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科幻空间 犯罪心理:罪与罚

项钏之死

  长长的甬道,黑漆漆的。转过一个弯,朋友们时不时爆发的欢呼声也被抛在身后,周围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董金来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也是害怕的,至少不能当着这么一般朋友认怂,他很明白自己如果现在掉转头回去,他们会怎样嘲笑他,这是对他身为隐形孩子王身份的一种挑衅和侮辱。

  他努力定了定心神,将手机举得高一些,希望这点点荧光能照得更远更亮些。然而黑暗还是紧紧环绕着他。

  硬着头皮又走了大约七分钟,这小小的防空洞就基本见底了,透过微弱的光,董金来能看到一面墙,他大松了一口气,天知道这破地方再往里深一点他就忍不住宁可被嘲笑,也要掉头回去,太他大爷的吓人了。

  嘿嘿,终于走到头,跑过去拍张照片就回去,然后让那帮怂货们看看,老大就是老大,他们还别不服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头,站到墙跟前,比起个傻里傻气的剪刀手,然后闪光灯过后,他正满脸笑容地准备欣赏自己师呆了的样子。

  “鬼啊!~~~~~”董金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在自己身后的地上,被手机清楚地拍到了个穿着一身白的女鬼!就躺在他身后的地上,可是他的身后,明明已经有一堵墙了啊,哪里还有女鬼的容身之地!他不想回头去看背后究竟有什么,可是照片上那清晰的人头和四散的长发以及刺眼的白是那么真实,让他没办法欺骗自己那只是强光突然闪现在黑暗中折射反射各种奇特的传播方式造成的成像错觉。

  他知道,他应该低着头卯足劲一路狂奔出去不回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只要他跑出去,删了手机里的照片,他刚刚见到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他也可以骗自己那都是假的,只是他一时眼花。

  但他偏偏就像脚底下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动,脑袋还十分不听话地想要向后转,哪怕在他身后,是会让他恐惧到发疯的东西,他的身体就是不听控制。

  就像恐怖片的经典镜头一般,董金来以极缓慢的速度转过头,颤抖得拿着手机照明,看向刚才照片中出现女鬼的地方。

  离得近了,董金来才看到,原来他贴在他身后的那堵墙并不是直的,而是在他右手边大约半米的位置有个凹陷,可能是战时用来存放物资用的,然后,在那个凹陷部位里,一个人形物体一动不动地躺着,哪怕有光照在脸上也没有反应。

  董金来手脚慢慢开始发凉,只有裤子里传来些不正常的热度,他想要后退着慢慢离开,试图不惊动前面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但是他刚迈出一只脚,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经历过这阵仗,他跑不动,只能放声大哭。

  防空洞的洞口是空气主要流通的换气口,门口玩游戏玩得正嗨的一群人渐渐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从洞里面传来的似悲似喜,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哭声因为离得远了,又是在防空洞这种空旷的洞穴里,雌雄莫辨,跟着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邪风一起吹来,让这帮孩子都吓坏了。

  他们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就曾经没遮没挡的开过很多玩笑,讲鬼故事都是他们的保留节目。当时听着,也许哈哈一笑就过去了,没有谁真正往心里去,可是配合上此时从洞内传来的不知是人是鬼的悲泣声,往昔那些恐怖变态的鬼故事现在突然从他们的脑海深处冒出来,让人脊背发凉!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叫了声“鬼啊”然后手脚并用从缺口爬了出去,有人带头,大家全都慌不择路地往外跑,直到所有人都跑出老远,缓过神来,才开始互相嘲笑对方的幼稚胆小,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八成是董金来那不安好心的家伙扮鬼哭来吓唬他们,他们居然就这么上了当了,现在回去,指不定就能看到董金来在洞门口那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真是够了,这臭小子是算准了他们听得鬼故事多了,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会不自觉去联想,然后像刚才那么狼狈地逃出来。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回过味来的众人现在可谓同仇敌忾,摩拳擦掌地想要回去将董金来打得求饶。一行人跑回防空洞,董金来却不在门口笑得直不起腰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还是不断传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再一次四散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至于董金来去了哪里,谁还想得起来。

  防空洞会闹鬼一事经由这些孩子传到家长的耳朵里。人生阅历在那摆着,当然不像孩子们这么轻信世界上有鬼的瞎话。他们原本以为孩子就是单纯地为自己逃课找个借口,因为老师告状的电话早早就打过来了,家长们早就已经准备好等自家的小兔崽子回来要狠狠收拾一顿,都已经是上初三的大孩子了,还这么不好好学习,这样下去还能考上高中嘛,一等一的名校他们不敢奢望,普通的总得上一所吧,不然十几岁还未成年的孩子就要到社会上混去,不得耽误一辈了,父辈们辛苦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孩子们再受他们当年没文化吃过的苦吗?这绝对不行。盼得眼睛都绿了,自家的小兔崽子终于回来,可是那小脸白的真让做父母的心疼,一进家门就扑进他们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断断续续地说什么防空洞闹鬼。

  谁家的孩子谁了解,自家孩子也许不爱学习,有些顽劣,但却不是个会编这么大个谎言骗人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家长一通气,孩子回家都是这种反应,让他们不得不选择相信,这些孩子遇到了什么事。

  就在他们思索孩子们说防空洞里闹鬼的这件事的真实性时,连接到了董金来父母的电话,一起去防空洞的一群人偏偏缺少了董金来,再一审问自家孩子,得知董金来一个人跑到防空洞深处没有出来,然后不久山洞里就传出了疑似鬼哭的声音。家长们心里边都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董金来在防空洞深处遇到什么危险,忍不住哭起来却被这些孩子当成鬼怪了吧?

