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总统府后院热闹了起来，两个年关才肯回家的小子，给各自的娘领回去。方瑞运气不错，秋菊对儿子的态度就是纯溺爱，重话都没一句，就不要说打了。看见儿子站在跟前，就是一个劲的掉眼泪，刚说两句一看方瑞不耐烦，赶紧就停下了。方平的日子就难过了，吕碧城可没那么好忽悠，拧着臭小子的耳朵，眼角藏不住的喜意，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是一顿好说。方平有着丰富的对付母亲的经验，刚说了几句就喊：“我要洗澡，坐了好几天的火车呢。”

　　果然一听这个，吕碧城也跟跟着偃旗息鼓，忙前忙后的亲自去放洗澡水。母亲对儿子的爱，从来就不要求回报，总是无悔的付出。因为要等方大总统回来，总统一家的年夜饭也就要比寻常人等晚一些。这个时候的方剑雄刚从电台出来，就有事情了。王宠惠拿着一份电报堵在电台门口，电报是新任德国公使蒋作宾所发，称“俄人李维诺夫出访德国，于酒会上就中苏关系缓和一事，俄人以为中苏恶交，必为欧美列强所趁，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开非军事区为中俄贸易区，俄人拟向中国采购轻工业制品，用石油、木材、金属矿石为交易品。”

　　就这么一个事情，方剑雄为难了。这电报现在还没有对外公布，一旦对外公布，国会议员们肯定会表示支持。很简单，利益太大了。苏联没什么轻工业。中国正好相反，几个大型的企业，民间的企业多以轻工业为主。尤其是苏浙两省。纺织业尤其发达，传统膏腴之地，国会里为苏浙商人说话的议员多了。即便是欧亚集团为核心的大型重工业企业，也很难抗拒这个利益的诱惑。民国二十年以来禁止砍伐森林，黄河上游大力退更换林。一系列政策导致民间的木材市场需求很大，再有苏联的石油虽然品质属重油，提炼费事。但是架不住便宜啊。还有苏联的矿石，品质高价格低。拿中国廉价的轻工业产品（纺织品、罐头、药品、橡胶鞋等等）换取苏联的这些原材料，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苏联时期为了发展重工业。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乌克兰大饥荒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大量出口粮食换取外汇，饿死几百万人这种事情，苏联真的干过。据说也干过。中国虽然也缺粮食。但是没那么严重，相比之下中国更缺的是高品位的铁矿、铜矿、石油。在这些东西面前，中国的那些大资本家根本就没抵抗力，何况是很低价的东西。

　　现在这个世界格局跟平行历史相比已经完全走样，中国是强大了，但是周边的日本和苏联虎视眈眈不说，英法在中国周边也各自有殖民地并且商业利益冲突不断。太平洋对面的美国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方剑雄的态度强硬。且中美之间的贸易频繁，美国是不可能放松对中国的遏制。还是那句话。列强是没有好东西的，为了各自的利益，谁可以出卖。平行历史上的二战中后期，蒋介石的政权不就让英美苏联合给卖了一次又一次么？弱国无外交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

　　方剑雄一时也没有定论，只好表示过年之后再说。同时也让王宠惠先把工作丢一边，回家过年，天大地大，现在过年最大。回到家里，一屋子女人和儿女在门口列队相应，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秋菊。这么郑重的场面，把方剑雄给吓了一下，天色已经暗了，这是要干啥？

　　“家里都备好一切，就等少爷回来主持祭祖。”秋菊上前一步，很正式的行礼。方剑雄这才回过神来，每年除夕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吃饭，而是祭祖。赶紧收拾一下，一家人往后院去请老太太，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女人明秀岁数也不小了，居然一直没有嫁掉自己的意思。反正这个女人方剑雄就没打算招惹，一直就这么下去就是了。

　　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太太坐镇，方剑雄领衔，先给祖宗牌位上香，然后是三个儿子次第上前，女眷最后。按照老规矩，妾是没有资格给祖宗上香的，方剑雄的后院都是一般大，所以没有这个讲究。祭祖最后一项是放鞭炮，然后回到堂前开吃年夜饭，接着就是一家人守岁。

