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悫一边想,一边赶往民兴客栈。此时,天色已黑,客栈内的房屋纷纷点起了烛灯。
纯悫突然感到眼前一亮,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怡然居内烛光在晃。纯悫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她推开房门,一步跨进房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桌案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柳敬宣,他还没有走!”纯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柳敬宣见纯悫进来,放下书本,站起身,微笑说道:“殿下回来了!”
柳敬宣的笑容只不过如清风拂过湖面,微微起了些皱纹,便一闪而过。但在纯悫的眼中,那笑容灿烂如五月初五,泰山之巅,远眺海面初升的太阳,光彩夺目,耀眼夺神。
纯悫强自压抑内心的激动,颤声说道:“本宫以为你走了。”
柳敬宣上下打量纯悫,突然笑道:“你还没有将黄金分给我。两手空空,让我怎么走!”
纯悫立刻气得浑身栗抖,她寒声说道:“除了送给农夫的一百两银子,你不是还拿了我四百两纹银吗?怎么能说两手空空?想要黄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柳敬宣并不生气,从桌子上拿起一枚金簪递到纯悫的面前:“我真得没有钱了。”
纯悫一脸的怒容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那金簪她再熟悉不过了。那镶在金簪上的三颗珠花,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粉色的光辉。这正是昨天她在当铺典当的那支金簪。怎么会在柳敬宣的手中。
纯悫接过金簪,嘴唇噏动,喃喃说道:“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柳敬宣看了纯悫一眼,淡淡说道:“我见你发放银两实在太认真了。所以就抽空把这支金簪给赎回来了。”
纯悫两眼盯着柳敬宣:“你身上只有四百两银子,怎么能把它赎回来?”
柳敬宣尴尬地一笑:“从赵府出来之时,我顺手揣走了一个银酒壶。”
纯悫想要嘲笑柳敬宣,曾经的扬州知府,堂堂的朝廷命官,居然会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但不知为何,纯悫没有笑出来,而是感到心头一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衙役的声音:“公主殿下,这箱子抬到哪里?”
纯悫立刻转身出门,左手将金簪别好,右手不经意拭去眼角的泪花。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衙役将三个大箱子抬进了客厅。纯悫给他们每人赏了一小颗银子。衙役们千恩万谢,走出了院子。
纯悫一指三个木箱,对柳敬宣说道:“你对本宫有救命之恩,只要你能拿得动。这里的银子你可以随便拿。算是本宫对你的一点回报。”
柳敬宣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柳敬宣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锭黄金,足有一百两。然后又拿了一些散碎银子,约莫二百两左右,放在包袱中。最后将木箱的盖盖好。
纯悫一愣:“就拿这么多?”
柳敬宣淡淡一笑,说道:“这已经不少了。虽然比鹏远客栈的掌柜的给的少了些,但是也足够花了。何必贪得无厌。”
纯悫柳眉微扬,淡淡说道:“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本宫明日可就改主意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屋门一开,几个伙计端着吃食走了进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摆了一桌子的酒菜。
伙计们悄悄离开怡然居,院子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柳敬宣冲着纯悫说道:“天色不早,赶紧吃饭吧。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吃不吃得习惯。”
纯悫点了点头,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二人默默地吃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柳敬宣这才放下碗筷,轻声说道:“明日我就要走了。”
纯悫猛然抬头,两眼凝望着柳敬宣,眸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二人吃罢晚饭,各自回屋休息。
柳敬宣与纯悫都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纯悫的心中很矛盾,她想过将柳敬宣下狱、流放等等念头,但最终都否定了。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那不过是想让柳敬宣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借口。不知从何时开始,纯悫发现自己对于柳敬宣产生了一种依赖,就像当年她对策凌那般深重。实际上,有人可以依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但纯悫在心中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别人可以有,自己绝对不能有。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自己决不能让它继续存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像柳敬宣所说的那样尽早让柳敬宣离开。
柳敬宣对纯悫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公主纯悫工于心计,智谋高绝,遇事冷静异常。虽然自己曾数次拒绝纯悫的盘问,但凭借敏锐的嗅觉,纯悫对于楚敬连与自己之间关系有了明显的觉察。可惜的是纯悫的心智再高,也难以改变楚敬连卧薪尝胆,苦心沉谋十年的计划。纯悫的内心十分刚强,从不屈服。做事果敢,绝不畏首畏尾,犹豫不前。她擅于随机应变,在无垢山庄,她放下身段,装疯卖傻,无非是想搅得绿林英雄及柳敬宣乱成一团。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出手,并显露了身份。如果不是自己确如纯悫口中所言那般老谋深算,只怕早就被纯悫耍得团团转了。纯悫恩怨分明、嫉恶如仇,对于赵浩才、赵强东的处置和发放官银自有她的一番独特之处。
但纯悫也有她软弱的时刻,尤其是在柳敬宣的面前。虽然纯悫尽量保持自己公主殿下的风范,但是纯悫对于自己的依赖,柳敬宣有了一丝隐隐的感觉。自己虽然不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但作为曾经的扬州知府,他已经是个死人,不能与公门中的人再有任何来往。他与纯悫注定要分道扬镳。
第二天清晨,柳敬宣便悄悄离开了民兴客栈,拉了一匹马向益阳的西门而去。这匹马是他昨日就已经买好的,虽然不是什么战马,但作为脚力已经足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