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走,站在这里准备看看王妃长什么样。难道是天仙,难道还能再好了去?姐弟皆俊美的舞阳郡主不信还有更好的人。
闹这么大的动静,不见王妃来。妈妈们见这一行人都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不由得互相使着眼神好笑。
王妃没有起身时,这外面就要静肃。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没见识人,还以为王妃后脚儿就至。
宅子里鞭炮声也停下来,丝竹声也停下来,戏台上的小戏子也停下来。空气中静籁,唯有翠鸟儿宛啭,西风带着菊花香行过。
等得不耐烦之际,才听到有脚步声行来。这脚步声细细碎碎,来了不少人。舞阳郡主一直被威压到现在,人也不敢再放肆,见自己不是正对着院门怕不能早看到,悄无声息动着身子,裙下脚步慢慢移到正对着院门。
移过来时,就见到远远翠径上香花捧枝中,行过一行人。这行人足有十几个,身上衣饰和头上首饰都是明晃晃,离得太远看不到人面庞,只觉得衣衫华丽不可方物,香气虽然远似闻到扑鼻。
这行人中间,高挑着一个华盖,华盖下是一乘软轿。软轿在人肩膀上,是高处有风。软轿两边为遮风还有挡帘。
华盖闪烁华彩,在菊香和桂花香中,过去了。
就这么走了,而且就这么走一趟,八不沾九不连的地方,全要肃穆。舞阳郡主的自尊心再一次被狠狠羞侮一番,今天她遇到的羞侮可真不小!
当着面指着鼻子挖着脸羞侮人,别人或许还会觉得本人过嚣张。舞阳郡主无形中被王妃威仪所伤,是王妃压根儿没出招,而郡主,已经遍体鳞伤。
也羞侮过人,而且觉得当面指鼻子挖脸才叫羞侮人的舞阳郡主,今天深刻尝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羞侮。
那秋日艳阳照耀下的精致华盖,那华盖下曳曳而去的软轿。这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什么样金尊玉贵的人,才能坐在这华盖下,才能在别人屏气凝神快要不敢喘气儿的时候,大摇大摆带着丫头们穿过这里去见王爷。
只会用言语,只会用巴掌等动作来羞侮人的舞阳郡主,觉得自己面庞上,一层一层面皮被揭下来,觉得浑身上下紫涨的感觉,从脚开始一直涨到头。
偷眼看院子里的妈妈,王妃出来她们当然是面带笑容目不斜视。没有看舞阳郡主的她们,被舞阳郡主偷看,打心眼里儿,郡主觉得她们面上的笑容是在笑话自己。
眼神儿再悄悄地转到左侧,那里栏杆上雕着的花儿,来到时夸精巧,以为在夸自己以后的家。现在觉得那玉兰花、海棠花...甚至这满院子的西风,也是在笑话自己。
西风若不是讥讽意,何故无缘吹衣衫。
舞衣上轻纱半飘起来,提醒郡主此时是个舞娘,提醒郡主那西风中稳稳只微摇曳的华盖,是何等的尊荣!
王妃还没有一言片语,郡主已经震慑伤心。好似那华盖下是金凤凰,而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秃毛嫩鸟儿。
西风飒飒香满宅院,舞阳郡主素日想到的争宠心,这就灰了一大半。
她几步奔回到房中,对着理妆的镜台潸然泪下。泪水,扑簌簌落在镜台前。"我要回去,现在就回去。"舞阳郡主哭着这样说过,起身把自己身上衣服用力撕扯下来摔在地上,再哭着道:"备轿,我要回去。"
什么样的伤痕最深,就是这种无形的,别人还没有动静,对方已经伤透的伤痕。
华盖下的王妃,此时到了厅下。厅上人也早就候着,只在默默饮酒。赵赦才和乔大人对饮过一杯,见真姐儿姗姗到厅上,步上台阶时,赵赦才起身。
王爷起身,所有人都得起身。世子早就迎出在母亲膝下牵着她的手而来,而王爷缓缓步出案几两步以示迎接,韦大人的心里又好似被巨锤狠狠撞了一下。
他恨不能去拦阻王爷,不需要这样对王妃,不能太给王妃尊严。他低头,把眼光放在赵赦脚下的丝履上,一步、两步...
好在赵赦这就停下来,韦大人才悄悄吐了一口长气。吐了一口长气过,又担心地四面看看,生怕被别人发现。
别人,把眼光只放在刚走上来的王妃身上。他们先在王妃身子上一扫,见身孕还没有显怀,再去看王妃的丽容。
花开跟在王妃身后得意洋洋,在沈家长大的花开对赵赦格外推祟和格外臣服,就是真姐儿这诸般荣耀,全是花开在沈家时,想也想不到的。
眼角看到厅外摆着案几后坐的人,郁新傻呆呆看着王妃。花开心中窃笑,听说这秀才今年中了,看这傻样儿,哪里像中了的人。
胡日乌斯走在王妃丫头后面,才见一面的胡人居心如何难料,丫头们还是小心的。
沈王妃光华丽色,娇容灿然走过来,她悠然自如的笑容,仿佛凝聚日头绚丽在唇边。对赵赦刚要行礼,赵赦已经摆手:"不必,过来吧。"
王爷先回身安座,对着两边站起来出席的人虚压一压手,漫不经心地道:"列位,坐吧。"众人不敢坐,看着王妃在王爷身边坐好。
世子赵佑习惯性的想要贴到母亲身边去,又想起来母亲有了小弟弟,只得小脚步踢哒着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余下人等,这才各自归座。
"表哥,我前儿做梦,梦到我要有女儿,可巧儿这姑娘生的面容和我梦中见到的差不离儿,我喜欢她,留她住几天,给她选丫头,表哥你意下如何?"
王妃脆生生说过,再对胡日乌斯嫣然有笑容:"快来见过干爹。"章古从刚才就一直后悔到现在,早知道如此,这个美人儿应该自己留下另送珠宝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