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海棠转身, 衣袂飞扬, 回坐首座, 伸手取下面纱。
李律抬头一望, 只见她容色逼人,肤如冰雪,眉若远山,眸如寒星,唇如朱丹,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秋水为姿,月为神, 她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绝色少女!他原本想着她即使年轻也要年近三十才对,没想到她看上去和他年纪不相上下。
他出身皇族, 自问美女见过不少,但是从未见过这等绝代风华气质的女子。
海棠道:“你既是我弟子, 我自然要以真容相见,你拜师行礼吧。”她是不太想当女皇,道比当皇帝更加永恒,收个徒弟当皇帝真心不错。
李律见她年轻虽生一丝退意,但想她的本事谈吐, 便恭恭敬敬行完了拜师礼。
海棠笑着点点头, 道:“我在灵州本就有件俗事要了,但是你既然已是我弟子,我便先教你几天,你这几天除了应酬凌振越, 就跟着我吧。”
于是,海棠就开始用最简单的语言,传授一些她的“道”的基本。
诸如此类:
“做任何事,包括做皇帝治理天下,最重要的可以分为四件事,人、财、法和个人魅力,至于儒家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不实用,只不过是当君王的自欺欺人。你看,那些贪官不懂君臣吗,那些乱臣权臣不懂君臣吗?懂!他们比你还懂,该叫的时候叫得比你还好听,但是该做的时候,他们还是为了自己目无君王。因为世间根本就没有天生的尊贵,只有有当君王能力的人才能当好君王。”
“人,是指人才,比如你是皇帝,一个地方水灾旱灾,你要有懂治水防旱的人去管理,又比如敌国来犯,你要有将军领兵去拒敌于国门之外,又老百姓吃不饱,那么你就要找个有办法能在同样面积的土地上种出更多粮食的人。这些事,靠你现在的科举文才和举荐孝廉,写同样课题的空洞道德文章,写出好诗好词的人能行吗?所以,你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首先就要改变用人选人的标准,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你若当政,就可以用政策做一做引导。当然,这不是一夕一朝可以改变的。当你有足够的实力时进行彻底的改革,或者你慢慢的把没用的人撤下来。”
“财,就是钱财。你作为皇族子弟,也知道那句“君子重义,小人重利”在很多时候也是狗屁。没有财,那么帮你做事的人连饭都吃不饱,有多少人会是这样的傻冒?人总要活的,而且每个人都想自己活得好,那就需要钱财,这是人的天性,也是为什么贪腐的人那么多的原因。所以你想要有人帮你做事,你一定要有钱,你要没钱,靠义的话,那只能偶尔有这样的“活在天上的人”或者就几个忠仆帮你做做私事。”
“法,就是做事的法则,你也可以理解为律法和方法的总和,律法不用我解释,方法你也知道,但是现在朝庭的方法是很有弊端的……”
“个人魅力这个说重要它不重要,说不重要它有时又最重要。你们王朝家天下,可是真正君王所用之人又有几人是自己的兄弟手足,兄弟恐怕还要争位自相残杀呢。一个上位者的个人魅力,可以聚集一帮的志同道合者,这样你缺人,别人就给你送人,你缺钱,别人想办法给你挣钱,你遇到困难,别人比你还急着给你想办法。你现在的皇家气度和礼贤下士也算一种个人魅力,关于个人魅力,至少你成功了第一步,我愿意收你为徒,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资本……”
李律忽然笑了,海棠星目一横,道:“你为什么笑?”
“我没有笑。”李律一本正经地说。他一生拜过很多师,但是只有这个师父说起话来这么实在,听着也有趣,说得浅,却字字到点。可是,也只有这个师父,一点都不知道谦虚,而且,他也能摸到她的喜好,她喜欢阳谋,因为她很自信。
“你想成为明君,在我看来,如今阶段人是第一位,积累培养人才。等我这里的事都了了,我去京城,你要是有信得过的人可以送来,我可以考核收为外室弟子。同门师弟,你用起来也顺手。不过,当前之势,李哲当上皇帝,你会不会挡不住他的杀心?当然,这也要看你,你是想要近期当上皇帝,远期当上皇帝?”
