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赦可以觉得欣喜,可是他想教出来,不是这样一个人。下午驯马场上平心静气问出来的那一句话:"好看吗?"虽然平静,已经算是警告。
倚在赵赦肩头的真姐儿静静听着他说话,是慢慢的,说上一句停一停,再说上一句。
当然全是教训。
不是厉声厉色,却也足够吓人。真姐儿又白了脸,低声回答道:"知道了。"
她知道赵赦为什么会生气,他生气的未必是真姐儿同人有来有往,而是真姐儿没有告诉他,私下里发泄自己的醋意和不满。
烛光憧憧中,真姐儿缩在绫被里只看着地下。赵赦把她连人带被子往怀里抱一抱,一只手在真姐儿小屁股处拍了一下:"再淘气就狠打。"真姐儿骤然受到袭击,"啊"叫了一声,人从被子里跳了一跳。再落下来时,她满面通红;而赵赦,是忍俊不禁。
不能离开赵赦怀抱的真姐儿,把绫被往上一拉,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绻到了绫被中。赵赦对着这一大团绫被笑出声来,又抱了一会儿,把这团被子放到床上,再把满面羞红的真姐儿从被子里挖出来,给她盖好被子到肩头。
烛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安平王含笑轻轻伏下身子,双手按住欲躲的真姐儿双肩,轻轻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重新直起身子,叮嘱道:"好好睡,夜里有打更、巡营的也不要怕,表哥就在外面。"
真姐儿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直到赵赦出去,才动一动僵直的身子,翻身往里闭上了眼眸。
赵赦出来,看到赵吉和赵祥在外面给自己铺好床铺。红笺和绿管正在收拾床上被卧,又看夜里茶水。
"真姐儿睡下了,你们进去陪着吧。"赵赦说过,赵吉送上他的佩剑,赵祥为他系好在腰间,跟着他出去还要巡营。
卫将军白岩,倪将军观等人候在帐外,见赵赦出来,倪观在卫白岩身后推一推他,卫白岩躲了一下,两个人嘻嘻而笑。
"什么事!"两个将军嬉皮笑脸,赵赦极是不悦。卫白岩推了一下倪观,笑着道:"你说,老倪,这话是你开的头。"
赵赦沉下脸。卫白岩和倪观一个比他大几岁,一个与他差不多大,原来是赵赦在西北帐下的将军。这两个人都是京里人,赵赦想法子把他们调入京都护卫,是他在京中安插的人。
军纪最为严整,丘八们最为无赖。战场打过一滚再回来的,生死都不惧的人,平时无事,都是尽日取乐。
"你们乐到我头上来了吧。"赵赦走去巡营,将军们后面跟着。倪观嘻笑解释道:"王爷,是我和卫将军在打赌,我说..."他把声音压低,其实周围寂静,士兵们多为入睡,他大可以不必这么低声也能人人听到。
压低声音的倪观还是在嘿嘿笑:"沈姑娘一定是和您一个帐篷,卫将军说不会,说什么守之以礼..."卫白岩抢过话来:"我是说王爷是个守礼的人,就是同住在一个帐篷,也是守之以礼,这老倪,他胡说八道。"
倪观不服气地回头,一张大脸在月下哈哈:"王爷在西北,就是这样住的。"赵赦紧紧抿着嘴,当兵的最会撒野,现在玩笑开到他的头上来了,他还能听下去。
在西北军中,只带真姐儿去过一次。有时候是住在一个帐篷里,为安全这没有办法。为着给人看规矩礼仪的时候,才和真姐儿分开住。
这有什么关系?赵赦别的地方是一丝儿不错,出外的事情,保不准也是有的。他借着月光对着倪观和卫白岩没有好脸色:"你们两个人下午嘀咕个没完,就是背后议论我?"
两位将军噤声,步子随着赵赦没有停,但是头垂下来,双手抱拳,躬身道:"王爷息怒,末将们从没有见过沈姑娘,所以开个玩笑,请王爷莫怪。"
赵赦唇边是一丝冷冷笑容,斜着眼睛正要再训斥几句,突然看到倪将军脖子上有几道血印子,再看他的唇角也有一块。唇边本就是红色,有淡淡血痕也看不出来。现在倪观是垂下头,月色把他面容照得清清楚楚,正好全落在赵赦眼中。
"你这脸上和脖子上是怎么回事?"赵赦动了疑心,倪观一下子大窘。卫白岩等几位将军都是掩口而笑。赵赦停下脚步,将军们也随着停下。赵赦冷冷地注视着倪观:"这又有故事了!这不会打猎被鹰抓的吧?要是你打士兵,士兵把你打成这样,这笑话可就大了!"
倪观听出来赵赦语气不好,脸都急红了:"哪一个士兵有这样能耐!"再看赵赦脸色更沉,赶快放低声音规规矩矩地回话:"回王爷,这是..."下面迟疑着拖长着音说不出来,脸色涨得血红,比刚才还要红。
"是倪将军老婆抓的,"一个将军替他回答了。卫白岩笑得吃吃的,把倪观的话全说出来:"军中没有一个士兵是倪将军的对手,他最怕的,就是他老婆。"这话回出来,大家哄笑。赵赦翻着眼睛瞪了倪观一眼,嘴里道:"还有更丢人的事情没有?"一面继续往前面走。
倪观被笑得不敢抬头,见王爷走到前面去,这才匆匆对着几个人瞪瞪眼睛,也随着人大步追上去。
赵赦巡过营,再看过粮草兵器,带着他们到卫白岩的帐篷里去。在帐篷门外停下脚步,回身对后面跟的伍云封、高拱两个人淡淡道:"你们辛苦,回去睡吧,这些是我西北军中跟过的将军,我们述一述旧。"
伍云封和高拱只能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人把赵赦众星捧月一样拥进去。他们在外面停一停,互相使个眼色一前一后走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伍云封喊来自己的家人:"去听听在说什么,老大人让事事关注他,可不能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