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脑袋里一片混乱,不仅是因为自己被卡迪斯制住,更因为他喊出的那个名字“赛琳达”。
在他刚到达这个世界,彷徨不已的日子里,一个春风般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和平静,这是他在地球上也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对李佳来说,她就是沙漠中的清泉,秘库中的珍宝。和她接触越久,李佳就越不可自拔,每天每时每刻,他都像一个瘾君子,发疯一样地期待她的到来。
新奇而暧昧的交往,秘密而刺激的约会,美丽而多情的恋人,一切都越来越完美。然而,就在李佳觉得自己拥抱了整个世界的时候,她却又那样毫无声息的消失了。李佳第一次知道了身为一个男人最苦涩的痛是什么。在那以后的日子里他真的读懂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真意。
老天总喜欢和人开玩笑,李佳的生活也总起着波澜。
在学校受到威胁,在这七百多号人存亡寄予一线的时候,李佳奉命出使鲁伊斯子爵的领地。一个如同秋风般飒爽的女骑士出现在他面前,她勤勉、睿智、公正、执着,她让他看到了希望,获得了信心。
她手把手地让李佳得到了魔法的垂青,走出了魔法道路的第一步。李佳仰慕她,如同师长,李佳爱戴她,如同挚友。他知道心中有一种东西在萌发,他既害怕又憧憬,既犹豫又冲动,他总渴望多了解她一些,因此,他前后几次问起这位女骑士的名字,而她却从未正面回答过。
这两个先后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除了一头红发,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却分享了李佳心中的重要位置。李佳臆想过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必须择一相伴终身的情况。但他没能想出一个结果。正因为她们太过不同,所以太难取舍。
而此时此刻,李佳发现了她们的一个共同之处,名叫“赛琳达”。
人有时候不是缺少发现的能力,而是缺少发现的动力。当赛琳达这个名字像闪电一样划过他脑海的时候,各种细微的记忆纷至沓来,类似的身形,相近的动作。两个人的形象飞速地在脑海里重合起来……
阿里亚斯爵士喘息着,魔法骑士并不以力量取胜,在近身搏斗中有巨人血脉的阿万让她难以力敌。她在身上加持了好几个增益魔法,才能在和他周旋的同时,伺机杀掉了两名马贼。虽然此时她体力已经消耗不少,但她说话时声音依旧清亮:“卡迪斯,我只是卡洛斯·阿里亚斯伯爵的骑士。我们能在这里和你们遇上,说明你们在战场上已经败了。现在你们剩下的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投降吧,我保证让你得到卡洛斯伯爵的公正审判。”
卡迪斯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冷漠,他看看左右,奥维尔被费尔南多一剑刺在肋下,豁开了一条手指宽的血口,阿万本就有伤,现在更是有些萎靡。
难道她真的对我毫无情谊?
他脸上先是茫然,然后又有些愤恨道,“伯爵?要是伯爵是公正的,我们不会站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是一个被伯爵府抛弃的倒霉蛋。但是,离开伯爵府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除了一点——离开了你,赛琳达小姐!我现在是个自由的人,我可以追求我所喜欢的,我可以杀死我所憎恶的。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人面前,无论是什么身份。你让我们走吧,我们离开后,自然会放了这两个家伙。我知道你就是赛琳达。你带了面具我也能认出你。你不用回避这一点。除非摘下你的面具,证明让我看,你不是她。”
“我不会让他们离开我的视线,我要我相信一个马贼的人品?放开他们,然后投降才这是你最好的出路。”阿里亚斯爵士似乎对卡迪斯的长篇大论无动于衷,没人能看清她面具下的表情。
爵士沉默坚定,马贼咬牙切齿,两人对峙了良久,谁都没有让步。
李佳被卡迪斯按住了后脑,却连害怕都忘了,他一心分辨这眼前这个人。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那他心中的难题似乎都有了解答。
他观察了良久好像有了自己的判断,心情竟然畅快了起来,他大声喊道:“爵士!你真的是赛琳达吗?你真的是她吗?让我看看你的脸吧!”
卡迪斯吃惊地看着李佳,对这个人质突然扯进了他的旧事感到非常疑惑。他掰过李佳的身体,正准备问个究竟,却一眼就看到他领口处有一串贝壳项链。
他一把扯下了那根项链,李佳挥舞着双手想要夺回来,却被卡迪斯一拳捣在腹部,像虾米一样窝在了地上。卡迪斯没有使用斗气,但是李佳觉得有一头牛撞在了自己肚子上,口水夹着血水喷了出来。
他浑身的力气都被轰散了,捂着腹部,跪在地上,轻轻颤抖。
卡迪斯仔细端详了一眼贝壳项链,然后举在手中质问道:“这贝壳项链,是赛琳达的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我每次见到她,她都戴着这条项链。她甚至拿着这串项链,好几次和我倾诉过母亲离世后的孤独和烦闷!而现在,这项链却带在这个杂种的脖子上。这个杂种又和你在一起,你还想否认吗?摘下你的面具,亲口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否则,我现在就会掐死这两个人。”
李佳跪在地上呕吐着,但听到卡迪斯的话,一种狂喜涌上心头。是真的!一定是她,她竟然给了我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抬头望着爵士,仿佛可以透过面具看到赛琳达的面容。
爵士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邻家少女般的俊俏脸庞。
“果然是你!”卡迪斯和李佳异口同声地说道。
赛琳达揭开面具以后,说话的声音也为之一变,原来成熟而带有些许威严音色变得如同黄莺一般清澈,她的秀眉蹙着,眼光中带着怜悯:“卡迪斯,也许我们隔着面具不见,是最好的方式……你败了,投降吧。”
“赛琳达,我曾经陪伴你整整三年,就如同你的影子,我们切磋武艺,无所不谈,难道……这些都不能让你放我们离开吗?”