“近期如何,远期如何?”他不耻下问,跟着这个师父,根本就不用虚伪客套,越直接,她越喜欢。
“我不太建议近期当,因为你父皇留下的是个烂瘫子,你还不如不要,破而后立。近期收下这个烂瘫子,你就要受制于当前的朝臣们和现在朝庭的各种黑暗保守的即得利益体势力。远期嘛,让李哲当上皇帝,让他去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他自己会被自己作死。而这十年的时间,你可以积累你的人、财、物,又用自己的法则治理一方积累经验。等他死后,你身为大晋最正统的血脉登高一呼,名正言顺。而你手中建立的王朝,用的人都是你的,新朝庭你要用新的方法,也就没有那么大的阻碍。”
李律奇道:“你为何一直说大皇兄会死?”
海棠自信地说:“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格局治理这个国家,况且大晋现在的朝庭已经是腐朽的破屋,纵然修修补补,根基已坏,不是人力可挽。就算他十年内不死,只要你有本事,你让他死,他就得死。”
李律叹道:“可是,我若不为皇,下场也可能是死。”这是身在皇室的悲哀。
海棠却道:“我看中吴地,你可以自请退居吴王,你身为嫡子自退,李哲可能想到你是根本没有为帝之心先放你一马。就算他不放过你,那他就是提前作死,我让他消失有的是办法,不过到时你就只能上位接烂摊子了。”
李律听到“让他消失有的是办法”不禁一滞,皇室中人对于这样的人总会忌旦。
海棠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笑道:“我并不爱权势,我只爱道。不然,要想当皇帝,我自己就可以当,不必教你当。我只想证明,我的道是正确的,所以,我不是开玩笑,我对国师之位确实感兴趣。”
李律见自己的心事被揭穿,只好坦然一笑。
如此数天,海棠就在行官传道洗脑,她讲究开放式教育,李律对她的理论不认同可以提出异议,但是她会从举例和逻辑推理上辨驳对方。关于王者之道,治国之策,一师一徒倒经过数十次的辨论,几乎每一次李律都败下阵来。
他只觉从前太傅教他的某些道都成了渣,也不禁对海棠的博学更生敬佩,她论道是旁征博引实用的知识并不泛泛而谈,因此他更加的信服。
这一切要感谢她上一世四十几年几乎看了欧阳家的两个大书房一半的书而且她周游各国见识自然广博。
李律因为被洗脑忙没什么时间去见凌振越父子,但是凌振越父子倒是来拜见李律。李律招见他二人时由海棠、余有涯陪同,凌振越向李律说起北疆诸事,于是又有了实在的课题。这里虽是架空时代,但是有些事能在现世历史中找到原型,而海棠对世界历史和中国历史也是如数家珍,对军事战略战术也了然于胸。她扯开课题推演,凌氏父子也觉豁然开朗,李律见连凌振越这样的名将都对她推崇,于是更是打心底把她当做明师。
第六天,在行宫大院,海棠重新蒙面,招来李律的亲信侍卫,开始教授武功。她根据每个人的特质把金庸系的一些武功分别传给李律的二十个亲信侍卫。
虽然她许多自己都没练过,但是她有秘笈在身,加上自己的一些理解,边演边讲。现在时间不多,他们能领悟多少就先资质了。
善掌法外功的,她传授降龙十八掌或者蛤/蟆功。
善鞭的她传九阴真经中的白蟒鞭法。
善爪功的,她传鹰爪功或九阴神爪。
善使剑的,她就把六大派的精妙剑法传下,她练独孤九剑已久,她也讲一些对剑的理解。
甚至有一个跟随二皇子一起长大的太监,二皇子小时候对他有救命之恩,也是二皇子心腹,她把辟邪剑谱默写出来交给他。这个她没深度研究过,可是要靠太监自己研究。
这些人是她首批外门弟子,他们都是练武之人,海棠虽是女子,但是她的绝世武功还是很让他们崇拜的,二皇子又拜了她为师,他们能当外门弟子并不会被辱没了。他们各自被传适合自己的武功,有了新的目标,都激动不已,对于海棠在武学上的“见解”都不禁惊骇向往。
至于二皇子,她花了一夜时间默出了半部《九阳真经》交给他,让他自己好好练,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教授他独孤九剑。往后的火候如何,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到了第十三天,海棠告辞,说一年内会去京城找他,就离开了。
海棠在灵州城中的成衣店寻了身简朴的衣服,扔下银子就走了,她到无人处换下,又扮作平民百姓的样子,依着记忆去了木家。
海棠到了木家才想到,木家真的很穷呀,那么穷还想供着大儿子小儿子读书,结果把姐姐和妹妹给卖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海棠把那些金子拿出来,几乎闪瞎了木家四口人的眼。
海棠道:“爹,你用这点钱,到衙门弄个路引官碟,说是举家要去江南做生意,让他们帮帮忙。”
木母道:“闺女,我们为什么要去江南?如今你得了贵人眼,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那下半生就有享不尽的荣华,我们也能跟着沾光!就是你弟弟想要有个功名,那也是将军府一句话的事。”
木母看着女儿当了通房y环,拿回的银钱让他们家十年过着宽裕生活也花不完,心中怎么能没有所动?
