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长手:"要行李可以,拿银子来。给你们看了这些日子的行李,也得付钱。"
两个随从是意图谋害安平王不成立的罪名,被一直管到现在,一早才放出来。他们忠心耿耿,一出来就赶快来寻客栈,还想着能找到清源王殿下。
见店主这样黑心讨要钱,两个身上却早就没钱。就是外面一件半旧不挡寒的衣衫,还是狱卒可怜他们,给的一件子旧夹衣。
这旧夹衣,是死囚犯身上剥下来的。
争吵渐升级,只是怕再闹到狱里去,两个随从不敢动手。要是以前跟着清源王殿下飞扬跋扈时,早就把这店主打个稀巴烂。
人群里有一个旧衣遮住脸的乞丐开口来劝:"不必吵了,你们给他钱,再来拿行李就是。"
随从们眼中寒凛着,他们听到的,是清源王殿下的声音。再仔细看看,果然是殿下。
装着再吵两句,说了有钱再来取行李,两个人离开。清源王跟在身后,主仆三人在无人处会面。
大家相见后,都掉了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不到伤心处。皇家贵胄的殿下到了这样的地步,身上是一件破烂溜丢,到处是洞,又有旧棉絮飘散的烂衫,让人不能不掉眼泪。
互相说过遭遇后,清源王气得牙可以咬断:"赵赦,这全是他的诡计!"
神不知鬼不觉的囚禁清源王,是他自己送上门去;把两个随从引到城外投入大狱,也是随从们自己送上去的。
"他这样做,必有用意!"随从们也这样看。
清源王咬牙:"他不让我在皇祖父归天前回京,必定是这个意思。"
随从们大惊:"那咱们,要赶快回京去!"
两个随从先去取行李,行李中还有值钱物品,是清源王殿下藏在笔杆中的几颗宝石。取了一颗去换成钱回来,会了房钱,又同店主吵了一通。
"你们虽然不在,这行李登记的时候,却住的是上房的价钱。我没有昧你们的东西,把你们东西归着了还有这里,你们还想赖账不成?"店主振振有词。
随从们自认晦气,只能如数付了这几个月大家下大狱时的上房店钱。马匹还在,又给殿下重新买了衣服,到城外约定地点来见。
"店里看过邸抄,说皇上就要归天。"随从们把话回给清源王,再把余下的一点儿贵重物品给他。
清源王苦笑,他出来的急,钱早就用光。存在银庄里的钱,是分文不敢动。这几颗随身小宝石,是夜晚当贼弄来的。
此去京都,路途遥远,这钱看上去就不足够,难道还要让随从们再去作贼?殿下心里真是难过。
看出来清源王难过的随从们沉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保护殿下活着,作贼就作贼吧。
主仆一起上步,随从们在路上告诉清源王:"您说的乞丐,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先记下,以后再来找。"
清源王自己也去找了一回,他心里到此时想要的,就是出自安平王府里的那件衣服。
赵赦只给了他一件厚袍子,他脚上的,是清源王殿下潜入时的旧鞋子。袍子里面,是清源王殿下当初穿来的夜行衣。
北风渐起,官道上有老树、枯藤,偶尔几只黑鸦"哇哇"几声,从树林中飞出来。这主仆三人身影,渐消失在官道上。
长风江水中,北风不算是顺风,安平王的楼船行得也不慢。按着既定的日子,已离京门不远。
今年安平王大捷,今年安平王回来,在诸王之上。
先回来京中的将军们,安平王府的亲戚们,云家的亲戚们,故交知已们,要攀附的官员们,都围在码头上候着。
天气是冬天,安平王在路上过了冬至日,到京里时,是飞雪蒙蒙。这飞雪的寒冷,也不敌来迎接众人的热情高涨。
见水天一色的昏暗雪茫茫中,一只楼船缓缓出现时,倪观喊妻子:"王爷王妃到了。"他们是提前回的京,倪观原是京中人氏。
云家三个官人带上家里近一半的家人,他们要护的,是好些顶轿子。玉盈和玉香要来,云家五个姐妹们要来,张姑娘也来了,陆姑娘高夫人也勉为其难的来了。
而这样的天气里,云老夫人也来了。
她年事更高,眼睛有些不太好,坐在轿子里手扶着轿杆儿只是看:"真姐儿,她几时才到?"
"到了到了,那船要过来了。"云三官人在这样天气,这样多的人里,硬是挤出一身汗来。
再看大官人和二官人,也和自己一样。在北风呼呼的飘雪日子里,额头上全冒着汗水。
楼船在两边护卫船,和码头上迎接船的指引下,慢慢靠上了岸。站在船头上的安平王面无表情,心里却有几丝得意。
统辖诸王作战大胜的安平王回京,今年光彩与往年不同。
大船停稳放下可以跑马的跳板,码头上人拜倒的拜倒,这是将军和家人、低职级的官员们。拱手含笑的,是亲戚们。
安平王也有笑容,含笑候着真姐儿出来。
为真姐儿整好大红色的出毛风帽,伸出手携着她,稳稳的步下船舱。真姐儿犹回身看两位父亲,喊了一声:"父亲下船。"
赵老大人满面笑容伸手相让:"你看好脚下,走稳些。"沈吉安也是伸手:"不要左看右看的。"
佐哥儿奔到母亲另一边,去扶她的手,再道:"母亲,你要乖哦。"
雪还在下,不一会儿就把跳板铺了薄薄一层雪花。佐哥儿这年纪正是不安分的时候,他说着母亲,自己不防脚下一滑,"哧溜"一声坐倒在跳板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