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王殿下,”容瑕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把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殿下登门,寒舍蓬荜生辉。”
“呵,”长青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这个不速之客。”
“殿下说笑了。”容瑕见他杯中茶水少了一半,帮他续好了茶。
容瑕的手很白,骨节分明,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只要他愿意拿起笔做出一幅画,必能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撒千金不悔。长青王与容瑕好几年交情,但是关系却算不上特别亲密。对于长青王来说,他可以交友广阔,但却不能有密友,所以他即便欣赏容瑕,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你跟静亭侯府的关系好像还不错?”长青王唰地一下打开扇子,在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嗯?”容瑕放下茶壶,淡笑道,“说得上几句话。”
“我还以为你跟那位郡主……”长青王注意到容瑕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笑呢,别当真。”
“殿下,还是不要拿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说笑好,”容瑕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转动着杯子没有喝。
“我们京城何时讲过这些男女大防?”长青王合上扇子,把扇子扔到桌上,“再说现在京城里有关福乐郡主与左相家嫡幼子的事情,可算是传得沸沸扬扬。”
容瑕茶杯的水面轻轻一晃,他放下茶杯没有说话。
长青王知道容瑕对这些男女之间的鸡毛蒜皮不感兴趣,但这并不影响他聊八卦的兴致,一边喝茶一边嘚啵。
“也不知道严家怎么教的儿子,一看到美人走不动道了,非要娶班婳那个丫头,”长青王想到班婳的容貌,面上流露出几分欣赏,“不过这丫头确实长得美貌,若我不是她表叔,也想……咳咳。”
容瑕喝了一口茶,仍旧没有说话。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长青王摇头叹息,“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严甄对班郡主情根深种,班郡主对严甄却无慕之意,严甄回去后病了,据说这会儿药石无用,左相府愁云惨雾,差求着班家把贵女嫁到他们家了。”
“严甄病了?”容瑕挑眉,“前几日在石家别庄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石家别庄有意思么?”长青王摇头,“石家人跟他们的姓一样,没什么意思。不过那个石晋,看上去倒像是个人才。”
容瑕皱了皱眉,懒得再搭理他。
“对了,我刚才说到严甄生病,”长青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严家把御医都请了来,结果御医说这是心病,吃药不管用。”
“可怜福乐郡主好好一个美人,不过是长得美了些,便招来这种祸事。天下婚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严甄闹成这样,简直是把班家架在了火上烤。”长青王对严甄这种书呆子没什么好感,“所以说老子最烦这种书呆子,整天摇头晃脑读书,真见到美人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礼义廉耻,孝道仁德全部抛在了一边,害得好好的姑娘受他连累。”
讲八卦的人最讨厌自己兴致勃勃的说,而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长青王见容瑕一直是那副淡淡地模样,越说越没兴趣,最后只能起身告辞。
出了成安伯府,长青王讽笑一声,他还以为容瑕对那位福乐郡主有几分心思,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但凡正常男人,若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女人被别人惦记,怎么可能是这副反应?可怜倾国倾城貌的班郡主,因为一个沉迷她的男人,又陷入了流言之中。
每每这种事,世间人总是嫌弃女人红颜祸水,可是容貌本是上天赐予人的厚礼,有人陷入痴迷,不怪自己定力不够,却怪对方太美,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他向来好美色,却不待见别人对绝色如此刻薄。
长青王说得并不夸张,严家此刻确实是愁云惨雾。严夫人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儿子,差点哭哑了嗓子,她嘴里虽是骂儿子不争气,心里恨的却是班婳,长着一张祸水脸,勾引了她的儿子,只是她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
严甄的大哥与大嫂小声劝着严夫人,又要担心弟弟的身体,忙得焦头烂额。
严家大哥严茗如今在户部当值,因为家里出了事,他只能向上峰告假。他离开户部的时候,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对劲,但是他只能装作不知,匆匆赶了回来。
这种事说出去,最丢人的便是他们严家,如今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们的笑话。
好好一个儿郎,因为女人寻死觅活,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严茗虽然恨弟弟不争气,可是看到弟弟面色惨白,连参汤都咽不下去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天天虚弱下去。
“御医也没有办法么?”严茗沉思良久,“不如……我们再去求求班家,若是能娶到班郡主,弟弟的身体定能好起来。”
“可是班家不同意这门婚事,若不是那个班郡主拒绝,你弟弟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严夫人擦着眼角的泪,“这不省心的孽障,待他好了,我定要打断他的腿。天下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执着于一个郡主不放?”
