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还未完全散去的浴室里空气稀薄, 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迷了心智。
尤霓霓就差点迷失在这极度撩拨人的氛围里,幸好寻找支撑的双手忽然碰到身后冰凉的洗手台。
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她知道,陈淮望肯定是在给她下圈套。
因为她相信自己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毕竟她还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
况且,她、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呢。
抓住这个漏洞后,尤霓霓有了底气, 想要推开陈淮望,又碍于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最后只能用手背抵着他的肩膀, 把他使劲儿往外赶。
“我……我要洗脸了!你快出去穿衣服!光着身子不怕着凉吗!”
只可惜,就算她使出浑身的劲儿, 对于陈淮望来说,力气还是小得可怜,丝毫不构成影响。
最后,俩人间的距离连一毫米都没有改变。
尤霓霓停下来歇气, 同时怒瞪他, 把丑话说在前面:“你着凉了可别赖我啊!”
陈淮望却没说话, 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见红晕从她的耳根一直蔓延到纤细的锁骨,甚至还有逐渐往领口下面延伸的趋势。
克制了一晚上的冲动又开始在身体里四处流窜了。
他敛了敛神,终于不逗她了,把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 免得她摔倒,而后给她说了说牙刷毛巾的位置便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刹那,尤霓霓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长长地舒了出来。
她转过身子,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好好缓了缓。
之前她只听说过男生早上会晨那什么勃,第一次知道原来言行举止也会被影响。
但是,哪儿有陈淮望这么不分场合时间对象勾引人的人啊!
真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变了吗。男生和女生一样,要学会保护自己,要不然很容易吃亏的。
还好她是个正人君子,不管面对多大的诱惑都能稳得住。
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会把他欺负成什么样!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于是抓紧时间洗漱,打算待会儿出去以后好好提醒他一下。
谁知一抬头,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面这个丑女生是谁?
身上的校服被睡得皱皱巴巴,像咸菜,一头短发乱七八糟地翘着,眼睛也肿泡泡的。
真的是……太丑了。
尤霓霓被丑得赶紧移开视线,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打开水龙头,泼了自己一脸冷水。
幸好脸上没有口水印,算是保住了她那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清晨的阳光遍布客厅的每个角落。
当尤霓霓洗漱完出去的时候,陈淮望还在卧室里没出来,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看样子大人应该都去上班了。
尤霓霓背着双手,想溜达去窗边晒晒太阳,过程中却忽然被客厅里的一个展示柜吸引。
里面放着各种奖杯奖牌。
其实昨晚她已经抱着这个柜子乱舞了一番,只不过这段记忆暂时还没有在她的大脑里恢复数据。
所以这会儿看见后,尤霓霓果断改变参观路线,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没想到居然全都是一些和摄影有关的奖项。
她有点意外,随后又想起之前丛涵好像说过,当时文武缠着陈淮望去参加什么摄影比赛。
哦,对,人体艺术摄影。
……
先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玩笑话,重要的是,难道陈淮望真的会摄影?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尤霓霓立马站直身子,扭头问道:“之前丛涵学长说你参加摄影比赛的事是真的吗?”
陈淮望已经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正往厨房走,听见她的问题后,“嗯”了一声。
就这么一声,好像没有多说的意思。
可是尤霓霓有多问的打算。
“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平时一点儿没看出来你有这种艺术细胞……哦!你以后该不会要选择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吧,还是只是当成业余爱好?如果是当成职业的话,那你大学应该选……”
她被勾起好奇心,连忙朝他走过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嘴里说个不停。
陈淮望也没打断她,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后,靠在墙上,耐心地等她问完才开口说话,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他回忆道:“以前在我们家,凡是能看见的相机都是碎的。我爸说,没出息的人才玩这些。”
尤霓霓一听,不服气地反驳:“谁说的啊!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出色的摄影师,难道他们都是没出息的人吗!”
闻言,陈淮望轻笑,“嗯,我妈当时也是这样回他的。”
“然后呢?”
