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不把安平的嘲笑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 安平自己做的这个仙鹤风筝, 虽然漂亮,但不如清沅做的那个公鸡风筝有趣。上次那只风筝他拿回去,周围的人都十分喜欢, 盈衣也被逗得直笑, 特意嘱咐小宫女收好了。
太子不放在心上,可有人放在心上了。
从安平那里回去之后, 曲盈衣就有些不太高兴。但太子又匆匆去了天极宫,一直到晚间才回来。盈衣最近是太子身边得宠的宫女,太子见她不在身边伺候,不免寂寞, 问起身边其他人盈衣,众人说笑间不免又是拈酸吃醋。
太子就叫盈衣到面前说话, 要她坐在自己身边, 只柔声问她怎么了。
盈衣便道:“殿下问了奴婢,奴婢心中反而更过不去了。殿下是天上的太阳,奴婢不过是路边的野草野花, 前世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修来了缘分能在殿下身边伺候,本就该满足了。想多了没趣。”
她说着说着, 只是双目含泪,泪汪汪的,却不落下。
太子就道:“说不想多,还这些话?你不说, 我要猜错了,罚错了骂错了人,你要怎么办?”
盈衣这才吞吞吐吐把那个“鹤立鸡群”的事说出来。
她道:“东宫的事情,公主和顾姑娘不会知道。这鹤立鸡群也只是个玩笑。只是……这宫里其他人听了,都不免笑我……”
她说的是和她一样,在东宫当值的大宫女。她们没有争夺皇后位置的资格,但若是得了太子垂怜,将来在后宫就可以有一席之地,若是幸运生下皇子公主,那一家人从此都可以鸡犬升天了。
太子听了她的话,不禁发笑:“就为这么点事,别人笑你,那是因为我把风筝赏赐给你了,她们发酸。若这你就受不住了,以后还得了?”他话语间暗示盈衣,以后还会给盈衣更多东西。
盈衣这才拭了泪,又说太子赏赐什么她都是喜欢的,公鸡风筝太子不能收回去。她试探着说:“顾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可惜没机会能和她学一学。”
太子只是笑而不语,没有说顾清沅的事情。
曲盈衣便不敢再问。东宫中都对怀恩县主熟悉得多,这个刚来不久的顾清沅会成为怀恩县主的劲敌么?
安平公主那里,为风筝的事情,谢嬷嬷也说了她两句。倒不是因为曲盈衣——谢嬷嬷并不会在乎这号人。只是因为公主那句“鹤立鸡群”是嘲笑太子的。
谢嬷嬷是为太子说道安平。
“虽然说太子是你的亲哥哥,再亲不过,但他是太子。你对太子,不可如此。如今你是年纪小,太子不和你计较。等你再过一两年,还这样口无遮拦,再深的情分也不行。你瞧瞧寿真长公主对皇帝会这样么?”
宫女在为安平梳头发,安平只是撑着下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四哥在宫外住得怎么样,不知道有多快活。”
谢嬷嬷就摇摇头,知道安平是没把这话放心上,还念着想出宫玩。
还好这个小小的玩笑没有传到顾皇后耳中。整个三月皇后都很忙,除了处理日常宫中事务,皇后今年要准备亲蚕礼。亲蚕礼之后,会有一次众人出行的出宫赏花。之后二皇子也该抵京了,她还要应付打发走这个难缠的儿子。
安平公主就盼着顾皇后亲蚕礼之后的这一次出宫。
三月中旬时候,顾皇后完成了亲蚕礼,出宫游玩的准备也做完了。皇帝与皇后每年都要一起出宫赏花一次,京郊的整座迷鹿山会整整封山三天,不许人进,百姓只能在山脚附近转悠,如果有运气好的,说不定会看瞻仰到圣容。
这一次出行浩浩荡荡,比二月时候皇后外出游玩一次带的人多了一倍不止。因是皇帝出行,极为隆重。
清沅等人仍是随安平公主出行。
安平最喜欢迷鹿山行馆,她在路上就告诉清沅:“迷鹿山虽然不高,但地势复杂。行馆依地势而建,最是有趣。”
顾家在迷鹿山边亦有别院,夏天有时候会来小住。清沅也来过这里赏花。但皇家行馆,她是入宫之后才第一次住。如今想来,甚是怀念。
迷鹿山行馆散布山间,安平公主住的地方离皇帝皇后所住的地方并不远,但隔了一条山涧,有一道矮矮的水瀑,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一在住处安顿好。安平就领着几人去散步去了。
她领着清沅几个人,去山中的涌泉庵。那是一座尼姑庵,里面有一口泉眼,所以叫涌泉庵。
安平说她每到迷鹿山,都要去看看那个泉眼。
没想到在涌泉庵,已经有人先登一步了。燕王萧广逸已经在泉水旁喝起茶来了。
一看到安平公主一行人,燕王就笑了笑。他看到顾清沅果然跟着安平——她在宫中已经得了安平欢心,看来在安平身边的位置十分牢靠了。
安平一见燕王,就叫道:“你已经到了?”
燕王笑道:“我早一天就在迷鹿山了。”
安平又问他有没有去见过皇帝和皇后,燕王道:“已经去请过安了,想来喝泉水煮的茶。”
他请安平一起坐下品茶。
他扫了一眼顾清沅,她神色平静,目光没有刻意闪躲,与他目光相触的时候,连睫毛都不闪动一下。若是旁人,完全看不出他们两个人已经在夜间私会了好几次了。
清沅在路上的时候就在想燕王会不会来迷鹿山,照理说,他该来,会来。但每一次私会,都是冒险,私下见面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被人发现。可不见面,他们没办法互通消息。
这会儿见到燕王,清沅心中的纠结就褪去了,接下来三天,是一定要注意什么时候私下见面了,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燕王与安平说了一会儿话,又问:“我听说你办了个书社?”
安平道:“是呀。太子哥哥都入社了,你要不要入?”
燕王问:“怎么入?”
安平道:“交十两银子来。”
燕王笑了笑,叫身边人取了十两银子,他自己拿过装着银子的小盘,问:“给你?”
安平道:“清沅是执事。”
燕王微笑着看向顾清沅。清沅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盘子。
她很怕他在盘子中或盘子下面藏了什么东西,因此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
她就感到燕王的指尖就仿佛从她的掌心擦过。