　　大年初一方剑雄的都不得闲，早早起来去给各个部门留守人员拜年。忙了一天，晚上还得跟国会的一帮企业家们一道，出席一个新春茶话会。重视教育，重视工商，这两条在新民国一直都是重点。二十五年来，国家实力的提高，主要就体现在工业和商业的快速发展之上。为了扶持工商业的发展，一战之后苏浙纺织业被英日商人联合打压的时候，政府不惜代价的补贴，真正是帮助了民营企业渡过难关。所以共和党执政的民间基础稳固，不是没有道理的。清末和北洋时期，政府哪里会管企业的死活。平行历史上，蒋为首的政府更混蛋，荣家企业在白银危机时因为扩张太快出现资金危机时，宋、孔没有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谋夺人家的产业，这种政府不垮台都是尼玛咄咄怪事。

　　过年期间，谁都可以享清闲，唯独方大总统不得清闲。京城里忙活完了，大年初三就得出门前往城外，给周边驻军拜年。早晨出门的时候，打开车门一看里头，方剑雄愣住了。

　　方瑞和方平都在后排座位上呆着，看见老头都贼贼的笑。方剑雄扭头看了一眼鬓角已经发白的齐二柱，这货嘿嘿一笑也不解释。方剑雄叹息一声，踹了一脚然后上车，给自己俩儿子离家出逃当起了帮凶。当然也没忘记骂一句：滚进去点！

　　“就这么走了？”方剑雄坐停当之后，慢悠悠的开口。方瑞低着头道：“不走就走不成了，约好下午去相亲，我和老二一起。”方平接着道：“我更麻烦，逼着退役呢。”

　　方剑雄对儿子要求很严，穷养小子富养女儿，五岁开始跟着齐二柱学武打熬身子。两人学了一身的本事，都拿老子当偶像，也想闯荡出一番事业。而且方剑雄还没有子承父业的意思，反正凭着各自的本事去挣前程，要不就在家里当个富家翁好了，一生衣食无忧。

　　对自己的儿子，方剑雄还是满意的，不过有的事情也不愿意做的太过，于是淡淡道：“你们要理解母亲，既然不愿意相亲，就自己找一个，半年之内带回家给我看看，不然就都乖乖的去相亲，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就范。”

　　车到火车站还有几百米，就把两人给丢下了，兄弟俩各自背着包，在此拱手告别。

　　“你有想好的么？”方瑞笑着问，方平嘿嘿笑道：“海军医院有个护士不错，就是出身一般，反正我们家也不将这个，回去就给她生米做成熟饭。”说着指了指肩上的军衔道：“我现在是上尉了，上士同志。”方瑞哈哈哈大笑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的军衔一定比你高。再不济，我怎么也得比你先弄出条人命来。”兄弟俩从小一块长大，年龄相差不多，感情响当当好。此时一别，各自克制内心的不舍，挥手之际：“一定不要丢了父亲的脸面！”看着方平上车的背影，方瑞喊了一句。方平头也不回，大声道：“海军自青岛之后，只有战死鬼。”

　　一个南下一个北上，豪气万丈的告辞时，丝毫没注意到在某个角落里，一双属于父亲的眼睛正在注视他们的离去。世界大战也没几年了，方剑雄嘴上不说，心里很清楚到时候这俩都得上阵厮杀，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老天的意思了，反正方剑雄不打算干涉。

　　“你也不怕两位夫人活埋了你！”方剑雄笑着骂了一句，齐二柱很狗腿的上前赔笑道：“这不有您顶着么？”方剑雄叹息一声：“我到不是矫情，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不过这年月孩子不经历风雨长不大。当年在芜湖起兵，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步步危机。后来得老师相助，才打开了局面。”

　　“大帅的儿子，一定不会给大帅丢人的。”齐二柱这次不是拍马屁，相当的由衷。

　　想起过去，就跟昨天似的。方剑雄感慨完毕，上车继续他的行程。家里这会也没闹腾起来了，吕碧城还好一点，儿子留下纸条偷跑的事情实际上她知道却没拦着，秋菊看见纸条，也就是拿着纸条坐着发呆，一直在偷偷抹眼泪。

　　中苏谈判决定在正月十六重新开启，苏联方面没有在故作矜持。通过蒋作宾这条线，在德国私下里秘密接触了几次之后，基本达成了一致。莫洛托夫准备启程之际，一个新的消息导致行程往后推了几天，日本方面表示愿意就两国高层互相展开接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