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然后的然后
邵逸!
她在心底轻而易举的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邵家刚刚承认没几年的私生子,凭着一张出挑的脸,和敢于和邵家正牌少爷撸起袖子干架的勇气,在进校之初很是风云了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不知是不是邵家教育有方,邵逸慢慢低调下来,极少跟邵大公子碰面,逐渐成为了学校的透明人。唯一不透明的,是他永远高挂在排行榜第一名的成绩。
杜若在学校很少见到他,模糊的印象都是一个远远的瘦削的背影。
然而此刻看到他的脸,她却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谁。
男生丢了玻璃碎片,目光扫过她的时候就像是扫过了一堆垃圾,没有任何停留的掠了过去。
他伸手抹掉了额头上的血,转身在女人持续不断的尖骂声里重新进了屋子。
从这个角度可以模糊看见他弯腰忙碌的身影,女人的叫骂和不停砸在他身上的零碎东西对他来讲仿佛不存在。
杜若知道自己该走了,太阳这么大,巷子这么乱,继续呆下去说不定会有人来抢劫。
可不知为何,她的脚步却像是被钉死在了原地,目光也不受控制般的紧随着男生。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瘪了的铁瓢蹲到屋外开始淘米。
屋内的女人这时开始大声嚎哭,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男人是个不要脸的贱人,生个儿子也是个狼心狗肺贪图富贵的小杂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嗓音悲苦凄厉,冲破薄薄的劣质木门清楚的传到耳边。
然而邵逸蹲着淘米的侧脸却十分专注,对这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杜若愣怔的看着他,灼热的日光让她眼前出现一团模糊的白色光晕。
这光晕里,她看着那个少年沉默而平静的淘米,洗菜,做饭,将饭菜端到那个还在哭叫的女人面前的桌子上,再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顾自的坐在桌边,就着哭声吃起来。
屋内昏暗而狭窄,屋外同样肮脏灰暗。
那个少年穿着洁白的衬衫,落座在污迹斑驳的场景里,面对他醉酒的疯癫的刚刚才用啤酒瓶子砸得他脑袋出血的母亲,安静得如同一片湖泊。
彼时的叛逆少女看着这片湖泊,却脑袋昏昏然,产生了中暑一般的错觉。
而且这一中,就是好多年。
·
江面吹来一阵暖风。
沈翩跹勾了勾自己凌乱的头发,伸手在发呆的女子面前挥了挥。
“喂!醒醒!做梦呢?”
杜若猛地清醒过来,眨眼间面前出现少女漂亮得不像人的脸。
“所以呢?你是因为小时候看到严逸被他妈揍了一顿还无怨无悔的给她妈做饭,就这么喜欢他了?”
沈翩跹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组词非常失败的讲述中,艰难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杜若轻蔑的看了一眼她满脸“你在逗我”的神色,高傲道,
“你懂什么?没有真正看到和了解,你是不会明白的。”
拜托我也不想明白好么?
沈小姐悄悄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
“然后呢?你从此就变成了他的尾巴?过程里总得有点惊心动魄或者浪漫的桥段吧?”
杜若哼笑一声,道,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拉倒。”
失去八卦机会的沈小姐悻悻的合上了饭盒盖子,刚好即将开戏,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杜若坐在原地,一边等待着还没赶到的外卖,一边出神的望着江面。
然后?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不自知的初恋已经开始,却被那个愚蠢的叛逆少女当做了好哥们儿之间的情谊。
等到高中时她幡然醒悟,少年身边已经有了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生生憋住满腔感情,直到少年变成青年,他那个漂亮的女朋友为了前程远走高飞,他却已经再无心思接受任何人。
十年的时光将一切变得物是人非,那个少年每天都会去淘米做菜的贫民窟的小房子,后来被抬出一具上吊自尽的女人尸体。
那一天她就站在外面,看着他冷静的将女人从绳子上抱下来放到床上,然后有条不紊的为她擦脸换衣,给殡仪馆打电话。
声音礼貌而麻木,像是石块落进深不见底的湖,空洞的听不见任何回声。
随后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最后做了一次饭菜,依旧是两碗两筷,规规矩矩的摆到桌子上,两人份的食量,被他一个人全部吃光。
这场景其实和多年前相似,只是少了女人尖利的哭叫声,青年的额头上也没有被砸破的血迹。
然而这画面落在杜若眼底,却叫她痛得几乎窒息。
她甚至认出来,那根在他身后摇晃的用来上吊的绳子,还是前不久他为女人买的,用来防蚊的纱帐。
·
外卖终于送到了。
杜若垂下眼睫,看了一眼手机提示,站起来准备去接外卖。
转身的时候,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从修车行走出来,将手里的饭盒递给她。
“剧组多出来的盒饭,你要吃吗?”
杜若看着他,带着几分惊喜的笑起来,
“当然要,我还以为你不管我死活了呢。”
男人淡淡笑了一下,
“沈翩跹让我给你的。”
杜若:……
一口老血梗在胸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