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二太太到此都傻了眼,这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深深后悔刚刚的那一番作态。还是冯老太太有智谋,颤巍巍站起身来抱住了宝珠道:“我的心肝,你父亲早早地离我而去了,景渊如今也没了,惟有你在跟前才能稍遣我的心怀,若然你不顾祖母也去了,岂不痛煞了我这个老人家!祖母真真是一日也离不得你啊!”
两只手只管把宝珠来抱,紧紧地勒得宝珠十分难受。
傅容原已打定主意要带宝珠离开,此刻看了冯老太太这番情态,只觉得甚是可怜,一时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宝珠却是浑身都不自在,只觉得冯老太太就是一贴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恶心得不行!
二太太这时候趁势来敲边鼓,对着宝珠道:“三丫头,你看你祖母这个样儿,你快答应了她吧。切不可再说什么离开的话了。这些日子她因为景渊之死和你的失踪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人也清减了不少。老太太是有了春秋的人,若是你走了,她心情抑郁,倘然有个不好来,岂不是追悔莫及吗?你怎么忍心啊?”
宝珠已经听得不耐烦,正要说话,不意肩上一沉,就听二太太喊道:“老太太!”
宝珠一看,冯老太太居然昏倒在她肩上了。
二太太忙向外叫:“快来人!”
不一会,大小丫头们俱都进来,把老太太抱起。
宝珠正要脱身,不意二太太早拉了她的手道:“三丫头快来陪着你祖母,她是因你而昏倒,倘然一时醒了,看不到你又要着急上火,岂不病上加病,雪上加霜。”扭头对着傅容道,“舅老爷,如今府中忙乱,实在招待不周,望请见谅。改日等忙完了,再请舅老爷来家坐吧。”
这显然是在逐客了。傅容也早就存身不住,对着宝珠说了两句:“等你祖母身子好些,我再来接你去我那里住一段。你只管放开心怀,不要着急。”说完便即离开了。
宝珠知道此次之后,她是绝对不可能再离开冯府了。
当日寿安堂中忙乱了好些时候,一直到了晚上冯老太太才醒过来。
宝珠和林嬷嬷走在回清凉院的路上。
林嬷嬷道:“她们好奸诈,什么晕倒,分明就是装的。她们是害怕舅老爷把姑娘带走。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宝珠却在这时候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道:“妈妈,我们不回清凉院了。”
林嬷嬷一愣:“怎么?”
宝珠道:“我们现在就出府。”
林嬷嬷道:“就算要出府,也不差这一会,我先陪着姑娘回了院子,这会子天已经晚了,明日再出府也不迟。”
宝珠神情严肃地道:“现在就走,到了明日,这个府门我们是万万出不去了。”
林嬷嬷诧异:“这是什么缘故?”
宝珠叹息道:“妈妈怎么还不明白?经了今日这一场,这冯府的大门我是不可能再出得去了,回头只怕连清凉院的门也难出了。难道还真的要留下来坐牢吗?”
林嬷嬷大惊:“你是说她们,她们怎么敢?”
宝珠道:“如今她们已经知道了我知道,故而她们今日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阻止。”
林嬷嬷着急:“那我们快走吧,姑娘。”
宝珠道:“我得换一身衣裳。”四下一看,左边不远处敬淑轩中恰好有两个小丫头在里面坐着说话。
林嬷嬷便走过去对那两个丫头道:“三姑娘的衣裳脏污了,劳你们给拿一身来。”
小丫头听了,忙笑着道:“嬷嬷等着,我这就去拿。”
不一会便气喘吁吁地跑来将衣裳递到林嬷嬷手中,对林嬷嬷道:“嬷嬷看这身衣裳可使得?”
林嬷嬷赏了她一个银锞子:“使得。”
那小丫头高高兴兴地接了,看着林嬷嬷离开。
旁边的小丫头道:“奇怪?”
那小丫头问:“什么奇怪?”
“三姑娘的衣裳脏污了,为什么不回院子里换,却要管我们要衣裳?”
那小丫头听了,也觉不解,想了想道:“三姑娘的怪癖原本就多,谁知道为的什么呢?”
宝珠主仆二人径从冯府后门离开。
守门的张妈妈见了甚是惊异道:“林嬷嬷,天都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
林嬷嬷将一小袋碎银递过去:“家里有点急事,你行个方便。”
张妈妈捏了捏袋子,分量不轻,便眉花眼笑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谁家里没有个大事小情的?”看了看宝珠,“这是”
林嬷嬷道:“这是从外面叫进来,给姑娘扎花的,叫我送出去,所以就一道走了。”
张妈妈便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说起来,三姑娘也怪可怜见的,怎么就那么没有运道,什么坏事都被她摊上了,可别是犯了什么神灵了吧?依我看很该多拜拜菩萨,或者是找个懂命理有道行的人给看一看,可有什么冲犯,再好好地化解一番。”
林嬷嬷口里虚应着:“你说得有些道理。”便带着宝珠走得远了。
浮梦楼中,赵梦娘自那日宝珠被人劫持而去便一直焦心不已。一日日下来,茶饭都减了,心里一时又后悔当日不该叫了宝珠出房,才导致了后来。派人出去打听消息,都说冯府三姑娘不见回来,冯家人也焦急得很,后又听说宝珠弟弟去永安寺的道上被匪徒害了。如今冯府上下都在办丧事。心里更觉愧悔。盼着好友安全回来,却又担心她回来后得知兄弟的凶讯后不能承受。思来想去,辗转反复,却是不能成眠。
这晚吃过了饭,又在烦恼时,红香却笑着走进来道:“大家,你看看谁来了?”说着已侧开了身。
赵梦娘抬眼一望,正是失踪多日的好友,激动地站起身走过去道:“你可算回来了!”略一打量,却见她消瘦了好些,神情也悲伤不尽,不由担心地问她:“可回过冯府吗?”
宝珠苦笑点头:“正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赵梦娘听她用了一个“逃”字,不由惊疑道:“怎么回事?”
宝珠道:“这事情说来话长。”
红香招待着林嬷嬷在隔壁房中歇下,宝珠便将这些日子的曲折向赵梦娘述了一遍。
赵梦娘听后沉吟道:“你打算怎么做?”
宝珠道:“他们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赵梦娘道:“你忘记那日你对我说过的话了?”
宝珠道:“我没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的确那样想,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赵梦娘道:“那日你是旁观者,如今你却变成了当局者。可是,旁观者清。”
宝珠道:“你说得没错。不过既然我已是当局者,自然就要做当局者该做的事情,你不必劝我。”
赵梦娘苦笑:“我如何能劝得动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