海棠怎么会不知她那点钻营,哼了一声,说:“母亲是想我死吗?”
木母忙道:“好女儿,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求你有个好归宿,又有谁能比得上将军府的嫡公子呢?你要是能生下儿子,将来少说也是个姨娘。”
海棠心中怒恨,但是她想木家这样的人家会这样想也不奇怪,这是他们小人物的悲哀和无奈,木母又是原主的亲娘,海棠便压下那口气。
海棠只冷笑道:“这少夫人还未进门,怎么可能允许庶长子出身?娘,你可知道凌将军的妾氏,凌大公子的生母宋夫人的下场?”
“什么下场?”
木母对女儿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可是这个女儿她从小就卖了,这次她回家与往日还有所不同。木家的孩子虽然个个漂亮,但她这次回来变得更漂亮闪瞎村里人的眼,像天上的仙女一般。木母自认为是她在将军府过得好,荣华富贵养出来的。
“让你带儿子女儿回去,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怎么能放心呢?说真的,也不知茉儿是怎么一回事,晶晶都赶到一个小时了,晶晶的学校可也远着着,怎么茉儿现在还没到?”
“爸爸,妹妹一定是路上被担误了,要不要我再打一个电话给她?”只听阮晶晶柔声说。
阮正刚道:“不用了。你们都回去,我要静一静。”
“让瑞杰留下陪你吧?”王淑芬忽推了推儿子,儿子是她的王牌。
阮正刚看了看年少清秀的儿子,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阮茉儿并不想与王淑芬母女碰面,连忙走到隔壁间躲了躲,见王淑芬母女走后才出来。
推门进阮正刚的病房,只见阮正刚脸色苍白,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
阮正刚近年来为阮氏操碎了心,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全身检查,这一次他腹痛难忍被送进医院,被查出已经是肝癌中后期了。
阮茉儿有前任的记忆,所以知道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又爱又恨。爱的是,他是一个好父亲,恨的是他做的错事累死了同样爱她的母亲。
……
阮茉儿听着医生说着他的病情,心中不好受,她在局中便不仅仅是章小鱼了,原主的感情那么真切地刻在她的身心之上。
“医生,我爸爸……他还有没有得救?”
“他已经是中后期了,就算是换肝,病变率仍是很高。况且,我们这一直有阮小姐的体检资料,您作为直系亲属肝脏也不匹配。要在晚期之前找到非直系亲属的匹配的肝太难了。”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
阮茉儿如没了灵魂般走出主治医生的办公室,眼泪夺眶而出,回到病房时,阮正刚正和阮瑞杰说话。
“茉儿,过来。”阮正刚向她伸出手,她木然着脸走了过去。
“爸爸……”
阮正刚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分外慈爱柔和,叹了口气,说:“别担心了,我也一大把年纪了,该见识的风浪都见识过,该享受的也享受过,这一辈子,我不亏,只苦了你母亲。”
“爸爸,你别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并不觉得后宫女人的伪装和手段能瞒过皇帝,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但是平常的准则是大家怀着明白装糊涂过日子,花弄影却直面真相。她到底还是靠着皇帝现在迷恋。
在后宫,她的家世太差了。父兄弟妹都还要靠她。
她会把握机会走别的路的,思维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