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面纱斜斜脱下,露出里面光洁如玉,大白天里也似在发光的额头;葱翠的眉毛似远山苍翠,又似柳上眉头,最后看到的,是那双眼睛。古人用秋水来形容美人眼眸,在郁新此时看来,秋水之魂,皆在其中。
这拥挤人流中,郁新就此神魂颠倒,把这如玉的面容,春山一样的眉头,还有晶莹的眼睛印在心中。
唯其天天想,夜夜想,才会一见如此颠倒。这情根是他自己深种。
行人已分开,真姐儿也带好面纱,见前面两排护卫纵马而来。赵如赵意红笺绿管和真姐儿,一起白了脸。
这是赵赦的护卫。护卫在此,后面的不用说,应该是赵赦才对。
此时要走,人堆着走不动。真姐儿只能轻声道:"有我呢。"其实心里也很虚。
鸣锣开道声渐近,一顶大轿行来,轿子上的装饰越来越近。安平王赵赦,今天回京了。
赵赦在轿中并没有往外面看,行在轿旁的赵吉和赵祥一起看到真姐儿一行。他们犹豫一下,还是禀报了:"王爷,姑娘在街上呢。"
"落轿,"轿中吩咐过,大轿当街落了下来。行人纷纷下跪:"参见王爷。"其实并不明白安平王为什么在这里落轿。
轿帘打开,赵赦往外面来看,见只有贴着墙有一个人没有下跪。真姐儿着一袭粉色衣衫,着面纱,隐约可见面纱内有笑容,真姐儿打起笑容,欠欠身子施礼:"表哥。"
街上人尽皆跪倒,只有真姐儿似一朵妙香花,在身后红墙衬托下,冉冉行下礼来。
郁新忍耐不住,微抬起头来窥视真姐儿风姿。面纱虽遮住面庞,却遮不住头上几点首饰。因出游打扮得简单。只见一枝白玉凤头簪子,再就是一左一右两枚镶细碎宝石的花钿,在日头下面不时闪烁着光芒。
那小巧似贝壳的耳朵...离得不远也不近,郁新也看到真姐儿一侧的小耳朵,耳朵上是一粒粉红色的珍珠,那珠光之细腻,远不如真姐儿细嫩的耳朵娇嫩。
正在贪看时,过来一个护卫,大步过来,对着郁新头上就是重重一巴掌:"低头。"
随着这声音,赵赦在大轿中对真姐儿道:"过来。"真姐儿强自镇定,带上笑容过去,红笺和绿管也强自镇定,起身一左一右扶着真姐儿过去王爷轿前,才重新拜倒。
赵赦并没有下轿,只是从轿中伸出一只手臂,真姐儿扶着这手臂,站到轿子里面去。赵吉听到王爷一声吩咐:"起轿。"忙和赵祥放下轿帘,再高声道:"起轿。"
跪在地上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位王爷总算要走了。大热的天气在这里跪着,地上滚烫,尘土飞扬,可真不是好玩的。
郁新头上挨了一巴掌,是火辣辣的痛。听到这声"起轿"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再看上一眼。只见雄纠纠地护卫们,威风凛凛的大轿,还有就是轿前轿后开道的家人。那袅袅的身影再也不见。
转思刚才听到她呼一声"表哥",真是柔弱娇音。黄莺儿不如她宛转,画眉逊与她清脆。这神魂颠倒间,郁新不能自己,呆呆地就跪在地上,只到马京拍他肩膀:"起来了,你被打傻了不成?"
郁新这才明白过来,站起来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打痛了。"见身边恢复喧闹,又是一个集市光景。马京对着远处的大轿吁气道:"十年寒窗,为的就是一朝这威风。唉,是真威风。"郁新揉着头,刚才挨打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一会儿因美人儿远去而心生不忿,见马京这样说,郁新泼他一头冷水:"十年寒窗得中,也不过有人开道。这样的威风,还早得很呢。"
"哪里还早,我中,我中到四品大员足矣;我儿子中,中到贵为一品;到我孙子,就封王了。"马京说过,郁新忍俊不禁:"王爷才走,你说话小心些。"马京这才后悔失言,他只是一个远大目标而已,赶快把话收回来道:"我觉得三代差不多,倒没有骂人的意思。"
被议论着威风凛凛的王爷大轿,此时是往云家去。因夏天,这是竹轿。王爷的制,当然是不小。里外用桐油涂得发亮,虽然有金顶、铜宝,雕花五彩云文等装饰,真姐儿在轿子里也不觉得闷热。
赵赦坐着,让真姐儿站在身前。因多时不见,赵赦心中喜欢,接她上轿的手还携着真姐儿,正在和真姐儿说话:"有没有惊到?"那静街的人流,向来是哗啦一下往两边分开,跑得慢的只能被撞到。
真姐儿摇摇头笑;"没有。"见赵赦和颜悦色,真姐儿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
赵赦用另一只手给真姐儿取下面纱,对着她微垂的面容看看,又是一笑,取出自己的丝帕,给真姐儿拭了拭汗水,问她道:"在街上作什么?"
"逛集市,再想着表哥说要回来,出来也看表哥。"真姐儿恢复自如,是笑靥如花的编了一句。赵赦当然不信,不过也呵呵笑了:"小油嘴儿。"又问真姐儿:"买的什么?也值得这样热天出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真姐儿难以掩饰的面色大变了一下。赵赦看在眼里,又见真姐儿随即笑容满面,讨好地道:"表哥,我送你回家去,姨妈见到你,一定喜欢。"
赵赦不动声色,对着真姐儿身上粉红色绣荷花碧水的衣衫看过去。她身上只有腰间带一个荷包,也并不显得鼓鼓囊囊。再装作给真姐儿擦手心里的汗水,摸摸她的袖子里并无他物。那是为着什么?一提起买东西,真姐儿要惊吓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