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湛回过神来,一语不发的快步出了门。
他回到自己那边的时候,卫霖刚好给宋楚兮诊完了脉,正在收拾药箱和脉枕,见他进来,就赶紧起身,“王爷。”
“怎么样了?”殷湛略一颔首,径直走过来。
“属下重新给四小姐诊断过了,她的脉象无异,就是体虚的症状比较严重,元气亏损是要调养几日才能完全恢复的。”卫霖回道。
他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一碗药,这会儿宋楚兮喝完了药,他便就连药碗一起收拾了,带着先行出了门。
卫霖这一走,屋子里明明是有两个人的,那场面气氛,也在一瞬间就演变的尴尬。
殷湛举步走到床边,弯身坐在了床沿上。
他不说话,两个人这么近距离的呆在一起,就连宋楚兮也都跟着越发不自在。
“你——”斟酌了一下,宋楚兮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不想殷湛却是先一步开口问道:“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宋楚兮闻言一愣,诧异的抬头看向了他。
殷湛坐在那里,面色平静,目光冷淡,她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侧面轮廓,映着灯影,明明刚毅俊朗的线条,却只有种安定柔和的感觉。
这种感觉,当年的时候就会有。明明是对谁都疏离冷漠的一个人,宋楚兮也时常困惑,她这种错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她的神思恍惚了一瞬,然后便飞快的收摄心神道:“今晚,我在城里遇到彭泽即墨勋的人了。”
即墨勋还没死心,虽然这一次没有得手,但想必许多人都会对她夜里的行踪感兴趣。而她现在呆在殷湛里,就总要给他透个底,也好方便他应对。
对她出手的人会是即墨勋,说起来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殷湛面上神情并不见明显的波动,他的手搁在膝上,又在袖子底下用力的攥了攥,忽而便是扭头看来,“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要对我敬而远之,你要一意孤行,这些我都管不了你,可是少戎,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还看不清楚吗?今夜你做的事有多凶险,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已经死过了一次,你就觉得现在一切都是额外赚到的?可以随意的任你挥霍冒险也都无所谓吗?”
他开口的语气,本来是要极力的压制的,可是想到前面她孤身犯险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早就不比当年了,你自己不知道吗?”殷湛越说越气,到了最后,就成了连声的质问。
宋楚兮一直心平气和的听着,闻言,忽而便是自嘲的轻笑了一一声。
她反复的拿自己的手掌在灯影下晃了晃,然后便是一声叹息,“我怎么会不知道?岂止是不比当年,而是根本就物是人非了。否则的话,殿下你还以为我现在是谁?”
很多的事情,经历过,便就再不能回头了。不管是廖容纱也好,还是廖弈城也罢,她虽然带着有关他们的所有记忆,但是在世人眼中,在这皇朝激荡过往的历史中,那些就早就归为尘土了。
她和北狄殷氏之间的那些仇恨和纠葛,她现在的身份位置,都给她和她身边的人都划定了许多的界限,谁都逾越不了了。
宋楚兮这话说的嘲讽,殷湛却是听的胸口莫名一堵。
两个人,四目相对。
明明知道她就是她,是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女人,可是如她所言,一切早就面目全非了。她不再是原来的容貌和身份,这于别人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开端,可是于他——
恰是斩断了所有的前尘过往。
如今的她,将整个殷氏视为仇敌。
而他,即便不是敌人,也注定了立场尴尬,她要对他敬而远之。
“你现在是谁,真的有那么要紧吗?”殷湛看着她,心中苦涩,“物是人非?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以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没有变?你有没有仔细的回头看看,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我还站在原地?”
他的这些话,听起来很有些叫人费解。
宋楚兮看着他眼中深刻自嘲又疼痛的神情,忽而怔了一怔。
印象里的这个男人,总是从容又冷漠骄傲的,也或者铁血无情,高高在上,但是真正的情绪失控——
这却是头一次。
“我知道,你磊落坦荡,你没什么输不起的,走过的路,成也好,败也罢,你是不屑于再回头去凭吊的。”殷湛自嘲的冷笑着再度开口,“是不是,有些话,只要我不亲口告诉你,哪怕是再重来多少次,你也都一样的毫无感知?眼前的处境你只看到满地荆棘,只看到曾经痛苦遗憾失去的那些人,你有满腔愤恨,你要报仇雪恨,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畏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的重逢于我,却有可能是意外之喜?”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那副表情,是宋楚兮完全陌生的,满腔愤懑之中,又带了一种深恶痛绝的隐忍。
曾经,他们共度生死,彼此之间的情义深厚。如果说对她的意外归来,除了素岚以外,还有一个人会心存欣慰,宋楚兮相信,那个人,就是殷湛。
只是他此刻的神情语气却都激烈冲动的叫她莫名的不安和畏惧。
“你——”她深深的皱了眉头,嘴唇动了动。
是了,她果然是一直对他的感情和心情都全无所知。
殷湛的心中,顷刻间便涌现出巨大的挫败感,他看着她,目光嘲讽且悲恸,质问的咬牙切齿,“那时候,你明明答应会等我回去的,只那么几天而已,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我的消息?”
那时候?那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