“我……”赛琳达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最后说道:“好吧,我可以让你走,但是你必须先放开人质。这是最后的底线。”
“这样不行,老大。”奥维尔在卡迪斯耳边说道:“就算我们拿走马也没用,那个女人会用加速魔法,他们真要立刻追杀我们,一个冲刺就够了,我们肯定逃不了。”
卡迪斯在骑士们的包围中慢慢陷入绝望,他看看赛琳达,再看看手中的项链,又看看李佳,突然说道:“这一切,都是这个人让你做的对吗?一定是他蛊惑了你们出兵,对吗?也是他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是吗?”
执着于爱的人,总能为对方的行为找到解释,无论这种解释多么荒诞可笑。
“这和他没关系!”赛琳达皱着眉头说道。
“还说没关系!”卡迪斯举着项链,“你……你爱上了一个魔法师手下的人?他在一场战斗中甚至没有出过一次手,就像小鸡一样被我逮住。这贝壳作为信物给了这么个蠢货?”
“那贝壳项链,只是一份谢礼。”
“谢礼?我知道你是多么珍视它,有一次因为找不到它,你哭了整整两天。即便后来找到了它,帮你收拾房间的女仆却被打断了手,赶出了伯爵府。”
“李佳,他给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他有资格拥有它。”赛琳达说道。
“另一个世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卡迪斯狂躁地说道,把李佳像死狗一样拖过来,拎着李佳的领口,把他提了起来,“我只知道那些魔法师,杀了我那么多人,现在又缠上了你!现在,既然我走不了,那就一起死吧?我要杀了他,在你面前掏出他心脏!”
“我保证,只要你伤了他们,不仅你死定了,你所有在世的亲人都必须承担我父亲的怒火。我父亲需要给魔法师们一个交代,你知道他从不放弃。”赛琳达举起剑直指着卡迪斯说道。
“你果然是阿里亚斯家的女人,背叛的种子就刻在你们的血脉里!”卡迪斯用手掐着李佳的喉咙,李佳的脸很快因为充血红了起来。卡迪斯怒视着赛琳达道:“你要这两个人,除非用你自己来换!否则,我就会用最慢最痛苦的方式杀死他!”
“好。”赛琳达没有任何犹豫。
“阿里亚斯小姐,不可以!”费尔南多男爵出手要拉住赛琳达,但是赛琳达却已经给自己加持了一个迅疾术,转眼来到卡迪斯面前不远处。
“带他们过来,放他们走。我给你当人质。”赛琳达把自己的剑扔在地上,直视着卡迪斯。
卡迪斯拎起李佳,又示意奥维尔押着石浩,慢慢地向赛琳达慢慢地走了过去。当他们离赛琳达还有两米距离的时候,李佳突然叫道:“赛琳达!你别犯傻,让他带我走,放了石浩就行!”
“闭嘴。”赛琳达叱道,她双手摊开,手心向着卡迪斯,“放开他们,我就过来了。”
卡迪斯给了奥维尔一个眼色,后者放开石浩,让他往前去。卡迪斯自己却把手放在李佳后心,他从没打算放过李佳,这个和赛琳达有扯不清关联的人必须死。
他全神贯注地锁定了赛琳达的每一个动作,准备在擒住赛琳达的同时,干掉李佳。对他这种高手来说,一根手指发出的斗气就能震碎李佳的心脏。
就在赛琳达越走越近,逐渐进入卡迪斯的控制范围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石浩突然反身面对卡迪斯。这时,卡迪斯和奥维尔注意力无疑都集中在赛琳达这个魔法骑士身上,没有人关注石浩这个战斗力低下的普通人。等他们看清石浩动作的时候,他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支手枪来,也许因为愤怒,也许因为仇恨,石浩拔枪瞄准从来没有那么快过。
卡迪斯意识到那个黑色开着圆口的事物,似乎和步枪是一类东西的时候,枪已经响了。三米距离,五枪连发,枪枪命中卡迪斯的脑袋。也许卡迪斯有所准备的时候,十个拿着手枪的石浩都伤不到他,可现在他几乎耗尽了斗气,仅存的力量又都防备着赛琳达,他只有中枪这一种可能。
血花喷溅,卡迪斯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李佳到底是现代人,听到枪声,就拼命往地上一扑,然后连滚带爬地向赛琳娜逃去。赛琳娜和奥维尔也都是机敏过人的家伙。两人顿时明白了场上的情况,不约而同地像对方出了手,赛琳娜手一张,中指上的戒指被激发出三道冰箭魔法。奥维尔同样一甩手,两支淬毒的袖箭,射向赛琳娜的身体。紧接着两人同时被对方击中。赛琳娜被一支毒箭射中的大腿,而奥维尔的一个肩头被冰箭戳出一个大洞。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费尔南多男爵和阿万赶紧带着人向他们冲来……
毒箭让赛琳达有些晕眩恍惚,她费劲地挣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李佳抱在怀里,然而不远处却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在注视她,这双眼睛似乎等待了很久,里面充满了渴求。
她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眨自己的眼睛,想要更清楚地看清对方。
那是卡迪斯,他仰天倒在地上,头正侧向她这一边,他额头上的五个血洞里正泊泊地流出鲜血。赛琳达觉得他应该死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仍在向自己的说话。
她觉得厌烦起来。
你不甘吗?她想问他。
其实你没有什么好不甘的,我戒指中的冰箭,其实是你为准备的啊。
那眼睛似乎变得哀伤而愤懑。
而赛琳达却愈加讨厌它,在那眼睛的注视下,她既想哭,她又想笑,她最后选择闭上了眼睛,黑暗让她昏沉,也让她平静。
她很快就昏了过去,如她心中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