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亲家公!”
冯氏和盛七爷、王氏一起惊呼出声。
周怀轩霍然回头,看见自己的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头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支长箭,那箭尾兀自轻轻颤动,迎着清晨的阳光,反射出七彩的光环,映在周怀轩眼里,竟让他觉得双眸刺痛。
狭长的双眸眯了起来,血气氤氲,寒气和杀气一瞬间迸发出来。
他反手狠掷,一直带着不离身的匕首以比刚才的弩箭还要快上百倍的速度被他投掷出去。
“啊——!”不远处似乎传来一个男人闷哼的声音,好像是击中了目标?
周怀轩往旁边侧身掠过,身形高高跃起,如同一只展翅九天的大鹏,追着那匕首投掷的方向而去。
他身形快如鬼魅,兔起鹘落,几个纵跃,就逼近了那放冷箭的起始地——一个静谧的小松林。
一个黑衣黑帽,头罩黑布的高大男子没想到周怀轩来得这样快,忙从怀里取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点燃了火折子,然后扔到小松林里落得满地的松针上。
松针带油,本就特别容易点燃,而且松针烧起来烟特别大,非常呛人,那烟瞬间腾空而起,浓的可以熏腊肉了……
那男子被烟呛得咳嗽两声,用手捂了嘴,让手上特制的强弩扔到火里,转身拼命狂奔。
周怀轩追到近前的时候,被火阻了一阻,然后是浓烟滚滚,熏得他往后退了一步,只好择远路追出去。
但是对方好像功夫也十分高超,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怀轩铁青着脸,来到神将府大门口,将在这里打扫整理的军士的下人叫了过来,问道:“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人冲出去?”
那些人满脸迷惑地道:“没有啊?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呢,并没有看见黑衣人出入。”
周怀轩抬起头,鹰隼般的利眼往远方看去。
神将府前长街寂寥,日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泛起焦黄的光,甚是刺眼。
周怀轩眯了眯眼,突然听见从远方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原来是进宫面圣受封之后的周怀礼带着亲兵回来了。
周怀轩漠然看了一眼,转身进去了。
……
周怀轩一走,盛七爷和王氏一起上前,将周承宗扶了起来。
盛思颜坐在小辇上,眼睁睁看着着一幕,心里痛不可仰。
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总有人在暗处三番五次要害她的性命!
盛思颜看得清清楚楚,那支弩箭,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周怀轩自然是宁愿送了自己的命,也要护她周全。
而周承宗自然是宁愿送了他自己的命,也要护着周怀轩周全。
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算计,他们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如今她也为人母,除了丈夫,还有孩子的牵挂。
难道她还能放任那人在暗中百般挑衅?
盛思颜抿了抿唇,一向和气柔顺的脸上露出坚毅的棱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爹、娘,赶紧把公公头上的箭取下来吧。”盛思颜嘶哑着嗓子道。
她昨夜生孩子,虽然并没有如同一般的产妇一样大喊大叫,但是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嗓子都倒了。
盛七爷探着周承宗的脉搏,肃然道:“脉相未熄,试一试吧。”
冯氏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怔怔地看着面如金纸的周承宗,却发现两眼干涸,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大爷还有救吗?”冯氏轻声问道,很是镇定。
王氏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们尽力而为。”
箭射在头上,后果可大可小。
不必射在胸口,那是肯定活不了了。
射在头上,有可能一箭致命,也有可能从此晕迷不醒,当然,也有可能没有性命之忧,过一阵子就醒过来了。
这得看箭射的深度,还有部位是不是致命。
盛七爷唤了外面的护卫过来,将周承宗扶着坐了下来,然后按了按他中箭的地方,沉声道:“是得把箭拔出来。”
箭头是铁铸的,铁锈入脑,重伤多半是从此而来,所以应该尽快拔出来。
但是箭头入脑,要拔出来,就跟倒钩钩肉一样,对脑袋会造成什么伤害,谁都说不准。
盛七爷看来看去,摇头晃脑地道:“幸亏那箭从中间裂开,里面出来的那支箭细得多,应该不会有太大伤害。”说着,对几个护卫道:“按住你们大爷,使劲儿摁好了。——我要动手了。”
那几个护卫忙上前,一起摁住周承宗的肩膀。
盛七爷用手比划了几次,然后握住那支箭簇试了试,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能将那箭簇拔出来。
以他的本事,大概得回去拿刀给周承宗开颅,才能取箭了。
但是一开颅,周承宗死的机率又大了很多。
盛七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我的劲儿不够大。你们谁来试试?”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都不敢动手。
范妈妈和樊妈妈看着,迟疑着道:“要不要让他们试试?”指了指院门外守着的另外六个堕民精英说道。
“不用了,我来。”周怀轩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他追踪那凶徒未果,又不想在门口跟周怀礼表演兄弟情深,所以提前回来了。
盛七爷大喜,忙道:“太好了!来,握住这里,手要稳,劲儿要准,力度要恰到好处,特别是要快……”
唠唠叨叨的话音未落,周怀轩已经手臂一长,将那支箭闪电般拔了出来。
“啊——!”周承宗大叫一声,痛得醒了过来。
他翻了翻白眼,很快又晕了过去。
盛七爷忙抢上前,给他喂了一粒药丸,道:“先保住他的心肺。”然后从身边的药箱里拿出止血的白药,洒在那伤口附近,再用白色纱布将周承宗的脑袋一圈一圈缠起来,对那些护卫道:“抬轿子过来,带他去盛国公府。”
等轿子来了,盛七爷就先带着周承宗回盛国公府去了。
得,除了盛思颜、周怀轩和刚出生的小婴孩,就连周承宗也要去盛国公府治伤去了。
盛思颜索性道:“还有显白,别忘了他。他受了重伤,跟我们去养伤吧。”
周怀轩点点头,四下看了看,突然问道:“阿财呢?”
