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现山寨货了。
这是钟意看到那个招牌之后的第一反应。
她本来以为这个时代民风淳朴,不会有掺假搞杂之事呢,其实在商业一事,无论哪个时代,商人们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脸长眼细,看上去很有心机。
因为这块招牌,他的茶水生意卖得不错,好几个人在围着他要凉茶买。
钟意买了一碗,尝了尝,立刻吐了出去。
沈澈心思一动,对钟意说:“给我尝尝。”
男女授受不亲,钟意立即吩咐静容再去买一碗,沈澈却摆摆手,就着钟意没碰过的那个碗边,抿了一口,也吐了出去。
“太难吃了。”沈澈说,“根本就没有清心茶的清冽甘醇,简直是一碗浑汤!”
不仅是沈澈与钟意,所有买了凉茶的人都说难吃,有几个摇头叹气,凑在一起说道:“还想着闲了去那个白鹤楼尝尝清心茶,结果这么难吃!”
“可不,”另一人附和道,“茶这么难吃,点心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着就纷纷摇头走掉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再买一碗。
那中年男子也不着急,看到顾客都走了,眉眼间更是流露出得意之色。
钟意走上前,直接对那男子说:“你这清心茶,与我在东城花街上白鹤楼里吃到的,味道可不同,你这是假的吧?”
那男子横眉立目,立刻说道:“小丫头家不要瞎说,我这是在白鹤楼亲自批发来的,怎么能是假的呢?”
钟意又问道:“你去白鹤楼批发的?你找谁批发的?”
男子大言不惭地说道:“掌柜啊!掌柜亲自批发给我十几坛子呢!”
钟意还没怎样,沈澈阴了半天的脸先露出了笑意。他打开扇子,慢悠悠扇了扇,对静容说:“可真是说书一样的本事。”
静容说道:“可真是说瞎话不怕掉舌头。”
钟意挑挑眉头,对那男子说:“白鹤楼的掌柜批给你的?本人就是白鹤楼的掌柜,怎么不知道批给你清心茶了?”
男子上下看了看钟意,捧腹大笑起来,“别逗我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是白鹤楼的掌柜?你们不买茶别耽搁我做生意,快走开!”
钟意眼珠一转,又说道:“谁说不买茶的?你这里所有的茶,我们全买了,给个一口价吧。”
那男子一愣,喝道:“别捣乱!你想全买我还买不卖呢!”
“哦?”钟意眯了眯眼睛,说道,“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不信我是白鹤楼掌柜也好,但是你若不全卖给我,一会儿这里就有真正的清心茶售卖,你觉得就凭你这茶难吃到死的味道,能比得过真正的清心茶?”
男子又上下看了看钟意,开始感到眼前站着的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不是个寻常人,他想了想,虽然让他卖茶的人让他一碗一碗地卖,可也没说不能全部卖出去不是?
“全部的你给我五两银子吧!”男子来了个狮子大张口。
钟意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对沈澈说:“东家,掏钱。”
沈澈摇着扇子看钟意,笑道:“钟掌柜出来逛,不带钱?”
钟意满不在乎地摊摊手,“自己想出门是带钱的,但今天不是有人要我作陪嘛。”
沈澈继续摇着扇子,脸上的笑容比刚刚更灿烂了,他转过身吩咐静容,“把刚刚买花剩下的钱给他吧,然后让他自己砸了这茶摊子。”
静容把一贯钱上剩下的五百个钱递给那男子,说道:“你这些茶我们买了也不吃,你也不准继续卖,就原地砸了吧。”
五两银子变成五百个铜钱,男子气得浑身发抖,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公子哥儿消遣我,你可知我是谁的人?”
静容却一点也不怕,只是把那五百个铜钱扔到茶水摊子上,冷冷地说:“管你是谁的人,我们沈二爷要你做的事,整个京城,还没有不敢摇头的。”
“什么沈二爷沈大爷的!”男子跃过茶摊子就扑向静容,看他的身手,居然有几分练家子的样子,钟意心里一惊,感到这个男人不是个普通的卖山寨茶的。
他一定是有人找来,特意败坏白鹤楼名声的!
静容正要躲闪,却一下没躲开,被那男子抓住肩头,静容却也不慌,脸上竟带了几分笑意,“不是我没提醒你,你要倒霉了。”
那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沈澈已经站在他面前,只用扇柄轻轻敲了他的后背一下,那男子就摔了出去,正好打翻了茶摊子,稀里哗啦一阵响,坛子被砸了个粉碎,流了一地茶水。
刚刚沈澈还站在摊子外面,怎么一眨眼就贴到那男人面前了?
钟意对这位沈二公子,有了新的认识。
这人居然有功夫在身啊。
看来更不能轻易得罪了,惹他不高兴了,给点个哑穴麻穴什么的,岂不是自讨苦吃。
那男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好像身上压着千斤大石似的,嘴里却不服输地喊着:“你们,你们——”
沈澈抽身就走,几乎是擦着钟意的耳朵边说:“快走。”
钟意还待在原地,发丝被沈澈带起的风吹起来,在脸颊上丝丝作痒。他怎么敢这样近的对她说话?
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还没等她出口埋怨,沈澈又回身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带她往前跑去。
“傻站着等被人抓到衙门吗?”又是一句贴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声音低沉,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在里边。
后边传来捕快衙役们的声音,“何人捣乱花市!”
又听到那男子龇牙咧嘴地告状:“小人在这里好好地卖茶,却被不肖之徒砸了摊子,就在前面!”
“跑啊!”沈澈对钟意喊了起来。
钟意只好被沈澈抓着手,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两个人拐进一个胡同,看到捉人的差役们跑过去,这才喘了一口气。
钟意四下看看,发现静容竟然没有跟上来,眼下这个只容一人进出的小胡同,只有她和沈澈。
而且这位沈二公子,不仅依旧拽着她的手,另一只胳膊,还撑在了墙壁上。
这是什么造型?
这不是土豪围堵良家少女时惯用的单手撑墙,将人逼到墙角,用目光对视的桥段嘛!
也不知道是跑得太快累着了还是怎样,钟意觉得自己的心,像在打鼓,而且是要把鼓面敲烂的彪悍节奏。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钟意鼓起勇气抬头看沈澈,沈澈比她高出一个头,她不抬头,看不到沈澈的表情,可她就是想看看……
然后她就看到,沈澈的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像年轻野马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放、放手。”钟意努力地从牙齿里蹦出三个字。
钟意感到自己浑身都像一块烧红的爆炭,烫得她都要爆炸了。
她反复地对自己说:我,我这是怕的,我这是跑的,我这是,我这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