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种话了吧。对了,我们走后,单雄信怎么想?你觉得,能把他拉过来吗?”
唐瑛笑笑,没有直接回答秦琼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别的:“去年你们走后,我去河北走了一趟,对窦建德进行了一番了解……”
“谁?”营帐外突然传来张小六的喊声,打断了唐瑛的话。
“放肆,这是秦王殿下。”
唐瑛和秦琼一愣,赶紧站了起来朝外走。
李世民带着三大心腹谋士走过来,还没走近,就被张小六拦住了。李世民阻止长孙无忌的呵斥,扬声喊道:“王英兄弟在吗?”
“秦王。”掀开营帐门出来,唐瑛冲张小六摆摆手后,把李世民往营帐里让:“手下弟兄不知是秦王,得罪了。”
“呵呵,王英兄弟的手下很机灵。”李世民边说边躬身进了营帐,冲秦琼笑道:“去找你,你不在,本王猜你来了这边。”
秦琼忙回道:“过来找王英谈谈。”
唐瑛最后回到营帐,让几个人都坐下了,自己才背靠行军床坐下:“不知秦王此时过来,有何见教。”
“没什么事过来走走。”李世民仔细打量了唐瑛一番。
卸去盔甲的唐瑛显得瘦弱了许多,白天的淡然依然在,却多了一份漫不经心,如果不是唐瑛那时不时观察他的目光还是那样肆无忌惮,李世民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人和早晨的神箭手重合在一起。
“不知道王英兄弟住军营是否习惯。”打量完唐瑛本人,再看看非常简单的营帐,李世民含笑问道。
“以前就习惯了。”
“哦,王英兄弟带过兵吧?”李世民看似无意地随便聊了一句。
“带过。”唐瑛一点也没犹豫,在这些人面前,隐瞒不是好方法:“最多的时候,我带过三百弟兄。”
李世民对唐瑛这种坦白也很欣赏,既然别人不拒绝说实话,他当然要多问点事出来:“王英兄弟为什么没继续带兵呢?”
“一场大仗,死伤惨重,不想再继续了。”唐瑛语气很淡地说了一句。
李世民看了一眼秦琼,联系到秦琼早晨说的那些话,他心中有了些感触:“多年一起的弟兄离去,的确是件很悲伤的事。不过,能活下来,还是该争取活的更精彩才对。”
唐瑛顺着李世民的目光看了一眼秦琼,她不知道秦琼还对李世民说过什么,因此不便再说什么,干脆选择了沉默。
见王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李世民笑了一下,换了话题:“叔宝和王英兄弟相见甚欢吧?”
秦琼忙道:“是,臣正在和王英谈去年臣等离开王世充后的一些事情。”
“哦?王义士知道秦将军他们走后王世充的表现?”房玄龄反应非常快,抓住秦琼话里的信息,马上就问出他所关心的重点问题。
唐瑛却是微微一笑:“不知道,我并不在洛阳。”
房玄龄略有失望地看了看秦琼:“哦,王义士不是洛阳人呀。”
李世民奇怪地看了看房玄龄,旋即明白了房玄龄的暗示,也拿眼睛看秦琼了。这个王英要帮你把你母亲他们安全转移出洛阳,又怎么会不在洛阳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秘密?
房玄龄一句问话出来,秦琼身上冒汗了,见李世民也疑惑地看向自己,他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唐瑛为他解围了。
“我帮秦将军安置好秦母等人后,就远离洛阳去了河北。秦将军他们离开郑王之事,我也是听说,刚刚正在好奇呢。”
李世民和房玄龄,以及长孙无忌互相看看,都对这个王英的大胆而感到惊奇。当着他们的面,肆无忌惮地说自己去了河北,这人的胆子真不小。
既然王英这么干脆,李世民也不想转弯抹角地打听了,也干脆就问:“王英兄弟去河北可是去见窦建德?”
“没那个打算,只是想了解一下夏王的为人处事而已。”唐瑛的回答也很直率,明摆着就告诉李世民了,我就是去考察窦建德的,现在也是在考察你。
唐瑛的话中含义李世民听出来了,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个王英,还真是特别:“那,本王能不能问问,王英兄弟对窦建德的印象如何?”
