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流从窗下走过,挑担的,吆喝的,窃窃私语的,含笑而去的……坐在这个临窗的二楼小酒馆贵宾席上,唐瑛悠然自得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假装看不见对面那个欲说还休、坐立不宁的魏征。
“来啦……”
声音响起,唐瑛才回过头来望去,只见店小二一溜小跑上来,将酒菜一一摆放在案几上后,笑着冲唐瑛哈腰点头:“二位爷,酒菜上齐了,慢用。”
唐瑛冲小二一笑,从袖拢里捏出一枚铜钱,递了过去:“麻烦小二哥了,别让人打搅了我们的清静。下去吧。”
店小二受宠若惊地接过铜钱,一个劲地点头,倒退了好几步,才转身跑下了楼梯。唐瑛目视店小二离开后,依旧将目光转向窗外,继续她的酒楼之上观风景。
“唉……”魏征长叹一声,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斟满,伸向唐瑛这边,犹豫了一下,才给唐瑛斟满酒。
“先生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唐瑛假装不知道魏征在叹些什么,转身过来,端起酒盅闻闻味道:“嗯,不错,这长安的酒,味道就是比洛阳的烈。不过,比不上咱们瓦岗寨的烧刀子。”
魏征苦笑,端盅一饮而尽。
唐瑛却是浅浅地抿了一口,品尝了几样菜肴,笑道:“今儿可是我请客,先生这样愁眉苦脸的,倒是让唐瑛也高兴不起来了。难不成,先生不喜欢看到唐瑛升官发财?”
魏征正在往酒盅里倒酒,唐瑛这句话一说,他的手一抖,酒撒在了桌子上:“没,没有。”
“没有?”唐瑛暗自好笑,却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魏征问:“那,先生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与我有关吗?或者,说来听听,就像在瓦岗寨那样,咱们一起分析分析?”
魏征心里这个憋闷呀,唐瑛越逗他,他就越想哭,重重地把酒盅往案几上一放,他终归沉不住气:“唐瑛,你,你……唉,你怎么还留在秦王府?”
“咦?我留不留在秦王府,有什么关系吗?先生此话从何而起?”
“唉。”魏征摇头:“你一个……总归不太好吧?还,还什么右监门校尉,这可是武职。”
唐瑛眨眨眼:“武职不好吗?文职太累了,我喜欢武职,没事的时候,轻轻松松地拿俸禄过日子,多自在!你也知道,相比来说,我倒是宁愿不当官,可……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在陛下面前一个劲地进言,陛下开了金口,我能怎么办?抗旨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呀!”
魏征嘴角一咧,简直是欲哭无泪了。他本是好心好意想把唐瑛从秦王府弄出来,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更没想到,唐瑛一向讨厌权贵,讨厌当官,啥事都敢拒绝,偏偏这次却答应了下来。他悔呀,可却不好说出来……
眼看着魏征被自己噎的难受,唐瑛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报复心,不再捉弄他,正色地说:“先生的好心,唐瑛都明白,所以,今天我是真心感谢你的。”
魏征见唐瑛把话说穿了,他长叹一声:“唐瑛,我的确是在太子面前举荐了你,可……唉,唐瑛,你能不能离开秦王府?那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再说,我也不相信,你会同那些女子一样,贪图什么……”
魏征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唐瑛再不清楚他的意思,就成傻子了。可唐瑛真没想到,魏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性别,还能由着李建成跑去要自己,他难道已经对李建成忠诚到这种地步了?还是另有所虑?按照她对魏征这个人物的认知和相处后的了解,魏征不应该是这种不顾情义的人。莫非,魏征是不希望自己搅进这场兄弟之争中?很有可能,要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住在秦王府如此耿耿于怀。
沉默了好一会儿,唐瑛自嘲地一笑:“原来先生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魏征又叹口气:“开始是不知道,后来太子说了以后,我,我……”
“您还是觉得唐瑛之才浪费了可惜,所以,依旧建议太子向陛下提出延揽唐瑛。”唐瑛故意装作没听出魏征的主要意思:“先生有为国惜才之心,远比那些以性别说事的人强上百倍。大唐有先生这样胸襟远大的臣子,真是国之幸、君之福。唐瑛有先生这样的朋友,也是此生之幸。”
唐瑛一脸真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让魏征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得闷闷地夹了几筷子菜,塞进了嘴里。
唐瑛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边思考着对策,眼下,她已经和魏征在某些方面走上了对立面,但,魏征以后毕竟是贞观盛世的缔造者之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对自己也是一片好心,这种情义也让唐瑛感动,自然就不想和魏征真正闹矛盾。
想了想,唐瑛为魏征斟满了一盅酒后,笑道:“虽然我目前的官职不是先生和太子殿下期望的那种,但陛下给了我通事舍人的职务,还下旨让我在国策等方面尽心辅佐太子。”
魏征点点头,没有说话,朝廷的明旨已经下发,他清楚这个通事舍人的含义所在。为此,太子李建成的确不满足,但他却和李建成的想法不同,他心里既有期望,也有内疚。
魏征不说话,唐瑛看清他脸上的内疚表情后,却是微微一笑:“那日与先生分手后,我想了很久,先生说的对,国家历经多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为了和我一样的小民能过上平稳的日子,我也该做点事。所以,先生放心,唐瑛绝不藏私了。呵呵,这也算满足了先生和太子的愿望吧!”