  好几个小时过去,董金来在防空洞的一个人,黑漆漆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会不会吓坏啊!

  这小兔崽子们干的好事,平时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关键时候吓尿裤子了吧?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训斥自己孩子如何不靠谱,而是赶紧回去吧董金来找到。那防空洞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年久失修,一个半大的孩子别在里边真出什么意外。

  于是一群成年人再次进了洞,人多胆子大,他们一路呼喊着董金来的名字,向着防空洞深处走去,最后在洞内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董金来以及一具“女尸”。

  公安机关接到报警说防空洞内发现一具女尸的时候,没有人把她跟项钏联系起来,可是等警方赶到现场,法医开始尸检后,才发现了这具“女尸”的异样。这哪里是什么女尸,分明是被凶手套上了白色连衣裙和假发套伪装出来的,死者是个地地道道的男性,不是别人,正是警方一直苦苦寻觅其行踪的项钏!

  消息迅速在B市公安系统传开,程功得知后第一时间打给了文沫,告之她项钏已经被害,示意她注意下罗沁的心理状态,如果她承受不了这个消息就先瞒着她吧。但程功显然低估了罗沁对文沫的了解程度,当她看到文沫偷偷摸摸地背着她跑去阳台打电话,回来后虽然神色看似比较正常,却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就是刑警出身,她太明白文沫这种躲闪的态度意味着什么了。罗沁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她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问道:“是不是项钏真的出事了?文沫,你还当我是朋友,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要把我当个傻子糊弄。我也是警察,我明白。”一句我明白,包含了罗沁多少的无奈和绝望,也许她刚刚才习惯于她的世界里有他,现在就要重新开始继续习惯他再也不会回来。

  早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他们两个就不应该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就应该在刚刚认识时,便珍惜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罗沁捧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深呼吸了两下:“带我去看看他,你放心,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项钏不在了,这个孩子是他曾经存在于世最后的证明,我便是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会把他生下来,平安带大,长大后,还让他去当警察,我会很骄傲地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

  罗沁从来没有想过,当她再次回到B市公安局,她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一个警察,而是受害者家属,警察遗孀。

  项钏的尸体被法医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出来,白色的连衣裙和长长的假发套都摘掉了,露出他刚毅的外表。他身上的致命伤在脖颈处,被锋利的类似手术刀的器械割出来的长长的口子,切断了颈动脉和气管,死亡是极短暂的过程,他没有受什么苦,这也是法医现在唯一能够安慰罗沁的地方:项钏死的时候很平静,没有受过太多的折磨。

  事实上以他当时的体力他也没有办法反抗,项钏从失踪到死亡,已经过去整整七天,法医在解剖时发现,他的胃内空空如也,胃酸已经有侵蚀胃壁的现象,这说明他在七天之内滴水未进,哪怕凶手最后没有一刀给他个了断,再不进食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何况他的手腕和脚踝处还有深深的勒痕。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抓走项钏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杀害他,但为什么没能直接给他个痛快,而是先将他关了许多天,饿得一丁点力气都没有,才最后给了个痛快就不得而知了。

  文沫好说歹说才在昨天劝住了罗沁,让她捱到今天尸检结束后才来。那怕死亡将他们分别,项钏在她眼中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她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却怕他只希望她记住他最美的一面,他的落魄悲惨一定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展示出来。所以哪怕昨天晚上罗沁任凭所有的人轮番劝说都没能合一下眼,却仍然顽强地等待到了今天,一切检验完毕才来。

  法医很贴心地将项钏脖子上的伤口做了掩饰,乍一看,项钏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胸膛不再起伏。

  自罗沁第一声压抑的哭声响起,文沫便退出了解剖室,将空间全部留给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所谓天妒英才,大抵如此。

  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碰到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出事,任谁也没有办法永远保持理智和冷静。文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在眼窝中打转了好几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上一次见到项钏,他还是满脸幸福期待自己孩子降生的准爸爸,他和罗沁之间的互动充满了柔情蜜意。可再次相见,却已天人永隔。凶手不光是杀了他,更是在他死前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不给吃不给喝,让他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睁睁地感觉着身体机能逐渐衰退,却什么也做不了。等死,远比死亡更折磨人。到底是谁,与他又有什么仇什么怨??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功从上面下来,看到的就是文沫倔强着微微昂起头,脸上带着点点泪痕的模样,他的心被狠狠拧了一下,锥心得疼,他默默地走过去,将文沫揽在怀里,哪怕一句话也不多说,他就像一座山,此时此刻成了文沫的依靠。

  文沫再也绷不住悲伤,开始无声地哭泣。为项钏,为罗沁,更为所有奋战在一线,用生命和热血维护着社会秩序、已经牺牲的同行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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