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宝珠和赵梦娘正在房中说话,忽闻楼下传来喧哗之声,却是同平常饮酒取乐声音不同,虽然上面听得不甚清楚,但是隐隐约约也有一两句辱骂传将上来。
赵梦娘却并不当一回事,仍然笑道:“不知又是哪个王八喝醉了酒混闹?”
宝珠看她不慌不忙,态度安徐,便随口道:“你倒是心宽,一点也不担心?”
赵梦娘道:“担心什么?做这行当生意,这样的事情经常碰到,若是回回都认真担心,可就要烦死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楼下的争吵却还不见停止,倒是愈发地热闹起来。红香走上来对赵梦娘道:“大家,有两拨客人动起手来了,施相公让我上来问该怎么办?”
赵梦娘随口道:“按照往日的规矩,打一顿扔出去便是。”
红香道:“这两拨客人不同寻常,领头的一个是翰林苑的刘老爷,一个是李尚书家公子。”
赵梦娘仍旧不疾不徐:“来头可真够大了。那你就让咱们的人在旁边看着,他们打坏了对方没有什么,若是打坏了咱们楼里的东西,就让他们照价赔偿了。”
红香答应了一声,匆匆下楼交待去了。
赵梦娘对宝珠道:“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说罢携了宝珠的手一同走出,却并不下楼,只倚着朱红栏杆朝下张望。
宝珠一眼看出其中有一位年轻公子面庞有些熟悉,却正是那日尚书府中,看到跟在慧武帝刘元昭身边的一个年轻人。
只听那年轻人气哼哼地道:“陈友菊,你这厮若再无礼,我就让你的狗头开花你信不信?”
宝珠听到“陈友菊”三个字,想起三年前林嬷嬷的儿子便是被一个叫做陈友菊的同窗陷害,难道就是这个人?想到此不免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人生得白白胖胖,一袭锦衣裹在身上,花花绿绿的甚是可笑。但却是一个无胆的的匪类,听了恐吓把半个身子缩在一个同伴身后,嘴里却不肯服输地叫嚣道:“刘望林,我知道你现在得道升天,我惹不起你!可是你也别太嚣张,天下间总有治你的人在!”
刘望林?莫非就是林嬷嬷口中的探花刘望林吗?宝珠心里这样一想,便又把目光定在了那叫刘望林的身上,生的相貌果然甚好,想起林嬷嬷说起的这人因为貌高而点中探花一节,不由点了点头儿。
那刘望林听了陈友菊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陈友菊,有本事你就不要缩在别人身后,同我单独打一场,你敢吗?”
陈友菊听了这话身子缩得更厉害:“我承认我的拳脚不如你,可是这天下间的事情讲究的是一个理字,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个人真是粗鲁,一点风度没有!”说着还摇了摇手上的玉骨折扇。
他这话说完,刘望林尚未说得什么,却是他身边一个年轻人嘿然冷笑道:“陈大公子,你可不止是拳脚不如刘兄,你的文墨也差着刘兄十万八千里呢。像你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还说什么风度,谈什么君子?难道你忘记了当初你是怎样卑鄙龌龊地设下计谋栽赃陷害于我了吗?”
陈友菊听了这话大怒,指着对方的脸道:“陆子恭,别以为你中了榜眼拉了翰林我就怕你,你不就是仗着刘望林的势才敢如此的吗?否则你早就被我整死了,哪还有你的今天!”
宝珠心上一动,看向被陈友菊称作陆子恭的年轻人,生的瘦瘦条条的个子,面目倒也齐整,不过却也是寻常相貌,头上戴着万字头巾,穿一身青布直裰,粉底皂靴,腰系蓝带。看来这便是林嬷嬷总是不离口的儿子,她的奶兄了。相貌虽然普通,但是气质却卓然不群。
他听了陈友菊的话,脸色气得铁青,眼睛睁得通红。刘望林见友人受辱,哪里忍得过,冲着陈友菊身前的人道:“李兰辉,今天我是打定了陈友菊,你若再拦着,我连同你也打了,到时候须怪不得我!”
那李兰辉生得五短身材,面貌儒雅俊秀,身穿月白道袍,闻言冷笑道:“刘望林,休得口出狂言,咱们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他身后除陈友菊外,另外还跟着有两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另外还有他们随身带来的一干小厮。这边刘望林和陆子恭身边却只站着一个人和两个小厮,人数上来说就有点吃亏了。若是动起手来,恐怕不敌。
宝珠这边正这样想着,双方却已经打在了一处,难解难分。起先不过是你挥一拳我踢一脚,渐次掀桌子扔凳子,再之后便扭打在了一起。
周围原本围观的一些客人们见此怕惹祸上身都轰然散开,有的甚至结账离去了。倒是那些明眸翠羽的倌人们虽然远远地站着,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其中有一个着绿的倌人神色焦急满面担忧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在旁边叫道:“陆相公小心些。”
宝珠细一辨认,却正是浮梦楼的红牌薛黛林。她居然如此关心陆子恭,却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
她身旁花彩云怕她牵扯其中,不住地将她向一旁拉扯,她却固执着不肯退后。
宝珠便扭头问身边的赵梦娘:“云竹,你们家薛黛林是怎么回事?”
赵梦娘神情依旧怡然得很:“还能是怎么回事?少女思春,想是看上了哪一个自命风流的少年公子了吧?”说到这里“啧啧”叹了两声,“真是可惜,好好地在这里赚钱有什么不好,偏要动什么凡心,只怕将来没有什么好收场?”
宝珠看着她笑道:“你这个人,想法也太悲观了一些,难道她不能遇到什么好人,然后把她拔出火坑吗?”
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赵梦娘听了却大为不满起来:“什么火坑?依你看来,我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凶险之地吗?”
宝珠自悔失言,连忙描补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怎么能要求别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