魏征继续苦笑,他那时还不知道唐瑛的女儿身份,可现在……唉,世事难料呀,但愿他没有酿出什么祸事来:“唐瑛,我真心敬服你的才能。可,我还是希望你离开秦王府,无论怎么说……”
“我是承乾殿右监门校尉,要在承乾殿值守的,能去哪儿?先生,得陇就不要望蜀了。还有,我要报恩,你是清楚这点的。至于先生的担心……呵呵,以后再说吧。”
“以后?唐瑛,有些事情你或许还不太清楚,但……”
唐瑛知道魏征想说什么,短短的两天,她做出了决定,也想到了一些可能。但是,在她看来,一些事情能不摆在明面上,最好不要摆出来,否则,对谁都不利:“先生,我想问你对一个人的看法。”
见唐瑛打断了自己的话,魏征无声地叹息一下,不知道唐瑛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但愿她是真不明白,否则,唐瑛若真是痴心帮李世民,绝不会有好日子过。只是,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唐瑛言明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谁?”
“裴寂裴大人。”唐瑛定定地看着魏征,想从魏征的反应中看出一点名堂。
魏征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裴寂是皇上的心腹,晋阳起事的老臣,深受皇上信赖。当然,这个人……呵呵,你的脾性正好和他相冲,他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唐瑛摇摇头:“说不上麻烦,只是感觉不好。今儿早上,陛下突然把我唤了去,说什么想见识一下我过目不忘的绘图本事。裴寂站在陛下身边,那眼光中的含义,让我读不懂。”
“哦?”魏征也是一愣:“难道陛下是考察了你之后,才宣布任命的?”
唐瑛点点头:“昨儿陛下单独召见我,就任命之事通知了我,并没有怀疑我什么,今儿一早却来这一出,我这心里……唉,还真有点那啥的感觉。”
魏征皱眉头了。说实在的,他也看不上裴寂的为人,可裴寂却是一力扶持太子的,太子这方面也不得不靠裴寂在皇帝面前说好话,此人暂时得罪不起。鉴于此,魏征对裴寂采取了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措施。只是,唐瑛这么一说,他却为唐瑛担心了,果然,留在秦王府对唐瑛来说,绝对是一件坏事,只是,这位也拗的狠,否则,也不会……唉。
“不说他了,反正我不做亏心事,有啥是啥,也不怕谁背后搞小动作。”见魏征不好说什么,唐瑛心知肚明地一笑,把话题拉了出去。
魏征慢慢饮了一口酒,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唐瑛,听我一句,离开长安吧,你不适合这里。”
“先生的变化真大。”唐瑛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是该感激你的关心,还是该不满你看不起女人的态度。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难道你要我违抗陛下,逃之夭夭?”
魏征摇摇头,苦笑:“你这张嘴……明明知道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唉,要不就过两年吧,过两年再想想办法。”
“呵呵,多谢先生关心了。”唐瑛嘿嘿笑道:“不用过两年,过两天就行。”
“嗯?”魏征抬头了,疑惑地看着唐瑛。
“我已经禀明了陛下,两天后就离开长安。”
“啊?去哪儿?”
“河北。”唐瑛叹口气:“先生也该看出,河北乱相已出,我去帮帮义兄。”
魏征眨眨眼:“李世勣?唐瑛,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说吧。”
“单雄信这小子就不说他了,整个一莽夫。李世勣和邴元真什么时候也变成你义兄了?”
唐瑛微微一笑:“在先生面前我不撒谎。是石子河一战后,我受伤太重,瞒别人容易,瞒他们两个却难了。好在你知道我的脾气,连骗带吓唬,他们总算勉强同意为我保密。”
魏征想了想,笑了:“怪不得,石子河一战后,你虽伤的重,恢复的却也不慢。李世勣却是再也不曾向密公提及让你单独带兵的请求了。我原来以为是李密杀翟让之故,今儿才知道缘由在此。”
唐瑛却是一愣:“哦?懋公兄以前经常在李密面前提出让我领兵?”
魏征看她一眼,点点头:“虽然你一直不肯答应,但,李世勣、王伯当、我,包括孟义等,都没放弃过努力。我们几个还商量过,只要你答应,单雄信也放人,他们几个都可以将手中的兵士分一些给你。唉,翟让被杀后,大家心里多少有些顾忌,加上李世勣很快就去黎阳了,王伯当也不去找你了,我和孟义他们几个就都没了兴趣,所以,也就没人再提你的事了。”
唐瑛翻了一个白眼:“孟义……真没想到。哼,不是我说你,先生,我为什么不肯效忠李密,你是最清楚的一个,却还是那么固执己见想把我推火坑里。”
魏征尴尬地笑了笑:“我要是早知道……嘿,不说了,不说了。”
唐瑛也不想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把酒盅一举:“好了,以前的事都别说了。今天这桌酒,一来,算是唐瑛对先生的谢意,二来,也算临别,等我从河北回来,再与先生细说。”
“好。”魏征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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