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绍没有睁眼,却是当先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哑笑,“宋楚兮?她这个弯子倒是拐的够快的,本宫还当她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那语气之中,没有冯玉河预料之中的愤恨,却只带了轻蔑的嘲讽。
“殿下——”冯玉河困惑不解。
下一刻,殷绍面上神情就又变成了深恶痛绝,冷冷道:“带她进来。”
冯玉河的疑问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拱手应诺,“是!”
他转身退了出去。
殷绍这才起身。
他此刻心浮气躁,也没心思拾掇自己,自随便找了件袍子披上。
宋楚兮来的也快,不多时就已经跟着冯玉河进了院子。
虽然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但她穿着的还是昨晚那件袍子,上面的血迹已干,但那种狼狈的姿态却是掩饰不住的。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谁也不比谁更光鲜几分。
殷绍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的郁气才缓慢的消散了几分。
他款步走到主位上,当先坐下,冷冷的盯着宋楚兮的脸道:“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气,既然做都做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回头?不觉得晚了点吗?”
“你也不用虚张声势,我的来意你清楚,你的手段我也心知肚明。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谁也都没有必要再端着,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需要等着你上门威胁,现在我主动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宋楚兮道,那种单刀直入的语气犀利到让殷绍即便是早有准备也忍不住的皱眉。
宋楚兮似乎并没有坐下来和他心平气和交谈的耐性,直接就站在那屋子当中,面目冷肃却是字字句句都清晰而凛冽的说道:“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逼着我发起疯来,对你也一点好处也没有。现在我给你一个折中的建议,可以省你许多麻烦,就看你答不答应了。”
殷绍被她这态度呛的胸口隐隐作痛。
他是天之骄子,当朝太子,这么多年,就是皇帝也几乎没有这样颐指气使的和他说过话。
现在他有伤在身,虽然心里一遍一遍的劝自己不能和这个丫头置气,但是火气还是压不住的往上拱。
“宋楚兮!”他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但牵动了后腰的伤口,动作却是一顿,手掌用力的撑在桌面上,眼神阴鸷的盯着她的脸道:“宋久还在本宫的手里,这里还不轮不到你来耀武扬威的和本宫说话——”
话音未落,宋楚兮已经冷声打断,“要不是因为我姑母在你手里,你以为我今天还会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吗?”
如果不是因为宋太后还在他的手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登他太子府的大门,要进来也是直接带人一路真刀真枪的杀进来的。
这个男人,杀死了她和孩子还不够,还间接逼死了她的母亲,如今又害了素岚,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加起来,那一件都足以让她将他大卸八块来泄愤了。
她今天忍着暂时没直接跟他算账,不过就是因为中间夹了一个宋太后。
殷绍是被她这态噎的够呛,面色一瞬间涨的通红,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宋楚兮此刻却是觉得多看他一眼自己都会忍不住,在这里就跟他动起手来。
于是她强忍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自己别开了视线,不耐烦的快速说道:“你放我姑母一条生路,我就退让一步,保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绝不干涉你们朝廷和南塘端木氏之间的任何争端。”
这个条件,她居然随随便便就开出来了?
不止是冯玉河,就连殷绍也明显的愣住了。
主仆两个对望一眼,全都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宋楚兮。
给下这样的保证,本来就是违心的,宋楚兮的心中烦躁,直接就道:“我肯开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让你占尽了便宜,就这么一件事,你还可以再考虑,想好了给我答案。”
说完,再就一刻也不想和殷绍共处一室,转身就大步的离开了。
殷绍的目光冰冷的盯着她的背影,那视线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冷。
“殿下,她这话可信吗?”过了半天冯玉河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开口道。
“这个丫头翻脸无情的。”殷绍冷嗤一声,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冷笑了出来,“不过有宋久在我手里一天,本宫就不担心她说话不算。”
宋楚兮要宋太后?他自然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的,否则的话——
宋楚兮可不是什么君子,反而她更像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一旦宋太后脱了钩儿,殷绍几乎肯定她会给一个回马枪的。
只是——
即便是这样,她开出的这个条件也是太诱人了。
塞上的十万兵权。
诚然现在殷绍并不知道齐国公和端木氏之间的猫腻,一直都当宋楚兮手里的那部分私兵才是整个南塘最大的依凭。
如果能迫使宋楚兮保持中立,那么和南塘之间的这一场对抗他就是稳操胜券了,甚至都白白浪费了先帝和皇帝这几十年的才筹谋,完全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那殿下是准备答应她了?”冯玉河观察他的脸色。
殷绍却在一瞬间又变了脸。
天天夜里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忘记,宋楚兮,端木岐和殷湛,这些人联起手来险些让他的这座太子府毁于一旦,他的心里哪能这么容易就咽下这口气的?
“容我再想想。”斟酌良久,最后殷绍只面色阴沉的摆了摆手。
宋楚兮从太子府的里出来,等在外面的严华等人总算出了口气。
“四小姐!”严华迎上来,眼底的神色戒备至深的看了眼她身后,“您没事就好,属下很担心。”
“没事!”宋楚兮冷冷道,也回头看了眼身后太子府庄严无比的大门。
她是不会和殷绍善罢甘休的,一定要亲手将这男人碎尸万段才能解恨。可是虽然将他恨入了骨髓里,今天做下的这个决定也还是身不由己,她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