“然后,他把相机砸了,说,你之所以能看见那些摄影师是因为他们成功了,背后还有更多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失败者,你能保证你儿子成为金字塔尖上的人吗。”
陈淮望的情绪没有一点波动,嗓音也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尤霓霓却听得火冒三丈。
如果站在父母的角度,或许可以理解这番话,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没办法靠这个养活自己。
但是,连试都没试一下,为什么要这样直接否定他,年轻不就应该多尝试吗?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这话没道理,闷闷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没听见她的声音,陈淮望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两只手攥成拳头,像是想打人似的,于是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好笑道:“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怎么能不生气!
虽然有点不礼貌,可尤霓霓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一个人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是一件多难得的事啊,你爸爸怎么能这样打击你呢!太过分了!”
陈淮望只微微一哂,没有接话。
见状,尤霓霓又问道:“那你现在是打算放弃了吗?”
“还没想好。”
嗯?
还没想好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皱眉思索,微波炉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打断她的思路。
从里面拿出热好的牛奶后,陈淮望往外面的餐桌走去。
她跟着走了出去,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面前已经放着一杯牛奶和她平时最爱的南瓜吐司面包。
尤霓霓又被他的细心弄得一愣一愣的。
陈淮望却屈指轻叩桌面,说道:“好了,该你了。”
“什么?”
“昨天怎么回事。”
尤霓霓还没有从上一件事里回过神来,一听这话,心想他刚才讲相机的故事就是为了和她“以事换事”吗?
倒是公平,让人没有办法不说。
她撕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闷闷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下学期要搬回c市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我妈妈居然一直瞒着我,我一气之下,就……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万万没想到,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居然是陈淮望。
真是命运弄人啊。
尤霓霓叹了叹气,又听陈淮望问道:“这就是你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
好吧。
现在过了最生气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看,尤霓霓承认,她或许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难道不值得生气吗?”
“听了他们的解释再生气也不迟。”
尤霓霓张张嘴,又闭上,放弃了在他这儿寻求安慰的想法。
男生思考问题总是这么理性,她还是独自承受吧。
没人说话的餐桌上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尤霓霓喝完牛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这阵沉默才被打破。
陈淮望坐着没动,只冲她扬扬下颚,示意她去开门。
“……”
哪有这样使唤客人的。
尤霓霓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起身往玄关走。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原本她以为是外卖之类的,等门一打开,看清外面站着的人后,僵在原地。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尤正柏和程慈。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陈淮望打电话让他们来的。
程慈一见到她,一边叫着“霓霓”,一边流着眼泪。
尤正柏也没好到哪里去,双眼布满红血丝,看上去像是一整晚都没睡。
本来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冷静,尤霓霓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抗拒和他们说话了,现在程慈这样一哭,把她对他们最后的那一点埋怨也冲走了。
一想到他们昨天一定没少担心她,自责内疚就纷纷涌了上来。
尤霓霓不闹别扭了,抱着程慈一起哭了起来,嘴里还一直说着“对不起”。
画面看上去可怜又好笑。
尤正柏知道母女俩算是和好了,松了口气,把两个人搂进怀里,等她们哭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开着玩笑:“你俩是在这儿上演母女相认的苦情戏码吗。”
一听这话,程慈和尤霓霓对视一眼,破涕为笑。
尤正柏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这位闹脾气的小公主,愿意跟我们回家了吗?”
尤霓霓擦擦眼泪,不忘正事:“那你们先说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尤正柏就知道她忘不了这事儿,好好和她说了说。
“搬回c市是因为爸爸生意上的事,你妈妈没有及时告诉你就是想着你舍不得离开,所以想再等等看有没有不用搬走的方法,哪儿知道路程那小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有不用搬走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
见她一脸失落,程慈连忙说道:“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这里,到时候让你爸爸先回c市,我陪你在这里住着,等你高考完再回去。”
尤霓霓当然不可能同意这个提议。
她怎么能够因为自己而让他俩异地呢。
于是她摇头拒绝了,只提出一个条件:“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们不能再瞒着我了,要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有多点时间好好准备。”
“好,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提前和你商量。你也不能再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嗯!”
