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越想越是觉得心寒和慌乱,良久都没说话。
一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二则是因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过如此。
想她招惹了谁?竟是被扯进了这样的争斗里头?一时之间,又觉得有些不公平——都说,享受了什么待遇,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可是她享受了什么待遇了?或者说,原本的沈玉阑,享受了什么了?十岁之前,完全在乡下长大。除了吃喝不愁之外,根本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没见着。好不容易回京城了,路上就死了。得,这下她过来了。可是却更凄惨:吴氏死了,她一人战战兢兢的沈家求生存,受了多少委屈?就算她是外来的,不是原本的,却也算不上享福吧?
没享福,反而要摊上这样的事情,沈玉阑真是觉得听倒霉的。
当然,现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最关键的是,要用什么法子化解?不过,怕也是不容易。人家动了那心思,事情也闹出来了……她能怎么着?除了咬死了不肯和人共事一夫之外,也还真没其他的法子。
“怎么了,吓住了?”齐宇舟倏地睁开眼睛,略有几分戏谑的味道。仿佛在嘲笑沈玉阑的胆小。可是沈玉阑却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担心,当下瞪了他一眼——这人说话难道就不会好好说?非要让人难受不可么?
“是被吓到了。”不过,沈玉阑随后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如实言道。也不怕齐宇舟笑话她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但系的。”齐宇舟重新闭上眼睛,恢复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们越是争,圣人就越是不会将你轻易许配了人。现在各方势力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圣人可不想冒险,被你的亲事给打破了平衡。若是你真愿意嫁给顾蒙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愿意。除去顾蒙,就还有一个九皇子。但是九皇子已经要娶你妹妹了。所以,你就放心吧。其他几个皇子……都没有那个可能性的。”
沈玉阑听齐宇舟这么一分析,倒是还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这会子再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到底也是让她安心不少的。
当下,她便是不由得朝着齐宇舟一笑:“多谢你了。”
齐宇舟睁开眼睛,瞅了她一眼,目光里带了几分笑意,面上却是不在乎的样子:“多余。”
沈玉阑知道他就喜欢如此,倒是也不恼,反而笑容跟灿烂几分:“总要说一句的。不然,我岂不是更不好意思了?”
齐宇舟便是没再说话,沈玉阑也就安心的养神了一会儿。等到快要到沈家的时候,齐宇舟却是下了马车,自顾自的家去了。
沈玉阑知道齐宇舟这是怕有熟人看见了,回头说闲话,自然心里感激他的细心体贴。不知不觉的,心情竟是也好了几分——倒是将宫里带出来的阴霾都给驱散了。
然而刚走到沈家角门处,却是又被人拦住了去路——这次却不是什么沈玉阑欢迎的人了。
当听见顾蒙声音的时候,沈玉阑心里有些微微的烦躁。干脆不出声,只当自己不在。她是半点不想理会顾蒙的——到底是尴尬的。毕竟两人差点成了亲,本就尴尬。加上他娶的又是金荷。
谁知顾蒙却是不依不饶,就那么大刺刺的喊道:“玉阑,我知道你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沈玉阑沉默,心道:有什么可说的?事到如今,实在是没话可说了。
本以为如此顾蒙也就死了心,自己离去了。可是让她吃惊的是,顾蒙竟然连礼义都不顾了,没规没据的,竟是直接冲过来要掀马车帘子。
沈玉阑人无可忍,心中又烦躁,顺势抬手就狠狠的拍了一下,将顾蒙的手拍开不说,还将帘子死死的压着了,口中更是冷冰冰不客气道:“好了,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你再这么纠缠下去,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身为大家公子,又是我姐夫,难道就这样无礼的唐突你的小姨子?”
这话自然说得半点不留情,甚至略带了几分羞辱的意思。
顾蒙那头沉默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玉阑说得羞愧了。
就在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完了的时候,顾蒙的声音却是又响起了:“玉阑,你难道就这么狠心?我对你……你竟是连面也不想再见我了?”