盛思颜也觉得奇怪,纳闷道:“昨天从清远堂出来的时候,它还跟着呢。”想了想,心里很是不安,叫了木槿过来问道:“阿财去哪儿了?”
木槿皱着眉头使劲儿想了想,摇头道:“奴婢记得阿财跟我们从清远堂一起跑出来了。后来,奴婢跟着盛国公夫人往另一边去了,看见大少奶奶没有跟上来,我们还着急来着……”
一着急,就没人注意阿财了。
周怀轩看了看盛思颜,正要说话,就听见冯氏手里抱着的小婴孩大声哭了起来。
冯氏忙低头劝哄,周怀轩走过去,皱眉道:“别哭了。”
但是这一次,他说了也没用,那孩子越哭越大声。
刚出生的孩子虽然爱哭,但是没有人有他这样大的嗓门和力气,简直是嚎得恨不得整个内院都听得见他的声音。
盛思颜揉了揉额头,很是头疼地道:“婆母,把他给我吧。”顿了顿,又道:“兴许是饿了。”
从出生到现在,她还一次奶都没有喂过。
好吧,其实她还没有奶……
准备的奶妈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还得慢慢清理,或者也就不敢用了。
盛思颜从冯氏手里接过孩子,十分怜惜地用面颊蹭了蹭他的额头。
那孩子的哭声小了点儿,但是没过多久,又嚎了起来。而且也不像是饿了。
盛思颜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哭得昏天黑地,浑身皱皱巴巴的小猴子,道:“你这到底是不舒服啊,还是示威啊?”
简直像是淘气的孩子在外头受了欺侮,所以狂哭找帮手,呼朋引伴,再去跟人决一雌雄的意思!
周怀轩眉头攒成一个结,盯着那孩子看了一会儿,耳朵像是听见什么声音,突然动了动。
盛思颜抬眸看见周怀轩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啦?听见什么了?”
周怀轩转身就走。
他大步离开听雨阁的院门,拐向旁边的小路。
只见荒无人烟的小路上,一只身上被熏得有些烟灰的小胖刺猬,正窸窸窣窣往这边爬。
它背上的小尖刺里顶着一个紫色的东西,有些怪模怪样的。
周怀轩皱了眉头,负手道:“你跑哪儿去了?”
阿财顿了顿,继续往前爬。
听见前面那孩子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阿财似乎爬得更快了。
周怀轩跟在阿财身后回到听雨阁的院子里面。
阿财一爬进来,盛思颜怀里孩子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盛思颜抬眸,看见是阿财过来了,笑着道:“咦,阿财回来了?”
阿财爬到她的小辇边上停下来,抬头看了看盛思颜和她手上抱着的襁褓,黑豆似的小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用黑黑的小鼻头触了触盛思颜的脚边。
盛思颜低头,看见阿财背上顶着的东西,笑道:“你这又是跑哪儿摘花儿去了?”说着,弯腰下去,从阿财背上取下那紫色的东西。
将那紫色物事摊开在自己的手掌上,盛思颜的眉梢重重地跳了跳。
只见这是一个跟她曾经在梦中见过的橙色面罩一模一样的紫色面罩!
一样的京剧脸谱花纹,但却是通体紫色!
“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盛思颜面色一肃,哑着嗓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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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