虽然解决好了矛盾,但尤正柏一想到昨晚的担惊受怕,就忍不住教育道:“看吧,明明一句解释就能说清楚的问题,你还闹离家出走,昨晚还醉成那样,你……”
结果还没说完,便被程慈打断道:“好了,霓霓都知道是误会我们了,你就少说两句。”
“……”
有了女儿,忘了老公,尤正柏心里委屈,只能转移话题。
“那咱们回去吧,别站在别人家门口团聚了。”
哦……差点忘了陈淮望!
走之前,尤霓霓赶紧重新回到客厅,打算和陈淮望说一声,却没见着他人。
再一看,卧室的门关着。
难道是为了给他们一家人留出谈话空间,特意回了卧室?
尤霓霓走过去,试探地敲了敲门。
门果然很快被打开。
见她眼睛又红红的,但表情明朗,陈淮望问道:“谈好了?”
尤霓霓点点头,认真感谢道:“昨天谢谢你照顾我,如果下次你遇见了什么困难,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十倍奉还!”
听上去像是威胁人。
陈淮望眉梢微抬,“嗯”了声,把她的手机递给她。
尤霓霓没多想,接了过来,最后问道:“对了,昨天我来你家,你爸爸妈妈没有说你什么吧?”
“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这么叛逆?
尤霓霓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这确实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之前那个关于他为什么没有住在她家隔壁的问题好像也得到了解答。
不过,从上次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想回家的吧,否则不会看上去那么落寞了。
这么一想,尤霓霓管不住嘴,多说了几句。
“虽然你爸爸对你很严厉,但是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说说,你看我和我爸爸妈妈不就和好了吗。真的,相信我,离家出走一时爽,以后回家火葬场。”
她认真开导人的样子让人有点不忍心把她从虚构的世界里叫醒。
好在陈淮望心比较狠,照说不误:“谁离家出走了?”
“……”
不是离家出走?
尤霓霓一噎,从语重心长的老妈子角色里抽离出来,“那你怎么一个人住,你爸爸妈妈呢?”
“离婚了,我跟着我妈,不过她前年去世了。”
“哦……”
也许是他说得太过轻描淡写,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尤霓霓只当是一句普通的回答,没有细想,习惯性地回应了一声。
可嘴巴还没完全闭上,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上一句话的信息量有多大。
……
尤霓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毕竟这种和家庭有关的事并不是旁人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就可以起到安慰作用的。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淮望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拍了拍她的脑袋,倒是没和她客气什么,而是明确道:“我只接受身体安慰,不接受口头安慰。”
尤霓霓知道他这是故意开玩笑,却笑不出来。
不过,既然他想岔开话题,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上前一步,踮脚紧紧抱住他。
“谢谢你今天愿意和我说这么多。放心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你永远都不会孤军奋战。”
回家的路上,尤霓霓有点心不在焉,兜里的手机又一直在震动。
她拿出来看了看。
谁知一解锁手机,首先跳出来的画面是和程慈的微信聊天界面,而且上面显示她俩一共视频通话了……八小时零十分三十一秒?
尤霓霓一惊,问道:“妈妈,我昨天发酒疯,和你视频了这么久?”
“不是啊,是昨天你睡了以后,望望用你的手机给我们打了电话,让我们不用担心,还知道我们不放心你单独在一个男生家里,所以特意开了视频通话,好让我们可以一直看着你。”
本来程慈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见她睡得正香,便打算结束通话,可尤正柏坚决不同意,硬是盯着手机守到天亮。
而尤霓霓一听,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那你们怎么不直接把我接回去,这样不是更安全吗?”
“我们倒是想啊,问题是,你气还没消,就算把你接回来,你照样还是会走啊,不是吗。”
哦,也对。
尤霓霓认可这个理由,又听程慈继续说。
“再说了,昨天我在视频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人家望望正在调整视频角度,结果你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像是一只树袋熊似的缠着他。你说你这么舍不得他,我又怎么忍心拆散你们。”
“…………”
跳到陈淮望的身上?
她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那陈淮望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是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szd,我是床,我作证
这么一看,油腻腻喝醉了确实有点磨人哦
等以后长大就好了,望望就能好好收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