意的。
“什么痛处?我竟是不知道。”沈玉阑微微一笑,背脊挺直,“你是说定亲的事情?我倒是不着急。横竖我可以慢慢挑着。倒是妹妹你——别怪我当着你道儿才好。”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也不再理会沈玉珊,自顾自的走了。纵然沈玉珊在原地气得跺脚却是也无可奈何。
走了没多远,沈玉阑却是主动侧头问藿香:“藿香,常俞最近……怎么样。”
藿香咬咬唇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大小姐忘了这些吧。”
“说吧。我想听。”沈玉阑却是坚持。
这样一来,藿香也知道是必须说了——就算她不说,沈玉阑也有别的法子知道。沈玉阑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既然问了,肯定容不得人不办。
“自从老太医中了风,常家就乱了。老太医要是醒不过来,只怕常家就真的散了。至少,那几位老爷,是必然要分家的。就算是现在,也吵嚷得厉害。还有就是,常三太太已经将常俞和秦玉娘定亲的事情宣扬出去了。如今,秦玉娘处处以常俞少爷的未婚妻自处……曾经还递帖子想来见小姐您——不过林妈妈没理会。”藿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玉阑:“林妈妈也是担心大小姐您,您别怪她自作主张……”
“我明白。”沈玉阑却是面色不动,仿佛只是听见别人的事情,而不是……
“常俞少爷似乎不愿意,执意要定亲。但是如今常家这么乱,哪里容得了他做主?而且,现在常老太医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被长辈压着。常俞少爷也不可能真闹得过分了。”藿香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听说,大约老太医这次,怕是情况不好。”
这一点,沈玉阑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常家是医学世家,若是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那么常老太医的病情,的确是有些严重了。
常老爷子是常家的凝聚力量。更是领军人。若是常老爷子一走,常家就会成为一团散沙。因为常老爷子的那三个儿子,的确不是什么有才能的——至少治家的才能是没有的。
沈玉阑知道常老爷子原本是打算将来等常俞成长起来之后,让常俞分出去,然后将常家分开成两股力量,守望相助。可是现在……
常俞还太年轻了。一切都还不到时机。
常老爷子的中风,是和常三太太的所为有关吧?应该是气急攻心。但是,恐怕常家的人,也不会追究这些,反而会隐隐高兴吧?这,就是人性啊。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想——想也没用,常家的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
“让人跟师傅说一声,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请她只管吩咐就是了。我如今也不好去常家。就不亲自过去了。”说完这一句,沈玉阑便是继续往前走,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藿香自然也不会再说下去,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用词还算缓和了,真正的情况是。如今常家的情形,很不好很不好。常俞,被当成了罪魁祸首。备受苛责。加上退婚的事情,常三太太也对常俞很是不好。
常俞……如今日子很难过。不仅来自现实,更有心里上的。
不过,这些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沈玉阑才好。
沈玉阑送东西过去的事情也没瞒着别人,所以,沈峻之很快就知道了。
沈峻之亲自来找沈玉阑说话了。
“听说今儿你送东西过去了?”沈峻之把玩着手指上的与扳指,语气有些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痛快。
沈玉阑也不反驳:“是的,送了些东西过去。听说常老太医中风了。”
“这样也好,毕竟是有教导之恩,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不表示表示。”沈峻之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淡淡的吩咐道:“不过就不必亲自去了。将门千金的身份金贵,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这话,便是对常家有鄙视的味道了。沈玉阑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是的,父亲,我知道了。”
“朝廷,怕是准备选秀了。好几位年幼的皇子该成亲了,而且,圣人怕是也想用联姻来控制和牵制一下各方面的势力。”沈峻之忽然如此言道。
沈玉阑手一顿,抬头看沈峻之:“所以?我和玉珊都在其中?”
“玉珊有了定亲对象,只要抢先定下来,自然就不必去选秀了。”沈峻之叹了一口气,“倒是你——”
“若是我到时候没定亲,就必须参加选秀。”沈玉阑肯定的言道。这几乎是必然的结局。只是……,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去参加什么选秀的。
“这是不能违逆的事情。”沈峻之面露难色:“若是寻常的小官,只要装病什么的就能够躲过去。可是……”
沈玉阑明白沈峻之的意思——凭借沈峻之现在的身份,只怕装病是逃不掉的。圣人,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甚至……她觉得,就算她定亲了,如果定亲的对象,不是那位满意的对象话,怕是也会被强行的改变过来。比如——对方出了什么意外,然后不得不退亲?
沈玉阑冷笑了一回:这怕是天家用惯了的手法。
不过……“我不做人侧室。更不允许成亲的对象有侧室。所以,我绝不会嫁给皇子。”沈玉阑几乎是断然的开了口。
沈峻之一愣——随后下意识的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我也很担心。毕竟,真到了那一步,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现在随便找个人先将婚事定下来?”沈玉阑定定的看着沈峻之,淡定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是。”沈峻之对沈玉阑很快想到了这一点,既有些预料之中,又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原本以为,多少沈玉阑会有些在意。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从容淡然,甚至从容淡然的得让人不自在了。
“既然如此,父亲就决定了吧。”沈玉阑淡然开口,仍是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倒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
与其抗拒,倒不如接受了。逃?是,凭着她现在的能力,或许不是逃不掉。可是……从此之后就要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见不得光。她不愿意。而且,迟早都是要成亲的,所以没必要回避。
纵然对方不是常俞,可是对她来说,或许会更好些。至少……就不用愧疚了吧?
所以,其实没什么好抗拒的。
“不过,对方不许纳妾。名义上的妾侍决不许有,而且,更不许有庶子。若是做得到这一点,父亲又觉得合适。就尽快定下来吧。”沈玉阑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没办法,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一开始就说好才是。不是她真的吃醋,而是,她不想浪费时间和功夫在内宅争斗上。更不允许自己将来的子女因为庶子的存在而有任何危险和烦忧。
所以,这些事情是要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说清楚了,将来就能省心不少。
“你这孩子——”沈峻之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得沈玉阑说得未免太过直白了。哪有还没定亲就将这些条件都说出来的。
“若是可以,家世也不必太好了。不然,怕是将来我要低人一头过日子。”沈玉阑想了想,再提出一个要求来。
沈峻之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你倒是想得周全明白。”就是有些明白得过头了,让人觉得妖异。明明相差不过一岁,沈玉珊和沈玉阑的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沈玉珊看起来更像是一般的被娇宠坏了的娇小姐。
可是沈玉阑……却懂事明理得根本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倒是老气横秋的。可偏偏,沈玉阑看起来,却是更让人觉得心疼些。
尤其是那天,沈玉阑明面眼底有泪,可是嘴上却是强硬又果断的退了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