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的赵赦换过衣服,又去伏案看公文。赵如和赵意在外面互相吐舌头说话。赵如笑嘻嘻低声:"这些官员们,十个里面九个蠢,大殿之上为吕家求情,那个傻子戚大人,居然敢对着王爷说行事不公,他要辞官而去。"
赵意在书房中守着没去,问赵如道:"后来如何,说给我听听。"赵如嘻嘻笑:"王爷大殿之上,宰了吕二老爷。当时血流了一地,"赵意打断他:"吓晕几个?"赵如伸手指头:"总有七、八个吧,我这一只手还比划不过来了。御史大夫们先还撑着,后来先倒了一个,余下的就跟着倒了。"听起来象倒麦秸捆儿,一个倒了余下的接着倒。
赵意悄声笑骂:"以后这些糊涂蛋儿,就知道敬咱们王爷了。"赵如得意地道:"那是,不敬还行。王爷在这里,可是执掌生杀大权。平时多能原谅这些官员们,是王爷说了,战场上杀人太多,别处不想多见血。哼,这些笨蛋!"
院门外走进来赵吉,他传过话来回赵赦:"传王爷的话给红笺,红笺回王爷,姑娘今天好多了,以前一天发三次噩梦,现在只发两次。"赵赦点一点头,赵吉又道:"才刚遇到陈姨娘的丫头,奴才问了问她,说陈姨娘这两天好了,再没有发过噩梦,奴才想,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儿,问她也不知道,就说突然就好了。"
赵赦夸奖道:"这是你用心了,这事儿,还是慢慢来吧。"处于草根阶层的陈姨娘先好了,因为她再发噩梦,也无人这样对她,再听珍珠每天说王爷如何看视,王爷如何心疼,陈姨娘闷闷之下,梦中所见的,都是王爷对姑娘的爱宠,她一下子梦不到人头了,只梦到这些。虽然醒来闷闷不乐,但是这病一下子好了。
而赵赦听到,也能想明白是娇惯才致于好得慢,让他不娇惯真姐儿,他也做不到。让赵吉出去,赵赦又想到韦姨娘,不由恨恨,惹出这事儿来,还想重进王府,这辈子休想!
当夜月色大如银盘,月光明亮又清澈。红笺把真姐儿打扮得花团锦簇,赵赦领着她到后院赏月过中秋。
真姐儿穿一件大红刻丝牡丹团花锦衣,戴着一个黄澄澄的金项圈,项圈下一个金锁片,上镶着各色宝石。人坐在那里,是眼观鼻、鼻观心,只看面色就还是病容。丫头们斟上酒来,赵赦举杯对真姐儿柔声道:"你不能用,就只吃菜吧。"真姐儿规规矩矩地起来答应过,听赵赦让坐,再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
"今年太平,回我城里要放烟火,我让他们放去了。只是你身子不好不能出去,不然的话表哥带你去看烟火,真姐儿一定喜欢。"
真姐儿听过再站起来谢过,面前豇豆红釉的小碟子里,是赵赦挟过来的菜,她坐下来慢慢吃着。对面赵赦再和颜悦色地道:"本来你病着,我不想让他们放。后来想着为你病渐好些,应该放才对。真姐儿呀,你快些好起来,表哥带你城外骑马去。陈姨娘都好了,你怎么还没有好?"
不提陈姨娘还好,提起来陈姨娘,真姐儿飞快对着赵赦面上看一眼,再垂下眼帘低声道:"让表哥费心了。"这飞起的一眼把赵赦弄愣了,自真姐儿病中,他一直百般疼爱,只想着真姐儿快快好起来。
此时的这一眼,赵赦看得明白,真姐儿眼光是有害怕。她在害怕什么?我这么疼她,她还能怕谁?这样一想,赵赦不难明白,真姐儿怕的是自己。他面色微沉,真姐儿听他无话,又微抬眼眸看一看,垂下眼睛慢慢吃自己手里的一筷子菜,这菜吃了半天,还有半片在筷子上。
月上高空花香渐浓,要是平时,真姐儿早就笑逐颜开说上许多话,就是不让她说,也得十句里出来三句。明白真姐儿心思的赵赦无话,慢慢饮着酒。这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真姐儿低着头更是不抬,身后的丫头们也感觉出来,不过只是一会儿,王爷和姑娘不知道又怎么了?
中秋好月,本应该欢欢喜喜过节。桌上虽然有美酒有佳肴,只是没有笑语声。赵赦很是无趣,在他心里,的确是还存着真姐儿好了,再好好同她说一回。真姐儿年纪还小,在赵赦眼中算是世事不知。
只为一个吕家,居然后宅里的女眷都来求情。真姐儿一动,相当于是全部都到。赵赦可以明白真姐儿年幼,但以他性子,没想过放过去。此时真姐儿垂头抬也不抬,赵赦莫明起了无名火。做错事情还没有认错,这又借着病让人担心。他脸色越来越沉,真姐儿头越来越低。
别别扭扭吃过这顿团圆饭,赵赦送她回房去。别人怕他,赵赦觉得理所应当。吕家韦家都是不怕我,才敢起蔑视的心。但真姐儿怕他,这滋味儿貌似不怎么样。
他外间坐着,看到真姐儿睡下才离去,一路负手闷闷,等去到京里女眷们来往,再是这样可怎么好?
真姐儿求情自有她的道理,赵赦责备也有他的心情。人做对做错事情,是根据自己当时的见识来决定,人要是长前后眼,就不会只责备别人,回头看看自己年青时,错的地方就不少。今晚月色不错,怎奈王爷也好,真姐儿也好,都没有赏的心情。
又过了三天,赵赦决定认输。临睡前他还要再来看一回真姐儿,进来坐到床沿儿时,让丫头们出去,把真姐儿圈在怀中,依然是责备的口吻:"表哥不再追究这事,只要你好起来,表哥带你玩去。"
真姐儿这才痛哭出来:"我害怕,我一想到表哥肯定生气,就要想到那人头。一想那人头,就想到表哥你在生气。"赵赦在她背上轻拍:"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这自作主张的毛病,再有就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