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离宫多日的宋太后。
彼时已然华灯初上,整个皇城宫殿群都被笼罩在一片金碧辉煌的灯火之下,到处一种纸醉金迷的奢侈气息。
这段时间,宋太后一直以礼佛为名,独自移居皇庙,故而衣裳也穿的更加素淡。
青灰色绣银线的宽袍,发间并无什么太显眼的配饰,但只就她眉宇间那种雍容又冷静的神态,就生生透出一种低调却华贵的气场来。
那个被派去宋府的侍卫唯唯诺诺的跟在她身后,神情瑟缩。
皇帝大为意外,忍不住扶着座椅的把手一点一点缓慢的站了起来。
“见过太后娘娘!”高金立先反应过来,匆忙的跪地行礼。
宋太后的面容冷肃,目不斜视的一路走进了殿中。
晋安郡主的一颗心缓慢的悬在了嗓子眼。
而怔愣了许久的皇帝终于回过神来,舌头却有些难以自控的僵硬,扯了下嘴角道:“母后回宫,怎么这样的突然,也没提前叫人知会朕一声?”
“听说皇帝你的身子不适?可还妥当?”宋太后被庄嬷嬷扶着进了殿中,却是不答反问。
“劳母后挂心了,是儿子的不是。”皇帝道,也是避重就轻。
宋太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宫,绝对是来者不善,他不敢掉以轻心。
“见过皇祖母!”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微臣见过太后!”
在场的南平公主等人也纷纷行礼请安。
宋太后径自往上首的位置上走去,却在经过南平公主身边的时候淡淡的开口,“南平你起来,在你父皇面前,不必这么生分。”
南平公主虽是皇帝的女儿,并且也和这次的事情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皇帝却也没将她太当回事,现在反而是宋太后一来就免了她的跪礼。
南平公主的心口一热,突然就有些小小的委屈,然后就被她身边的女官扶了起来,“谢皇祖母和父皇的恩典。”
皇帝的脸色,越发有些难看了起来,却不得不亲自往前迎了一步,扶着宋太后的手让她坐下,“母后您慢着点儿。”
“没事。”宋太后依言坐下,皇帝还在戒备着思忖她的来意,她却已经直言开口道:“这个奴才是你要派他去宋府的?”
“是!”皇帝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重新整肃了神情,“因为有件事情牵扯到了宋楚兮和老十一,朕需要叫那个丫头当面过来问几句话,还请母后体恤。”
“问话就不必了。”宋太后冷冷说道:“兮儿那丫头的事,都由哀家替她做主,你有什么话,只说予哀家听就是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她要维护宋楚兮,也不是这么个维护法。
“母后,此事非同小可——”皇帝脱口道。
“到底能是怎样一个非同小可?能大到了连哀家都承担不了的地步?”宋太后再次不留余地的打断他的话。
如果她担不了的事,宋楚兮自然更担不了的。
皇帝是被她这强硬的态度气着了,胸口顶了一口气,却无从发作。
晋安郡主察言观色,当机立断的开口道:“皇祖母,皇上也是怕您夹在中间为难,因为宋四小姐私纵了文馨公主逃走,这件事,是需要对彭泽做出交代的,不能马虎,皇上这才得要请她过来询问文馨公主的下落的。”
宋太后单手搭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过去一眼。
这个女人,纵横后宫几十年,实在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晋安郡主心里对她本能的就心生敬畏,稍稍闪躲着垂下了眼睛。
宋太后这才开口,“兮儿私纵了那个丫头离开?这件事可是查有实证的?什么人目睹了此事?叫他过来,当面和哀家说。”
这件事,不管是程妡还是晋安郡主,所持有的都是片面之词。
之前程妡完全的被压制,是因为她在皇帝面前被他的身份压制住了,现在宋太后出现,又摆明了是维护宋楚兮的,局面就大不一样了。
程妡提了口气,冷然一笑,“是啊,晋安郡主先是指证宋四小姐私纵了文馨公主逃走,又说我是他们的同谋,就算文馨公主失踪的当夜是和我们两个见过面的,郡主你是亲耳听到是我们两个合谋给她出主意,送走了她的吗?”
“你——”晋安郡主暗暗的咬紧牙关,怒声道:“程妡,你这是强词夺理。”
“郡主你就有理有据了?”程妡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那么就请郡主你把明确的人证带上来,我不怕和他当面对质。”
当时宋楚兮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外人在,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和文馨公主说了什么,假的人证晋安郡主不是不能捏造,但是以宋楚兮的个性,却是肯定不会吃这一套的,当面对质的话,绝对要露出破绽。
晋安郡主被她噎了一下,脸色涨的通红。
宋太后就重新扭头看向了皇帝,“没有人证?”
皇帝也没亲身参与此事,自然无话可说。
晋安郡主就又咬牙道:“皇祖母,就算没人听到宋四小姐和文馨公主之间谈话的内容,可当时文馨却是在见过她之后才执意返京的,并且那么巧,次日一早宋四小姐也火急火燎的急着往回赶?其中种种迹象联系起来,她实在是难逃干系,叫人不想怀疑她也不行。”
宋太后听着她说,面上表情并不见多一分的冰冷。
“母后——”皇帝随后也跟着开口。
“皇帝!”宋太后却是冷然打断他的话,面色不善的说道:“晋安说了这么多,最后也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一点证据也拿不出来,你是是觉得就凭这丫头信口开河的两句话就应该去传了兮儿进宫对质吗?”
“这件事,确实是有疑点的……”皇帝道。
“没有证据,就全部都是口说无凭。”宋太后的态度异常强硬,根本就不待他说完就已经厉声打断,“皇帝,晋安不过一介女流,你别忘了,前面是你亲自颁下诏书,认可了兮儿宋氏家主的身份,宋家的人,驻守边境数十年,替你抵御外敌,甘受塞上的风寒之苦,从无怨言,现在——你却因为一个女子信口开河的几句话就要提了楚兮进宫讯问?皇帝,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这样做真的妥当吗?你就不怕塞上替你戍边的将士心寒,也不怕伤了哀家的心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