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时候,他也就只是拐弯抹角的讽刺两句罢了,但这一次,他却是用言语挑明了这件旧事。
老夫人自己心里有愧,张了张嘴,一时反而无话可说。
“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话,你要我放弃的,我就顺从的放弃,你要我遵从的,我也从不忤逆,于是本该是属于我的所有的一切,但凡是你说我‘应该’怎样,我就统统都给你。二十一年了,我寄人篱下,我一无所有,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无时无刻不在议论我,嘲笑我。所以,是不是到了今时今日,就连你也习惯了我这样卑微肮脏的被人踩在脚下?连你也觉得我本该就是这样低贱的人?”岳青阳问道。
明明是他一生的痛楚所在,可是他的语气却很平静,无喜无悲,只是因为压抑的太过强烈了,用心去听,却能从字里行间品出一种已经深刻到了骨髓里的绝望。
老夫人的心中触动颇深,眼中慢慢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心虚的情绪。
她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气,那神情也变得浑浑噩噩的,扶着炕沿,缓慢而艰难的坐下。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沉默了半晌,老夫人才开口解释。
“你不需要给我解释这些,你的目的和苦衷我都知道。而且这些年,我无名无姓,无亲无家,这些我都习惯了,也已经不在乎了。”岳青阳道,说着,反倒是无所谓的勾唇一笑,他看着老夫人的脸,但是下一刻,眼中却是突然爆发出深刻而鲜明的怨怒情绪,冷冷道:“可是我不甘心。”
老夫人被他的这个语气惊了一下,愕然抬眸看他。
岳青阳的面孔,鲜有的带着某种冷酷至深的表情,出口的字字句句也都是清晰而冷硬的,“这么多年了,他顶替我的身份,占据我的一切,那些声明财富,我都不在乎,我也不屑于同他去计较,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连我喜欢想娶的女子也都要先随他去挑?”
他是觉得和宋楚兮投契,但好像也没到什么铭心刻骨的地步,他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她,喜欢她的豁达乐观,喜欢她坚强倔强,他觉得那个女孩儿很好,他觉得她足够吸引他的目光。
其实他一直都是个清醒理智的人,他知道感情的事情要将就两情相悦。宋楚兮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许就只是将他当成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朋友,如果只是普通的情况下,这时候他并不会强求,可是——
现在他却明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孩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被人那样的算计糟蹋。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做不到冷眼旁观,看着她就那样的在眼前破败凋零。
有许多,真相都已经冲破到嘴边了,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没能告诉宋楚兮知道,而选择让她继续被欺骗,被算计,因为从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里面,有他在世上的至亲之人。
他的祖母,呕心沥血的辅佐幼主,几十年来,矢志不渝。
即使她牺牲了他,可他知道,打从心底里讲,祖母也还是疼他的。
所以虽然不齿于老夫人等人的所作所为,岳青阳却也始终的守口如瓶,因为他知道老夫人和端木岐那些人苦心经营到今天,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而这所有的努力和无数人的性命,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毁于一旦。
他对他们,不能苟同却又不能叛出,这些年的每一天,他都觉得煎熬无比,不是因为痛恨嫉妒端木岐占据了他的身份,拥有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却要生活在一群野心勃勃的疯子中间,他永远都处于矛盾和痛苦当中。
直到现在,因为宋楚兮的事——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青阳——”老夫人无力的叹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别钻牛角尖。我知道你这是为了什么,可是那不可能!这世上的好姑娘何其多,你不要再跟她来往了。”
“是啊,世上的好女子何其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叫我遇到她了呢?”岳青阳也是自嘲的苦笑。
老夫人身心俱疲,一个字也没有力气多讲了,只就双手撑着炕沿,颓败无力的坐在那里。
“不能停止吗?”岳青阳看着她,再次确认道:“这些年来,你们把他保护的很好,也教导的很好,根本就不愁大业难成,至于宋家的那个丫头——”
“别再提宋家那个丫头了。”老夫人突然再度失控的嘶吼。
她现在是最烦有人提起宋楚兮,可偏偏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端木岐是,为了那个丫头,阴阳怪气的来找她的麻烦,现在岳青阳又是,就为了那个丫头,居然跑过来威胁她?
简直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留着那个丫头还有用,别说端木岐要杀她,自己不会阻止,就她自己,就绝对不会叫那个惹是生非的死丫头多活一日。
老夫人的眼神,在那一个瞬间就又变得阴毒无比。
“如果我说我非她不娶呢?”岳青阳自知自己还是说不动她,于是惨然一笑,这一个笑容,真的是悲凉到了骨子里。
老夫人愕然的张了张嘴,还想要骂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好像已经有气无力。
岳青阳只是看着她,仍是字字清晰而稳健的说道:“那么今天我就明确的跟你一次说清楚吧,我要娶那个丫头,我要娶宋家的四小姐宋楚兮!您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在这一生里,除了她,我不会再娶别人。”
岳青阳是个性老夫人最清楚,他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今天这些话他既然说出来了,他就绝对做得到。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老夫人阴测测的开口,她本来想极力的维持冷静,可是只吐露了第一次个字,后面就又成了控制不住的咆哮。
“如果您觉得是,那就当是吧。”岳青阳道。
他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故意挑衅老夫人一样,扬眉露出一个笑容,诘问道:“所以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他用终身不娶来威胁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