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爷子的寿宴,就在苏氏的海景店举行。
从几个月前开始,这家店就贴出了通知,不再接受这几天的订桌和预约了。
这一日,苏氏的海景店,只办寿宴。
能够来参加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怕其中出现了几个看起来很低调的,那也只是看起来很低调罢了,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厉害。
陶羡穿着正式的礼服,和苏若彤、苏长青一起在门口接待客人,陶一得到底年纪大了,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做接待工作,便在最里头的一间休息室里坐着,只跟特别亲厚的人呆着说说话,一般的客人是连他的脸都不太看得到的。
这个大家都很理解,若是谁家有九十岁的老人,也是这个待遇。
陶羡这几年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虽然说他还是一直做幕后,而且因为年纪大了,不像那些小鲜肉们出镜率高,但是获得的尊重却比以前多了太多了。
人们都喜欢事业有成的人,但若是这个事业有成的人,同时也是个家庭和美的人,那他收获到的赞誉,是会加倍多的。
而且,陶羡不但家庭和美,事业有成,家里的两个孩子也教育的非常棒,自己的妻子也是不弱于他的女强人,这几乎让很多人嫉妒死了陶羡,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呢。
人生赢家陶羡笑呵呵的,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了,连太阳都照耀的分外暖和。
正在一家人和陆续来到的客人寒暄之际,忽然,一辆轮椅车被推了过来。
陶艾民自觉来的已经不算晚了,现在不是才上午十点嘛,但是一看苏氏海景酒楼门前这热闹的样子,心头火气,这些客人们都想干什么啊,竟然那么早就到了,他们有病啊,寿宴是要十二点左右才开始的,来这么早坐着干什么啊。
而且,他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不是说好了让他也跟着招待客人的么,怎么现在成了陶羡和他老婆孩子在门口招待客人,把他陶艾民的脸朝哪里放。
陶艾民阴沉着脸,让两名男护工把自己推到了陶羡的面前,说道:“陶羡,这么早就来了客人啊。”
他脸上覆盖着纱布,看不清楚本来长什么样子,也看不出来表情,只让人觉得怪渗人的。
本来陶羡正在和京城过来的一个姓赵的老者和他儿子说话,这家人跟陶一得的老朋友了,陶一得交代过,他们来了,就直接带去屋里跟陶一得说话。
那姓赵的老者跟陶家关系好,本来应该认出来陶艾民,可是奈何现在陶艾民不但样子大变,气质也变化的太大了,他愣是没人出来,还以为是苏若彤家这边的亲戚呢,笑呵呵的说道:“这位是?”
“赵爷爷,这是我爸。”陶羡无奈的说道:“爷爷说了,您来了,直接去屋里见他,我带您去吧。”
“等等,我也要去见老爷子,我还给老爷子带了礼物呢。”陶艾民立刻见缝插针的说道。
陶羡微微的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父亲好,倒是赵行老者吃了一惊:“原来是艾民啊,好多年不见了,你可变样了,你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陶艾民呵呵一笑:“哎呀,是孩子们不小心,做了个蛋糕,结果里头全是热酱子,我也不知道,喷我一脸,这可不个把月了还住院着呢。今儿老爷子过寿,我怎么也不能不过来,给他挡挡酒也成。”
“呦,你这还受伤呢,可不能喝酒。”
赵姓老者虽然隐约听说过陶艾民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人家的事儿,今天老爷子过寿,陶艾民伤成这样还过来,恐怕关系也没传说中那么糟糕,面子情他还是要给陶艾民的。
两边说这话,陶羡带他们去找陶一得了。
陶一得坐在一张舒服的大椅子上,在厅里和人说着话,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老朋友们孩子辈,真正当年跟他平辈相交的并不多了,他都九十岁了,还能有多少朋友跟他一样有福气活到这么大岁数啊。就算是他,十几年不是也病歪歪的差点儿挂了,后来被孙媳妇好好的调养了一番身体,才枯木逢春。
看到赵姓老者,他激动的差点儿站起来,因为赵姓老者今年八十七了,本来他就没打算能看到赵姓老者的,只以为他会委派个儿子或者孙子来。
“老赵,你怎么来了……”陶一得的话说了一半儿,又看见了后面轮椅上的陶艾民。
陶一得一开始也没认出来陶艾民,还在纳闷,那轮椅上的人是谁啊,难道是老赵家的什么孩子,生着病也被拎过来拜寿了,怪可怜的。但是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来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可不是伤了脸,在新海住院嘛。
好多话梗在喉头,陶一得竟是没心情再说出来,见到老朋友的惊喜,瞬间被陶艾民来了这盆冷水泼了一头。
陶羡看见爷爷眼中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想见陶艾民,但还是硬着头皮夹在中间周旋。
陶艾民看到陶一得,高兴坏了。这几年陶一得没怎么呈现出老态,反倒是陶艾民自己衰老得快,头发全部白完了,而且还掉发,一头稀稀拉拉的白发,加上那个衰老的体态,以及太阳穴附近露出来的层层叠叠皱纹,又是坐轮椅,又是脸上受伤,瞧着比陶一得岁数还大呢。
“爸!我给您拜寿来了,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这时我给您准备的寿礼。”说着,陶艾民高兴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只盒子,递给了陶一得。
屋里的客人不少,拢共四五十个,全都看向坐着轮椅的陶艾民。
早十几年,他们也见过陶艾民,那时候的陶艾民还没有跟陶一得撕破脸,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猛一看见这样的陶艾民,众人都吃了一惊。
太可怕了!这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帅大叔么?
