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展祁就走了,嘴里还自语道:"秋夜烹狗,有兴有兴。"
余下的郁新是对着马京歪着脑袋只是看个不停,你不是要找他,人在你面前,你就成杀狗的了,是几时结的怨气?
马京是垂头丧气,手里还握着他的那把没有开刃、却想拿来拼命的刀。
一刻钟以后,两个人坐到小酒店里。面前各有一杯酒,再就一碟子干焦好捏的半空子花生,一盘子萝卜,一盘子牛肉,一盘子腊肠,开始喝起酒来。
"老马,有些话是一言难尽呀,"郁新本来是想先问马京的心事,到坐下一碗酒下肚,他先嘘唏起来。
小店外秋月高挂,照得一地素清。郁新满腹心事,常常是自己回家去对着墙说上半天。今天被酒兴一引,又加上真姐儿回来他太喜欢,就止不住的往外面蹦起来。
当然他还能忍住不说真姐儿,只是谈自己在王府里的见闻。捏开一个花生抛进嘴里,对马京斜着眼睛道:"有才,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一个脑袋转得飞快,都不像人了。有一次王爷问,秋风起了,这天气接下去会不会再好几天。你知道都有些什么回答?"
马京闷头喝酒,随口附合他:"什么回答?秋风起矣最益进补,最是屠狗辈发财的时候。"郁新吃吃笑起来:"你这呆子,屠狗屠狗,你刚才见到展先生,怎么不给他三招两式?"马京闷闷抬头:"我一文弱书生,街上见到别人打架还要站远些,哪里有打人的本事。"
"哈哈,就这你还拎刀?让我告诉你吧,展先生,功夫好!"郁新竖起大拇指来:"在王爷身边人中,他功夫是这个!王爷同人比试,多是展先生陪着。换了小厮们,除了赵吉赵祥还行,别的可就过不了几招。"
把展先生只顾夸的郁新是心里话,马京听着心中更烦,恼怒地道:"别提他!说你的回答吧,一个秋风,能回答出来什么?秋风冷了要加衣,秋风冷了要入冬,秋风冷了多吃酒不成?对了,安平王敢是犯酒瘾了,要人陪着喝酒。"
马京一路把自己说得要笑,倒一杯酒自己喝下去,对郁新忍笑道:"你说你说,让我听听有什么回答。"
"华先生听过王爷这句说秋风起的话,他回王爷的话是,秋风起了,军中战士们要添衣;文震这胖子最贪吃,他回王爷的话是,草原上雪大物资难运,常对着雪又多瞎眼症,青菜要早运上去才好。又说萝卜比白菜好,生啃都行。"
郁新说到这里,马京瞪大眼睛:"原来王爷是说军情。"郁新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文先生说过,张士祯先生说话了,"马京打断他:"哪一个张士祯?"郁新笑嘻嘻:"你猜?"马京紧张起来,是指甲抠着木桌子缝:"是那个十年前就名动天下的张士祯?"郁新嘿嘿:"就是他。"
马京叹一口气:"你这呆子,倒也好运,我听说他是投了安平王。"然后催促郁新:"快说快说。"郁新接着往下说:"张先生先驳了华先生允诚的话,添衣之事,夏天就早早备下,等到秋天已经晚了;又驳了文先生的话,冬天萝卜经过草原上那天气,冻得比铁硬,没有快刀都切不好,人牙更是咬不动。"
马京听得神往:"原来,我只以为京里的大雪是难得的,原来还有这样冷的地方。"郁新也神往:"张先生说过后,就没有说什么,后来我才打听到,他私下里对王爷早有进言,秋草肥美,正是打仗的好时候。"
"那王爷的意思,是关心前方战事?"马京再问,郁新摇头:"非也非也,你我都不如展先生多矣。"
提起来展祁,马京又要咬牙,郁新从眼角里打量他的神色,笑嘻嘻着继续撩拨他:"先生们七嘴八舌,王爷只是但笑不语。展先生等到众人说过,一语解惑,这天不下雨,正是赏花时。"王爷随口一句,是要赏花。
马京嘴里发出嘶嘶一声鄙视声:"这算什么回答!还以为他有经天动地的才能呢。看看他衣服穿的,白得跟死人脸一样。"
"赏花不好吗?王爷最爱赏花,书房外摆着多少好花,"郁新眼神儿飘忽开来,笑眯眯想着那花中曾见过的俏丽身影,唇边浅浅的一个笑容,就足以撩人魂魄。
马京打断他的暇想,继续贬低展祁:"不好不好,这人不好,是个蠢才。别人都说军中的事情,只有他贪玩是个草包。"
"展祁先生才不是草包,你同他有什么仇冤?我为你们分解开来可好。"郁新说过,马京又直了眼睛:"他叫什么?"郁新耐心地道:"姓展名祁字守经。你都不认识他,为什么拿着这把刀要杀人肉。"
郁新打趣道:"秋风起要补人肉的吗?怎么我不知道。"他把那把钢刀拿在眼前看看上面那字:"嗯,这刀还值几百文钱。"再接着打趣马京:"如何破费,为着何来?"
直愣愣着眼睛的马京"扑通"一下,把额头重重摔在木桌子上。桌子单薄,就是小酒店里的那种旧木桌子,经他这么一摔,是纹丝不动。只有马京自己面前的酒,被他带得摇晃着没有歪倒,泼出几点酒来。
郁新看着更是好笑,以手指叩展祁的额头:"秀才,为何伤心苦缠绵?"难道是推敲状:"难道你是兔子,啧啧,以后我要离你远些才行。"
小酒店里客人多,周围人声嘈杂中,马京紧闭牙关,一个字也没有吐露。酒到最后,醉眼举着自己那把刀喊一声:"小二,"伙计过来哈腰:"客官,您还要些什么?"马京把刀往他手里一塞:"这个,用不着!抵酒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