严家大少奶奶陈氏站在丈夫身边没有说话,她与婆婆关系不太好,可是身为儿媳妇,她只能忍受婆婆的严苛与挑剔,但是内心对严夫人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听婆婆这么说班郡主,她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全天下美人确实不少,可是有几人能及班郡主耀眼?
便是她看到班郡主,也忍不住有些晃神,更别提小叔这个读书读傻了的。
班郡主多符合诗文中的那些绝色女子啊,身份高贵,容貌倾城,服饰华丽,身姿曼妙,抛去她的性格不谈,她是诗文中精妙世无双的神仙妃子。
小叔这一见,不被勾了魂儿么?
别说小叔,只怕京城不少男人都被班郡主惊艳过,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女人不喜班郡主?
身为女子,又有几人喜欢自己的夫君或是心上人被其他女人勾走心神?或许她们心里清楚,错的是好色的男人,但是她们心系这个男人,那么恨的只有把他们勾走魂儿的女人。
“不如再去请人说和说和,”严茗实在不忍心弟弟这个样子,“班家改变主意也是有可能的。”
“谁也不准去!”严晖从外面走了进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床上的小儿子,“你们嫌严家还不够丢人是不是?”
“丢人,丢人,你只想着丢人,孩子怎么办?!”严夫人终于绷不住情绪,“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他自己不争气,又能怪谁?”严晖又气又担忧,满嘴苦涩,“人家班家根本不想把女儿嫁给我们,我们这会儿求上门,与以死相逼又有什么不同。”
“我以死相逼又怎么样?”严夫人擦了擦眼睛,厉声道,“我便是求也要求班家把女儿嫁过来,老爷若是拦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你,你!”严晖捂着胸口,气得面色惨白,“你今日若是敢出这个门,我便休了你!”
“父亲!”严茗扶住严晖,忙劝道,“您先坐下,别气坏了身子。”
陈氏也过去劝婆婆,却被严夫人一把推开,她躲闪不及,竟被撞在了旁边的盆景上。
“大奶奶!”陈氏的丫鬟吓得上前扶起她。
“我没事。”陈氏抚着隐隐作疼的小腹,看着严夫人怒气冲冲的背影,扭头看了眼陪坐在公爹身边的丈夫,语气平静到冷淡,“去叫大夫。”
“大奶奶,你怎么了?”丫鬟吓得脸色都变了,大奶奶月事已经迟了十多日,该不会是……
“没什么大事,或许是流产了,”陈氏感觉到小腹处有什么流了出来。
听着四周丫鬟传出的惊呼声,陈氏竟有种解脱感,她看到匆匆朝自己走来的丈夫,一点点扬起手,使出了全身力气,打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陈氏被血染红的下裙散发出浓浓地腥味。
班家几口人听到下人来报,说左相夫人来了时,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意外。
班恒扭头去看姐姐,姐姐染着丹蔻的手里正捧着一只雪白的细瓷茶盏,整个人看起来美得有些惊人。左相夫人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她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吃了一块点心。
阴氏冷笑一声:“他家养出一个窝囊废,还想要我宝贝闺女嫁过去,他们家算什么东西。”
“我去让人把她赶走,免得闹心。”班淮一拍桌子,要唤下人进来。
“慌什么,”坐在上首的老妇人终于开口了,她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刮着茶盏,“有本宫在,我看谁敢要死要活的逼本宫的孙女嫁人。”
大长公主把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茶盏发出喀嚓的声响。
她这句话像是定海神针,让班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婳婳是本宫的亲孙女,身上流着一半的皇家血脉,严家人配不上她。”大长公主面色淡淡,用绢帕轻轻擦拭着嘴角,“他严家人寻死觅活与我们何干。”
“要死死远一些,别碍了本宫的眼。”
大长公主冷淡的嗓音里,带着冰寒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