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只当顾忘川不存在,顺着来时的路,慢慢走了下去,花姨时不时的回头,望着小薄荷的墓碑,眼泪掉得更凶了,"可怜的孩子..."
风欲静,心不息,他抚着女儿的墓碑,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足以道出他所有的愧疚,直到失去时,才会痛不欲绝,这样的折磨,足够他后半生尝尽的了。
他就这样陪在薄荷的墓旁,直到太阳西落,拉长了他孑然的身影...
林悦尔从公墓那边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蒙头倒在床上,被子拉过头顶。
顾夕岑给她冲了杯热牛奶放到桌上,然后坐到她旁边,望着缩在被子里的她,隔着被子,伸手按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就像在安慰一个任情的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许久,被子里传来她沙哑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想睡一会..."
顾夕岑眸光微闪,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上了被子,"嗯。"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被子渐渐传来压抑的哭声。
关上门,顾夕岑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哭声,他不由得蹙起了眉,想要再推门进去看看她,可手抚上把手,又缩了回来。站了半晌,只能忍着想要安慰她的冲动,轻轻离开了。
有些痛苦,是需要独自面对的,有些回忆,则是需要毕生来遗忘的。
他心疼的这个女人,心疼她遭遇的一切。也许,不止是心疼那么简单,他不愿剖析太多,只想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这是他能做的。
顾忘川回去的时候,已接近凌晨。
车灯熄灭,他推门下来。
"忘川!"等在门口的人,立即扑过去,"忘川,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顾忘川看一眼怀里的人,伸手将她隔了开,"我来收拾些东西。"
"你...你收拾东西做什么?"严晓君惊恐的望着他,紧紧的挽住他的胳膊,"忘川,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还在生气对不对?可是,我都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的,你不要再气了..."
顾忘川看上去很疲惫,连话都不愿意多说,走回去后,直接就进卧室收拾东西。
"我不让你走!"严晓君叫着,堵在了门口,"你哪里也不能去!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
顾忘川只是默默的收拾衣服,又将私人电脑和一些资料装起来,拎着简单的箱子,他来到门口,抬起头,"当我食言了,当我负了你,当我是个十足的混蛋...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不要..."严晓君哭着抱住他,"忘川,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可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啊!难道,你连麟儿都要抛弃?他还那么小,这会还在医院里,不能没有爸爸的。"
麟儿...他的儿子。
顾忘川低下眼眸,勾起一个无力的笑,"我还有什么资格做别人父亲?"不容分说的扯开她,他就往外走,严晓君倏地尖叫一声,"顾忘川,你今天要是走出这扇门,我就死给你看!"说完,冲进厨房里,取出一把刀,直接架在了脖子上。
顾忘川顿住脚步,回过头。
严晓君哭得伤心,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皮肤,滑下一滴血珠。
他又转回了头,"你不爱惜自己,就是不爱惜麟儿。"
以为他终于肯顾念儿子了,严晓君上前两步,激动得说,"那就不要走!忘川,我们母子不能没有你的!"
沉默片刻,他平淡的口吻,透着心力交瘁,"薄荷的肾在麟儿的身体里,那是她唯一留下的了,你和麟儿要珍惜。"
拉开大门,他果断离开。
严晓君怔在当场,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不要我们母子了吗..."
怎么可以?
严晓君发了疯的追出去,顾忘川的车子已经开出了大门,她在后面追着,喊着,"忘川!忘川!"
顾忘川看眼车镜,看到在身后摔倒的她,他缓缓的闭眼睛,再次睁开时,那里已无所牵挂。
顾忘川回到了顾家,整幢别墅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摸索着打开灯,他走上了楼,没有直接回到卧室,而是先来到林悦尔的实验室。
里面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原处,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还保持着原来翻看过的痕迹。他放下箱子,轻轻走进去,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却是物是人非。
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角落里仍摆放着那几盆依兰花,换了新花盆,叶梢有点枯黄,许久没有精心照顾过。他记得,她在的时候,这些花开得很漂亮,气息清新独特,从楼下经过时都会闻到。
他拿起水壶,浇了点水。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脚步声。
他身子一震,僵在那里,倏地,他转过身,"小悦..."
"大少爷,"花姨拎着行李,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开口,"我要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转身要走,顾忘川低下了头,淡淡说,"花姨,连你也要离开了吗?"
花姨站了住,良久,她说,"大少爷,苦果都是自己酿的。"
说完,她吃力的拎起了行李。
顾忘川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花姨,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让大少奶奶看到不好。"花姨跟上来,边走边说,"我会搬到大少奶奶那边去,老爷那里我已经交待清楚了。"
顾忘川抿紧薄唇,将她一直送到了门口,门外等着一辆车子,是飞机头派来的人。
看到他们出来,就将花姨的行李搬上了车。
花姨拉开车门,犹豫了下,又转过身来,"大少爷,大少奶奶现在是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如果你还有一点顾念,就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那辆车子从他面前驶过,顾忘川缓缓垂下双眸,站在原地。
花姨曾经那么积极想要撮合他和林悦尔,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制造机会,他岂会看不出来?可是现在,她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让他远离她的人。
是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他不知,只知道,如今再让他真的放手,实在太难。
花姨来到清河湾时,顾夕岑还没有睡,暂时将薄荷的房间收拾出来让花姨住。花姨不肯,坚持要睡客厅,也不能去那孩子的房间住,怎么说也得给大少奶奶留点完整的念想。
两人坐在客厅里,花姨简单弄了点宵夜,顾夕岑吃得不多,她叹息一声,说,"大少爷回去了。"
顾夕岑蹙了下眉,没吭声。
"我看得出,大少爷也挺自责的,可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呢?"说着,扭头看一眼主卧的方向,"这是大少爷作的孽,大少奶奶这会一定会恨死他了。"
顾夕岑放下筷子,"爷爷那边知道了吗?"
花姨点了点头,"嗯,我已经把经过都告诉老爷了,他那边还有事,不能马上赶回来,不过会尽快了。"
他淡然道,"爷爷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我会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不必赶回来了。"说完,起身,"花姨,你早点休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