一听这话,沈玉阑顿时勃然大怒——顾蒙这话,任谁听了,怕是都要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又什么情愫,不清不楚的,怎么叫人不生气?而且,那一副情圣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儿?她可是不记得她和顾蒙之间,有过什么瓜葛!
“够了。”沈玉阑气急败坏的挑开帘子,钻出马车,冷冷的瞪向站在地上捂着手背的顾蒙:“你若是再胡说,毁坏我清誉,我就真不客气了。别以为我不敢将你怎么样!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既然娶了我姐姐,你就该好好和他过日子,招惹我做什么?”
“你这是……”顾蒙先是被这一番冷喝给弄懵了,随后却是面上一点点露出惊喜之色来,“吃醋了?”
沈玉阑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气极反笑:“人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我不过是在提醒你,我是你的小姨子,是你妻子的妹妹!咱们纵然有什么瓜葛,也只是亲戚关系罢了!”
然而顾蒙却是似乎认定了沈玉阑就是吃醋了,越发的带着笑容,放柔了声音解释:“当时实在是我以为你已经……所以我才答应了。当时你表姐来找我,我想着你和她是要好的,她在你们府里又是那样一个情况……若是我能帮她脱离苦海,你在天之灵一定高兴。所以我才会答应的!我并不是对你表姐如何才会娶她的!我心里……只有你!玉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别恼。若是你真不喜欢这样,那我们可以走得远远的……或者我们替你表姐另寻了亲事……”
沈玉阑断喝一声,又惊又怒:“够了!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顾蒙,你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我也从未说过非你不嫁的话。所以,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吃醋不高兴才这样。而是,你就是我姐夫,我们之间,就该有个姐夫和小姨子的样儿!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不管为什么,你既然娶了我表姐,你就该好好对她才是。就算不是我表姐,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你给我记好了。若是再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常俞离开了京城,一直不承认婚事,你就可以重新和常俞在一起了?”顾蒙忽然沉了脸,锐利的盯着沈玉阑,口中的言语更是有些刻薄尖锐。
沈玉阑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扯到常俞身上去,一下子脑子竟是有些转变不过来,傻傻的反问一句:“什么?”
“哼,我告诉你,即便是如此,也绝不可能!玉阑,你还是死了那心吧。不管怎么样,你都只能做我的妻子!”顾蒙的话,傲然又霸道,更是带着几分疯狂。
沈玉阑皱眉,只觉得顾蒙是疯癫了,不过却是仍旧不客气的冷笑:“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管不着!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我就是嫁阿猫阿狗,也绝不会嫁给你!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顿了顿,想到金荷,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最好好好待我表姐,不然的话,咱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我且告诉你,你既娶了妻子,就不该再朝三暮四,老老实实的收了心过日子才是正经!”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也不在理会顾蒙,一转身回了马车里,直接让马车进了府里。
因为顾蒙这一番搅合,沈玉阑原本刚冒出来的一点子好心情,便是彻底的消失殆尽了。反而只剩下恼怒。
这个顾蒙,不仅不守规矩,而是无耻。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金荷是他自己明媒正娶领去的,如今竟然张口就说要撇开金荷,更甚至还可以将金荷另嫁别人!他到底把金荷当成了什么?玩物么?物件儿?想要就要,不要就扔掉?
这样的态度,不仅让人愤怒,更让人恶心。在沈玉阑看来,作为男人,顾蒙已经完全没有责任感和担当了。这不是在现代,结婚离婚再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反而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下,女子被休弃也好,或是自己和离也好,那都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沈玉阑这会子盛怒之下,倒是还没多想。只觉得顾蒙太过放肆恶心,尤其是那副势在必得的傲然疯狂样子,让她一阵阵的恼怒。
可是等到渐渐的冷静下来,再回想方才顾蒙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一丝丝的异样,却是从心底冒了出来——顾蒙这个样子,难道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不成?这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沈玉阑就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