“仁德敦厚。”
李世民拿眼睛看房玄龄了。房玄龄领悟,笑道:“这么说,王义士是看得起窦建德了。听说窦建德在河北深得民心,看来不虚。”
“的确。”唐瑛继续实话实说:“窦建德称夏王之后,任用了一班隋朝的遗老大臣,制定了一系列利民措施,把河北诸郡治理的夜不闭户,是获得了不少百姓的拥戴。”
唐瑛不看自己眼色一个劲说窦建德的好,把秦琼给急的出了一身汗:“王英,窦建德那是假情假意,不是……”
唐瑛丝毫不领秦琼的情,对他的暗示是一点也不予理睬:“秦将军错了。就王英一路上所见所闻,窦建德制定轻徭薄税的政策是实,对于战乱中的民众来说,绝对是好事。他获得河北民众的拥戴也不虚。”
“依王英兄弟所见,窦建德和我李唐相比,如何?”李世民并没有生气,相反,他感觉到,王英如此直言不讳,一定还有别的深意。既然王英了解窦建德,也到过长安,那么,他对长安这边也一定有所体会,作为一个中立的人,王英嘴里的话怕是要比身边这些人真实的多。
“对民众的管理,相差无几。”唐瑛也不避讳这个问题:“作为帝王,夏王稍逊一筹。”
李世民眉毛一扬:“为何?”
唐瑛知道李世民想听什么,也知道李世民想要考察自己,想到秦琼询问自己的事,唐瑛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既能让自己暂时保持中立立场,也能看看作为秦王时期的李世民为人处事方面的与众不同:“虽然夏王采取了一系列惠民政策,但他的班底在我看来,却无长久之时,也无可取之处。”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互相看了看,眼中有一丝笑。唐瑛看在眼里,却不予理会,她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怕是以为她在故意吊秦王的胃口,以显示自己的能耐。可惜,她不是那些俗人,有些话,她想说就说,不想说,别人逼也逼不出来。
李世民没有注意到心腹在怀疑唐瑛的用心,他神情关注在唐瑛话中的含义上,见唐瑛说话说一半,他有些不耐烦:“继续说。”
唐瑛看他一眼:“没了。”
“没……了?”李世民不相信地看着她:“何为无长久之时?何为无可取之处?”
唐瑛也不相信地看着李世民,不会吧,我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夏王任用的都是大隋的遗老大臣,没有培养自己的治理人才,当然无法长久。”
李世民那个郁闷哟,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没想到,难道这些就是王英不看好窦建德的原因?王英貌似说了实话,可是,又像保留了不少。只是,该如何问下去呢?堂堂的秦王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说实话说一半的人,不由得看向了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明白李世民的疑惑与为难,长孙无忌笑着接了下去:“王英,窦建德既然是仁德敦厚之人,那投靠他的人才应该很多,虽然以隋朝遗老为主,但他的班底不该这么薄弱,不堪一击吧?”
唐瑛淡淡地回他:“仁德敦厚,要看是怎么一个仁德敦厚法。他的仁德敦厚吸引不到有识之士。”
“哦?”李世民的兴趣来了,他意识到,王英现在说的,怕才是想告诉他的:“王英兄弟似乎对窦建德的仁德敦厚很不满?”
唐瑛就等李世民这一句,马上有些咄咄逼人道:“夏王的仁德都是有目的的,有针对性的。这样的仁德,我不认为能够持久。”
“目的……”李世民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抓住了唐瑛话中的含义。
“光是收买人心用不着表现的如此特别。”唐瑛不理李世民探究的目光,继续说:“夏王所重用者,不是降将就是隋之遗老。偌大的河北和山东,也是人杰地灵之处,但,夏王似乎没有网络什么人才。我想,并不是没有人,而是这些人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不出名。夏王对这样的人才,怕是不屑一顾吧。我想不明白,夏王自己也是一介百姓的出身,为何也如此看重一个人的家世?”
唐瑛这一番话说出来,李世民再看看秦琼低下的头,有些明白了。看来,自己早晨问秦琼的问题,秦琼跑来找答案,结果引起这位反感了,前面说了这么多,却只是发牢骚暗讽自己而已,自己想听到的一点也没说:“这……有良好的家世,学识自然会好许多。或许,也容易被发现。”
唐瑛冷笑:“自魏晋以来,崇尚攀比祖宗荣耀,这股攀比之风,到现在依然很兴旺呀。”
李世民有些尴尬:“这……呵呵,呵呵,呵呵。”
“秦王也喜欢这样寻找人才?”唐瑛不放松地追问了一句。
“本王不看重这些,只要是有用之才,本王都会任用。”李世民一本正经地回答唐瑛。
唐瑛微微一笑:“李唐果然比夏和郑都强,很注重人治嘛!”
房玄龄眼见的气氛不对,赶紧起身笑道:“已经很晚了,秦王,该休息了。”
李世民笑了笑,站了起来:“也罢。王英兄弟有什么需求,尽管对叔宝说,本王嘱托叔宝好好照顾你,不要客气。”
唐瑛站起身来相送:“多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