“好了,我知道了。陶羡,带你爸找个房间休息去。”陶一得冷淡的回应。
“爸,你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啊!这是你以前一直想要的,限量版本的卡地亚手表!我找了好久才给你买回来了,花了这个数。”陶艾民着急的喊道,比划出一个巴掌给人看。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这个手表了。”陶一得道。
陶艾民挠挠耳朵:“就是你年轻的时候出去谈生意,跟刘家一个叔叔这么说的,刘家叔叔那时候就带了一只,爸爸你一直夸那表好看呢,儿子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陶一得失望的看着陶艾民,如果今天陶艾民送上来的东西真的符合他的心意,也许他会收了,还会对这个儿子记上一笔好,但是这算什么玩意儿?十几年前他谈生意的时候,跟生意伙伴随口说上的场面话,他倒是记得了?却不知道自己这个老父亲真正喜欢什么。
陶一得早就不记得自己有夸过别人戴的什么手表这件事了,陶艾民记得,恐怕是因为陶艾民自己对那手表久久不能忘怀吧。
“行了,陶羡,带你爸下去吧。”陶一得失望加上生气,语气非常不好的说道。他年纪大了,现在都不怎么遮掩自己脾气了,场上的人看见他真的生气了,一个个都打圆场,哄着陶一得。
“陶叔,今儿您是寿星,可不许挂着脸!高兴点嘛,这也是艾民兄弟的心意,像我,都不记得我老子年轻时候喜欢什么了,跟艾民兄弟比起来,我就是个不孝子!我要是早知道我爹喜欢什么,好好哄着,我爹一直高兴着,今儿怕是也有机会跟陶叔您喝一杯了。”
一个明明比陶艾民年纪还大,但是却看起来很精神的六十多岁老头,给了自己一小巴掌,对陶一得赔笑道。
这是陶一得一个早年特别好的朋友的儿子,子承父业,生意做得非常大,自己还是政协委员,可以说是人中龙凤了。
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帮腔,不管心里再看不起陶艾民,都在说场面话。
还有一个笑道:“哎呀,我可最喜欢表了,我家里有一柜子呢,我家那口子每回跟我脾气,都说要把那些表都卖了,吓得我好几年没敢买新的了,陶叔,今天占你的光,让咱们也看看这表呗,要不然我回去可要惦记的好几年睡不好觉。”
所有人都在笑嘻嘻的帮腔,陶一得的火气消下去一点,今天他过寿,不给陶艾民脸面,也要给客人脸面呢。
于是,他便把那放表的盒子给掀开了。
一只看起来非常古朴的手表被放在盒子里,边上镶了一圈碎钻,那碎钻有些黯淡无光,表盘的最上方被碎钻拼出来一个蛇头,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这表也好,钻也好,都瞧着不如新的那么闪亮了。
但场上的人有好几位,却是面色古怪了起来。
他们是对奢侈品名表很有研究的人,平时自己也收集的,对这些表说起来头头是道——这哪里是真正的绝版限量款名表,根本就是假货!甚至都不是那个牌子的表,是人造假做出来的,只不过在上面多加了卡地亚的一点儿元素罢了,然后再做旧一番,弄成古董表的样子。再仔细一看,那表上面的钻石也都不是真正的钻石,根本就是廉价的锆石罢了。
坑爹啊!
顿时,好多人的心底都冒出来这句话,谁家送礼给自己父亲送一个假表的啊,真是不够丢份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